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希笛敲了敲盘子，“阿姨，那是我的。”
“有什么关系，再点就是，早饭我请了。”
她排出几枚铜币。
一旁的服务员满脸为难：“抱歉，客人，这是本店最后的储存了，早饭原本不提供这个的……”
“这样啊，”希拉挥了挥手，豪迈道：“小事，少吃一些就是。”
“你倒是说清让谁少吃一点——喂！”希笛一叉子拦截住她的动作，“这些都是我的！”
食物是很珍贵的东西，希笛从来不会向陌生人分享。
——糖算是一种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药，所以不包含在内。
“你年纪小，青春期要保持身材哦。”
“应该是多摄入营养吧？”
一顿早饭，伴随着“铛铛”的碰撞声。
……
第三十一章:协会的调查
希拉感觉到一种久远的熟悉感。
她似乎也曾和某人在餐桌上争执，那时候她的说法是什么来着……
“——你这么瘦就别吃那么多嘛，保持好身材。”
那段时间她只有在抢食的时候才会称赞对方。
黑发的师姐则会这样回应：“你是笨蛋吗？瘦才要补充营养吧？”
然后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第三人来“折中一下”。
“啊呀，折中一下，你们都少吃一点吧。”
灰白头发的魔女笑眯眯地挥舞魔杖，两人面前的食物就都飞了过去。
“……”
“……”
回过神来，眼前白发的孩子好像已经说了好几句，她正好听到最后一句：
“……阿姨的年纪也该注意下身体了。”
她收回前言，那个只会说“马鹿”和“白痴”师姐，比眼前的家伙可爱多了。
结束早餐，希拉食量并不大，只是喜欢肉而已，吃饱喝足她才想起来刚刚想说什么。
“你最近有路过附近吧？”
喝完能腻死的咖啡，希笛睁着鲜红的眼睛，一脸困惑：“不然我是从壁炉里钻出来的吗？”
他一点也不慌张。
“啊啊啊，昨天熬夜处理尸体，说了蠢话，”金发的协会魔女俯低身体，翠绿的眼睛凝视着眼前人，在这个距离显得格外有压迫力。
“最近周围很乱啊，盗贼团在不远处的红树林杀害了很多旅人，掏出下面的尸骨用了我两个钟头，他们全员的尸体也都躺在那，死相很新奇。”
四分五裂、腰斩，最恐怖的是那几个“一滩”的，人皮里裹着一点点肉糊，像是融化的蜡烛那样，周围都是散落的“蜡油”，这些她都不想讲给孩子听。
“真是可怕呢。”希笛敷衍地点头。
希拉像是睡眠不足一样，眨了眨眼，又往前挪了下：“不觉得可怕吗？”
“尸体的话……我大概四岁多跟着家里行商，那会儿会把不长眼的强盗吊死在路边，运气好能看到一副完整的骨架，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吗？就是活过来，再杀一遍就好了。
“原来如此，”她最后看了希笛一眼，坐直了身体，“没有流一滴汗呢，好吧，我相信你，提问到此为此，打扰了。”
希笛已经召出拐杖，将行李挂上去，侧坐其上。
“那么我该走了。”
希拉吹了声口哨表示赞叹，“扫帚的品味不错，路上小心，下次见面要是不那么仓促，我请你吃饭，算是回礼。”
“我对您的印象好很多了。”
希笛摆了摆手，只当她在客气，就算是认真的，世界那么大，下次见面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什么境遇呢？
“一定要是禁烟餐厅啊。”
但这并不妨碍他答应。
“切，小鬼，大概理解师父当初……不，我可比她好多了。”
……
早餐结束，金发的魔女戴上帽子叼起烟走出餐厅，长袍飘荡，出门后她挥舞魔杖，火焰便点燃了纸烟。
“啪！”
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背后浮现了一架几乎看不出是扫帚的东西：长粗接近一颗小树，后端装配着坐垫，甚至两侧还有扶手，背后有靠垫和一个放杂物的箱子。
怎么说呢，一般魔女的扫帚与之相比，就像某个国家称作“自行车”的载具和“摩托”。
体积增大也意味着消耗提升，这个外形飞行时必须要加大隔绝魔法的强度，粗略计算，消耗是正常扫帚的两倍以上。
对于暗夜魔女来说是毛毛雨啦。
吐出一口烟气，希拉一脚踩在前段落座，舒舒服服地仰躺下，两腿交叠，接着便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腾空而起，快速消失在天空中。
……
“已经被人清理了？”
“嗯，所以我只帮忙清点了尸体，那片树林下面有他们挖的洞，用来躲藏，最里面全是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呸，一群渣滓。”
希拉口述完任务报告，由登记的人记录下来。
“杀死那些强盗的人没留下痕迹吗？魔女的水平……这边可以调动书库的权限匹配魔力气息。”
“难说，”希拉吐出一口烟，“做不到，现场残留的魔力不到十分之一个标准单位，是很精巧的魔法，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小时往上了。”
书记官苦恼起来，“十分之一个单位，这真是……就算带到这里也没办法了，除非您一早就找到人，总之先列入卷宗好了。”
“是啊，不过报酬我是不会退的。”
“符合程序，总之请您稍微留意下后续就好。”
……
希笛注视着那抹金色消失在北边。
看起来协会的人没有继续追查的意思。
也是，世界那么大，死了些盗贼不算什么大事，问题已经解决，协会也好国家也好，都不会再继续投入资源。
魔法犯罪都管不过来好吧？
除了影响极其恶劣的事件协会会主动出手，其他时候，都需要委托方调查和提交材料下达委托，她们才会派人。
简单来说，大部分时候不举不究，除非你倒霉撞上。
某种程度上，这有利于将魔法和普通人划分开，是很有必要的约束，但在某些时候就会显得迂腐了。
那位希拉小姐，看起来是个蛮新潮的人呢。
希笛若有所思。
总之，到现在那位魔女也没有出现舔他的脸，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
无事发生。
路上看到了些毛茸茸的动物，除此以外没有值得一提的事情。
大陆中部沿海地带是广袤的森林，基本等同于无人区，是野兽和非人型魔物的乐园，鳗鱼饭国商道抵达的海边国度要靠北，那附近虽然土地贫瘠，但也能生活。
飞过森林后，就是又是文明的土地，而希笛的目的地，王立赛勒斯提利亚就在那里。
希笛再次确认了一下地图。
空气渐渐冷清起来，远远望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
密林之中也是有聚落和某些小国的，毕竟物产丰富，当饭都吃不上快要饿死的时候，晚上被野兽叼走反倒是能接受的死法。
这段路需要两三天，甚至更长，他必须谨慎判断在什么时候停歇，一旦错过落脚点，在森林里露宿的感觉会很糟糕。
……
第三十二章:美人村
距离感。
富集的魔力使得树叶还维持着夏季的深绿，直到一场足够冰冷的秋雨后，它们才会快速泛黄落下，而此刻它们还是林间动物天然的壁障。
置身这片密林之中，画面仿佛是分层的，耳边明明有着无数细碎的声音，却感觉此地一片死寂。
独行时仿佛与世隔绝的距离感清晰地浮现，难以言喻的寂寥冲刷着精神。
“啪嗒——”
又一条藤蔓扯住了扫帚，希笛按捺着情绪抬手将它拨开，继续行进。
潮湿、阴暗，植物的木香混杂着落叶腐烂的气味，待久了却又嗅不到，只感觉喉咙发干。
偶尔被林叶迷花眼，反应过来惊险地擦着树干过去，不多时他就变得灰头土脸的了。
除了从水里爬出来那次，他大概还没有这样狼狈过，但这并不是令人在意的事。
就像某些宗教建筑前的漫长台阶、请见神明前的虔诚祈祷、一切故事中主人公的修行——人们总是相信收获是要伴随苦难的。
朝圣者们坚持叩拜着前往心中的圣地，神圣的究竟是这种行为还是自认为付出的牺牲？
希笛的思维尚没有发散那么远，他只觉得，行往憧憬之地的一切经历，都如口袋中的蜜糖一样甜腻。
这是一场试炼。
……
地图上记录这里有人类的聚落，是一个将房子建在树上的奇怪部族，人口不多，希笛担心飞高了会错过，只能在林间饱受折磨。
现在天色还早，他要问一下下一个聚落在哪里。
在这样的森林里，哪天迁徙或是全村覆灭，都是正常的事，只有本地人才了解。
魔力的消耗比预想的要快，先前的行进速度快了些，并且飞行高度也比平常高很多，更不要提某些猴子与鸟类的骚扰，希笛全程保持着警惕。
其实更好的选择是从崇拜旅人的国家向东，出海，然后一路往南。
只是那太慢了，并且希笛很难忍受渔船的腥味。
走神间保持着基本的警惕，希笛很快留意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断面整齐的木桩、植被稀疏的空白，远处一棵大树上老旧的小屋，看起来是岗哨一类的地方。
明明只有半天，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只是，越是接近，感觉越是奇怪——
太安静了，除了风和树叶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岗哨之后，是一小片低矮的建筑，混杂在树木之中，某些破烂严重的，甚至连“窝棚”都称不上，一股自然健康的味道扑面而来。
低情商：烂透了。
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原因未知。
希笛没有浪费时间，拉升距离开始向下一个地方前进。
……
本就枯燥的旅行，因为要专注地盯着下面的森林显得更加枯燥，满眼都是绿油油的，看久了眼睛赤痛，像是被那抹绿色灼伤一样。
树冠树冠炊烟树冠树冠……还是树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