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第三零三章:爱丽洁
深山老林、夜幕笼罩、忽然出现的白发女性（？）……很难不让人多想点什么。
领头的人狠狠咽了口唾沫，视线扫过对方手里的魔杖。
好消息，应该不是脏东西。
坏消息，是魔法师。
在某些不与主流国家沟通的偏远地区，他们还留存着黑暗时代以来对魔法师的刻板印象：继承魔鬼力量的可怕家伙。
所以两者其实没什么区别。
领队希望对方能够沟通。
“阁下，我们在寻找两个人……不，两头肮脏下贱的畜生，人和羊杂交的贱种，我们好心帮助他们，却被抢走了食物还伤了兄弟！”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周围他走南闯北的兄弟纷纷配合着点头，都不说话的时候，映衬得远处那几个伤者的惨叫更加凄厉。
实际上只是手脚擦开了口子而已，看痕迹大概是削尖的木头弓箭什么的。
说着，领队像是激动一样擦了擦额头的汗。
希笛听到了背后微微的声响。
“嘭——”
是火枪。
“嗒嗒嗒。”
像是撞击到什么透明的墙壁，那些铁砂卡在空中，见状，周围的人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转头就跑，分散到各个方向，十分默契。
希笛叹了口气，“我还想多聊一会儿呢，好久没碰过到坏得这么直白的人了……”
指尖碰过那些悬浮的铁砂。
“真怀念啊，上次遇到还是十年前了。”
那就，也用十年前的方式处理好了。
……
深夜的山林弥漫开白色的雾气。
亡命之徒们拿出吃奶的力气，像是遇到鬼一样快速逃离这片山地。
一定会有人死掉，但他们都希望不是自己。
“呼——呼——”
领队甚至不敢大声喘气，每次都憋到肺要爆炸的时候才快速出一口气，然后再憋着，鼻腔中都是剧烈运动时特殊的味道。
他的心眼最多，跳了一条最近最开阔的道路，所以跑得是最快的。
老规矩，活着的人给死去的报仇，这山有脏东西，就把山烧了！还有那该死的半兽人！乖乖让他们抓住不就好了吗？
那两头畜生也被枪打中了，大概率是活不下了，但这还没完，有村子就烧了他们的村子，有儿女就折磨后卖掉作为抚恤……
这种畸形的“义气”是维持他们到现在的纽带。
还有枪……回去后一定要多买几支……
他真的想了很多事啊。
但是都没有意义了。
身后的林间弥漫起白雾，稀稀落落此起彼伏，像是一只手那样伸过来。
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领队还试图为生存进行最后的挣扎，在被触碰到之前，奋力一跃——
雾气没有扑中，盘旋在原地。
操纵者已经知晓了这边的情况，无需浪费魔力。
在雾气稍稍往前一点的地方，茵茵绿草间，是一道裂缝，那个人跳进去了，手和腿不正常的曲折，大概是断掉了。
真让人好奇，是先失血过多死掉，还是先醒过来呢？
希笛比较喜欢后者。
醒来后他会努力，但是努力没有用。
他会拼命地喊叫，存留着那么一丝一毫的希望有弟兄来救他。
最后血液逐渐流失，身体逐渐冰冷，希望彻底化作绝望。
要不是有事要忙，希笛不介意多玩一会儿，比如在他绝望的时候出声说救他，拉上来后再给推下去什么的。
这个世界上，让情绪淡漠的希笛厌恶的事情不多，贩奴算是其中一个。
……
路雪菈的鼻子很灵，在那些人被冻成冰雕，气味抹去后，剩下的气味就非常明显了，很快找到了目标。
他们在一处断崖的石头后面，一人捏着弓箭，另一人捂着伤口，眼神凶狠，从这个位置看，似乎是准备拉几个人做垫背。
是两名兽人，长着弯曲的羊角，身上的气味十分接近，不是夫妻就是兄弟姐妹。
希笛比较倾向于前者。
说到兽人，他想起在城墙之国娜塔莎那里看到的研究笔记。
兽人的出现原因不明，至今仍在延续繁衍，通常分为两类，一类是人与体内魔力变异的动物——与魔物十分接近但无法使用魔力——交配，会生下后代。
伊蕾娜曾经见过一位“狼人”先生，或者说是狗人，因为那位的妈妈是吉娃娃……查询父亲精神状态。
——不过问起其中具体细节的时候，那孩子又含糊地带过了，想必是没做什么好事。
第二类就是起源不明的“真·兽人”，与精灵和矮人一样，几乎与魔法同时出现的物种，现存资料已经无法考证。
前者会继承兽类大部分面貌，后者则一般只有标志性特征，为作区分，前者就称为半兽人了。
眼前这两位是兽人，几乎和人类一样，只有那双角不同。
嗯，这么算的话，路雪菈现在也是兽人了，小龙人嘛。
刻意踩出了脚步声，希笛站在一定的距离外，温声开口：“两位好，我是协会的……”
在他开口的瞬间，一支箭就钉在了他眼前的魔力护盾上。
嗯，他发现每次旅行中遇到这样的情况，对面都不怎么喜欢给人说话的时间。
“重申一下，我是协会的魔女，你们应该知道魔女吧。”
“哼！果然是魔女！做这样肮脏下贱的勾当！你这XX的祈祷吧，下地狱的时候那些生蛆的脏钱能够贿赂恶鬼！你最好能带下去！”
女性尖利的声音，攻击性意外得强。
希笛能够理解，他叹息一声，还好早有预料，准备了非常有说服力的东西。
“这些是罪人伏诛的证据，请看。”
像是踢足球，他将一颗颗解冻了的脑袋踢了过去。
“请冷静下来思考下，这种局势下我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
不知道兽人会不会有肾上腺素这种东西，总之疼痛带来的怒火和冲动稍微闲散后，他们的状态暂时滴落下去很清楚地认出了仇人们的面容。
仔细思考，确实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如果是魔女的话，这个距离他们就算自杀都做不到。
更重要的是，男性兽人，他快要死掉了，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人如释重负，但没有出来，女人扶着丈夫无助地哭着，男人捏着她的手，用声带几乎没有震动的音量交代着后事。
“我还，答应了爱丽洁要教她射箭……拜托你了亲爱的……”
他一句话要说很久，压抑着咳嗽，他不能咳出来，胸腹间柔软的地方嵌满了铁砂，稍微活动下就要四分五裂。
“离开这个国家，官员，不可信，爱丽洁……米莉娜……”
“抱歉打扰您交代遗言了，但我想，这还是能抢救下的。”
白发的魔女抚着头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三零四章:米莉娜
希笛用魔法之冰将他冻了起来。
这个伤势，无论是常规的回溯魔法还是恢复魔法都不适用，前者需要能抽干一百个希笛的魔力量，积攒个几十天才有希望——那时候也该凉了。
恢复的话……肚子里面的铁砂会真的嵌进去，想想就恐怖。
好在协会也不是抱着功劳簿睡大觉的，这些年在不断深入各领域的研究，以协会的医疗技术配合着魔法，这种程度的手术不是问题。
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大概是没办法活动了。
此外资金也是个问题，但这些都需要活下来再考虑了。
不过简单计算，这些钱正常人大概需要一辈子来还，协会可等不了那么久，大概率记在希笛的头上。
记就记好了，他对赚钱的兴趣不大，够用就行，多的那些，比起放着等成精，能拿出来帮助人，算是有价值了。
希笛不能说喜欢做好事，但遇到了也不会视而不见，所谓助人为乐——指帮助别人，自己心里快乐，帮助人快不快乐不好说，但日后想起来，要是在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两个人死去，他一定不快乐。
……
“这样您的先生会保持着这一刻的状态，最近的协会分部是……【多样性之国】的分部，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请放心这个状态下不会死去。”
在施法前后，希笛进行了必要且详尽的说明，男人选择接受，冻住后，为了安慰这位惊慌失措的兽人女士，又重复了好几遍，女人才理解她的丈夫在冰里不会冻死。
这块几乎是纯蓝色的正方体冰块看着也有几分魔法的奇异感，丈夫在里面一动不动，闭眼皱眉，像是睡着了一样，胸腹的伤口也不再溢出血液。
她选择相信，也只有相信。
希笛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其他事情现在不方便谈，这位女士现在也无法思考更多的信息。
“谢谢……谢谢……”
兽人女士一边流泪一边重复着感谢的话语，希笛安静地等待她情绪平复。
从刚刚兽人先生几乎算是遗言的话语中，可以判断她家里应该还有两个家人，如果年岁不大不能自理的话，这也是需要考虑的，他作为外人不好开口，而且刚经历这样残酷的事情，再提难免会刺激到。
直到路雪菈走来，这位女士看见她头上的小巧龙角后，才好像彻底相信了希笛他们，擦了擦眼泪。
“您说的那个地方我有听来往的人说过，应该有好远的的路，我家……”她又看了看路雪菈的角，像是放下了怀疑，“我家里有两个女儿，我可以带上吗？魔女大人，她们还不会打猎，我们说回去教她射箭的……”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流淌，声音哽咽。
希笛没什么所谓，正常赶路的话，这些重量带来的魔力消耗，远没有突破音障后持续消耗的魔力多。
……
在离开之前，从兽人女士口中听闻了更多的细节，比如那些人是如何以迷路的借口接近，又是如何翻脸伤人，筹划捕获幼子。
希笛用了一分钟左右处理周围的尸体，为那个掉进裂缝的领队送了一份礼。
他不用再期待弟兄回来救他了，希笛给他们都送来了，整整齐齐，一具都没有少，先丢脑袋再丢尸身。
离开时，裂缝中传出惊恐又悲惨的嘶嚎。
……
兽人夫妻住在深山里。
在回去的路上，为了安抚女士的心情，希笛很少开口发问，配合着交谈，一直都是她在说话，所以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两个女儿一个叫爱丽洁，十二岁；一个叫米莉娜，十岁。
为了方便飞行，路雪菈让出了位置，坐在希笛腿上，死活不愿意让尾巴的地方被硌到。
下面换了一个大的吊篮，是用魔法临时拼凑的，为了平稳，兽人太太伏在她丈夫的冰块上。
魔力屏障开启，扫帚以兽人太太难以理解的高速回返。
……
飞过了几次，终于找到了地方，降落。
现在是深夜，两个女孩已经睡着了，山中小屋不大，进门后走过客厅就是狭窄的卧室，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两把椅子，一家四口晚上睡在这里。
两个孩子面容看不真切，但都有着盘旋的羊角，甚至从形状上说，比起她们的爸爸妈妈还要规整，算是一种返祖。
点亮火光，看着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太太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