作者：紫风汐
伊爱尔保持着歪头的动作，脸上却展露出了笑容。
他真的没有感受到伊爱尔走进来！
那让人有些渗人的笑容，再加上她身上散发着的诡异的雾气，让威尔下意识回避了伊爱尔的眼神。
冷静，冷静，之前问伊爱尔话的时候，她没有撒谎，她也没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所以……所以一定只是单纯地他没有注意到伊爱尔。
没错。
伊爱尔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女仆，也许是……也许是自己身上的“感觉”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人，当作了自己的同类。
“不，没……没事。我……我只是……”
威尔有些语塞，想要找理由搪塞。
他用撩起自己左边的头发的动作，用手掌挡住了自己的左眼，让伊爱尔不能看见他的那只眼睛。
但是……
伊爱尔凑了过来。
她手上的力气很大，直接抓住了威尔的左手手腕。
她作为半兽人的身体带着动物的柔软，凑到了威尔的身上，把他往桌子上压上去。
威尔往桌子上一靠，他抬起头，自己的双眼对上了伊爱尔灰色的眼眸。
而这样灰色的眼眸……没有任何遮挡地看着他的左眼。
糟了，说不准正是刚刚那个显得反常的动作，让伊爱尔感觉到他过于刻意地想要遮住眼睛的这个行为。
“少爷的左眼，怎么吗？”
“是受伤了吗？”
“难受吗？”
“是特蕾雅她导致的吗？”
……
伊爱尔根本没有给威尔回答的机会，连珠炮弹似的把所有的问题都说了出来。
她的喘息非常急促，跟在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后面，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威尔能够感觉到她每一次急促呼吸吐在脸上的温热的气息。
“需不需要……”
威尔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寒气。
像是他教导伊爱尔使用素冰列阵的时候，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
冰冷的寒霜似乎从她的指尖一直延伸到了她握着的自己的手腕，让威尔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都好像要被凝固一般。
她左手的手指抚摸上自己的脸颊。
寒冷到气温像是一块冰，但触感却光滑到像是一块玉一样的指尖，从他的下巴，抚摸到他的嘴角，再一点点地触碰他的鼻翼，最后，指尖停留在他的下眼睑前。
如同一条蛇，缓缓地用蛇腹掠过他的半张脸。
威尔屏住了呼吸，就好像自己只要呼吸，呼出的气体就会被凝结在空气中一样紧张。
“伊爱尔帮少爷……”
她说话的语气好像没有感情，甚至还多了几分听起来沙哑的冷淡。
“挖出来呢？”
她剪得恰好的中指的指甲尖，轻轻地向前移动，听见了伊爱尔这句话，威尔下意识地闭上眼。
咚咚咚咚咚咚咚——
威尔不但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而且自己的手腕和大腿也开始条件反射一样地颤抖。
他感觉到自己的上睫毛和伊爱尔的手指指尖相触碰，在这一刻，他的眼球都感觉到了格外的冰凉。
“有……有点冷。”
他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因为确实有些寒意。
但……
他非常清楚。
自己在害怕。
身体本能地因为伊爱尔说出的这句仿佛下一秒就要付出实践的话而害怕。
“抱……抱歉……！”
伊爱尔像是比刚刚好像被威胁的他还要害怕一样，如受惊的小动物一般，从威尔的身体上弹出去几米，站在了一旁。
“少爷，伊爱尔……伊爱尔好像做过头了……”
“伊爱尔不会再这么做了。”
“对不起少爷。”
“少爷请不要讨厌伊爱尔。”
她一边道歉，一边死死地握着自己的左手，好像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一样。
但她的眼睛，却并没有“迷茫”，仿佛带着清澈的“执着”。
可是她的身体却一直在颤抖。
以前的……
伊爱尔是这个样子的吗？
绝对——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伊爱尔怎么……怎么可能对着他说出“需要我帮你把眼睛挖出来吗”这种话？！
威尔可以确定，眼前的伊爱尔绝对混入了“黑化”的杂质——想一想也是，她既然都战胜了那个特蕾雅，以单枪匹马地方式，全身而退地把他救了出来。
又……
又怎么可能会是完全“洁白”的呢？
而且……
倒不如说……
在他的熏陶下，在他的教学下，在他已经成功地培养出了两个连他自己都甘拜下风的“病娇”的前提下……
伊爱尔，这个最早和他接触，从小由他养到大的女仆，怎么会一干二净？
所以自己眼中的“颜色”，指的是眼前某个人的“黑化”程度？
“伊爱尔，没事的。冷静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捂着自己的心脏。
因为前两次的经历，威尔现在确实有些害怕这样的少女——在面对特蕾雅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自己能够控制，现在他有些怀疑了。
但……
威尔看向眼前穿着干净，棕发灰眸，尾巴看上去毛茸茸，摸起来也是毛茸茸的伊爱尔。
从她还是一只瘦弱到皮包骨头，看上去可能活不过当年冬天的兽娘开始……
不，甚至从他看过原作，认识到这个努力却又什么都做不好，善良却又一直胆怯的小女仆开始……
他就已经很了解她了。
一个努力把他从这么强的女皇手中救出来的女仆。
一个会贴身照顾他，甚至把他送回到曾经的家的女仆。
一个只会听从他的命令，完成他的所有要求的女仆。
即使……即使她现在变成了“陌生”又“无法掌控”的样子，她也还是伊爱尔。
他蹲下来，扶住了伊爱尔颤抖的肩膀。
然后一直在给自己狂跳的心脏自我安慰。
——没事的，威尔，虽然现在的“命运”已经完全向着原作之外的故事偏离。
——但是，她是你一直陪伴着的伊爱尔。
——不是三年，不是四年，是至少十二年，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的伊爱尔。
——你要相信，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人。
——眼前的，活生生的她。
“你……你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呢？告诉我好不好？”
第二百八十一章 兽耳女仆的春天（4）
“你……你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呢？告诉我好不好？”
……问出来了。
威尔深呼吸一口气，在他问出来这句话之后，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被伊爱尔冰冷的魔法逼到眼前的紧张感减弱了很多。
没错。至少他现在可以以自己的意志行动，所以那段日子已经结束了。
既然是最终带给自己希望的伊爱尔，他就能够放下心来。
“我……”
伊爱尔乖乖地把手垂下来，脑袋也低下来，支支吾吾地却又说不出话来。
这副模样，倒是像一个上课忽然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知道答案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学生。
看到这一幕，威尔松了口气。
至少，现在伊爱尔带给他的“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个听自己话的小女仆。
“没关系。你可是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都说出来吧。”
威尔用他觉得“温柔”的眼神看着伊爱尔——好吧，虽然他觉得自己很难摆出这样的态度。
“我也很难描述现在……现在我的心情……因为伊爱尔现在总是非常……非常不安。”
伊爱尔慢慢举起手，放在了自己胸口，她的眼睛并不敢直视威尔的眼神，只敢往他眼睛的下方稍微移动一些，在颤抖的视野中，看着他的嘴唇。
“就像是，伊爱很害怕……很害怕少爷受伤……”
“不管是摔伤还是擦伤还是被其他的坏女人给折磨了心灵……伊爱尔……伊爱尔都很害怕……”
“像这样受伤的少爷，一定……一定是我没有保护好……”
“所以，看到那只眼睛的时候，伊爱尔……伊爱尔在想，那该不会是特蕾雅留下的诅咒之类的呢。”
“因为……”
她顿了一下，反倒是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大胆地抬起了头，重新看向了威尔……
以及他的那只眼睛。
她原本已经后退一步，想要离开的脚，反倒坚定地定下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才把后面那句话说完——
“因为保护少爷，是伊爱尔在少爷身边的职责。”
威尔慢慢听着伊爱尔的话，倒是已经发现了她说前半句话的时候，都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左眼这件事。
但……
他也发现了，在伊爱尔说出后半句话的时候，反而大胆地抬起了头，直视他的双眼。
……
毫无疑问，这一点是伊爱尔不同于“原作败犬”的地方。她克服了自己的胆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她可以如此勇敢地迈出一步，说出自己心中的话。
而不是再像个胆小鬼一样，每次到需要大声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就退缩。
“是的，伊爱尔……就是这么想的！”
她非常开心，像是成功回答了老师问题的孩子，对着威尔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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