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还有印象的雨天很多，离开人偶国多萝西，和师父告别的那天；在时钟乡和瑟琳娜相处的那些天；刚来到王立赛勒斯提利亚，和芙兰老师待在树屋听雨的一天……以及印象最深刻的，芙兰老师告白的那天。
这些都是他的珍宝，不想轻易说出来。
想了想，更久远的记忆浮现。
“我小时候有和人一起学习基础魔法，然后一个雨天，我的妹妹上门来……”
那是，他、瑟琳娜、艾丝黛儿三人第一次齐聚，想来也令人怀念，他们三人的友谊是雷歇尔爷爷时候，希笛在时钟乡最珍贵的东西。
——只是最近似乎变质了。
这便更让人怀念了。
第二九一章:无所事事的上午
听雨，说起来很闲适雅趣的，可坐久了也是会无聊的。
现在希笛感觉还好，两个师妹却都已经有了小动作。
沙耶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伊蕾娜在背后摇摇晃晃，都很有活力，她们不是烦躁，而是处于一种希笛无法理解的兴奋之中。
但凡三人中有一个人是正常成长的普通人，就能理解那是怎样的情绪：一种和在意的人相处，想要表现却又担心出丑，极力压抑仍显得活跃的亢奋。
表现为对某人格外在意。
可惜这边躁动的两人，都是没什么朋友的。
“所以说那个……”
“师兄……”
她们的话语撞到了一块，便又都陷入了沉默。
——搞什么啊，我根本不想和这家伙说话好吧？
两人的心情格外相似，都是不想接对方的话，倒不是说排挤嫌弃什么的，她们关系很好，但没有好到这个程度，就像同时有两个人发来无关紧要的消息，当然是先回关系近的那个。
现在这样闲适的时间，伊蕾娜旅行以来就再没有经历过了，沙耶就更不用说，追溯到记事，记忆里也就妹妹祖母。
早先还有话说，因为都想借着对方的话题让希笛参与进来。
但希笛只打算旁观师妹们的交流，想着师门团结亲近的事情，偶尔说两句，气氛就这样冷淡下来了。
而他一无所觉，猜测着师妹们是不是觉得无聊了，还刻意压低了动静，等着两人睡着。
一个还在蹭，一个还在晃。
你们倒是睡啊？
老旧的地板吱吱呀呀，热茶飘扬的水汽中混着甜腻的点心气味，窗外的雨水好像不会停下那样无穷无尽。
“雨还在下啊……”
“啊，雨还在下。”
两个女孩怀揣着各自的思绪，在这一时间竟惊人的相似：师姐/师妹，赶快睡着吧。
……
“雨怎么还在下啊？”
路雪菈一脚睡醒来，窗外的雨还是睡觉前那副模样，扫视四周，地上不知何时铺着一层软垫，身上盖着软绵绵的薄毯，难怪熟睡之后一点都不冷，上面还残留着些微甜腻的气味，让她安心。
路雪菈大人可不是在哪里都能睡着的随便的龙。
两个小姑娘也睡着了，睡姿很奇怪，周围摆放着几个抱枕，约是代替刚刚充当抱枕的某人。
鼻头微皱，路雪菈轻松捕捉到了空气中的香味，这是她现今保留不多的异于常人的地方。
原来是去做饭了啊，说起来肚子也饿了。
想着，路雪菈又慵懒地坐了下来，难得的开始思考。
前段时间她和崽讨论了与人沟通的事，现在时间一过，热情也消失了，或者说，有一种“放着不动后面也能做”的余裕，所以长生种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懒散，可要代入他们悠长的生命的话，像路雪菈现在这样，大约就是007的强度了。
而且也不是真的没有交流啊。
自诩成熟的古龙看着地上的两个女孩，这两个人类她还算喜欢，一个很率直，一个很……嗯，勇敢。
后面那个指的是伊蕾娜。
路雪菈眼睛没瞎，那孩子的心思路过的人看两眼都能明白，说她勇敢，是因为这孩子求偶的意图毫不掩饰，也得亏是这好脾气的崽，要是路雪菈幼时那红龙族群的龙，被这样烦早就尾巴爪子一起上招呼了。
嗯，不能这样想，崽说了要代入人类，不能再用龙的方式思考，可真的好难啊。
想着想着，路雪菈又放弃了，等着吃饭，看了眼地上快要滚出软垫的两人，她注意的倒不是两人这糟糕的睡姿。
人类的话……据说就算是晴天，她们在野外睡一觉都有可能生病，何况现在这种让她都觉得不适的阴湿天气。
呵，脆弱的人类。
摇着头，路雪菈伸手，抓住了两人的……后颈。
很遗憾，人类是没有动物那样方便的皮毛的，她只好顺手提住两人的衣领，往软垫这边挪了挪。
理所当然的，沙耶和伊蕾娜在窒息感中清醒过来。
……
雨天的话，热一些的食物会比较好吧？
在稠密的雨声中，希笛开始清洗处理食材。
魔法的好处是简单便捷，简单的分割还好，有些食材需要切花刀，有些需要手撕，有些要按着纹理切……这个时候用魔法就比亲自动手费力了，在一个人不着急的时候，他会将那作为一种锻炼操作的方式来练习。
而真正为在意的人做饭时，希笛是很少使用魔法的。
午饭决定是东洋版的火锅，大概是叫寿喜烧，照顾沙耶的心情。做法很多，希笛习惯于怎么顺手怎么来。
味道厚重的牛油擦过烧热的底面，油香弥漫开来，接着是斜切段的大葱，简单的在锅里翻了翻，留下一层浅浅的碳化层，有人就喜爱这样稍稍焦化的葱味。
再将牛肉铺上，比较容易吸收大葱的滋味。
酱料，为了复刻东洋的风味，是特意选用的甜口酱油和味醂，菜肴的整体口味是偏甜的。
调好的酱汁一下锅，便升腾起食材复合的香味，希笛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的配比依旧非常合适。
接着下入蒟蒻丝、切丁的香菇、牛蒡、豆腐等食材，按照那边的习惯，不能混在一起，每一类食材要间隔开，泾渭分明，最后还要在碗里打上鸡蛋，希笛犹豫片刻后，只准备了沙耶的一份，他选择其他蘸料，比如齁甜的糖蒜之类的。
至此，午饭就准备完毕了。
汤汤水水清理起来会有些麻烦，但是用清洁魔法就没问题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锅里的水汽咕嘟咕嘟，是很惬意的事，让人想到慵懒的冬天，印象最深的还是三年前，教导伊蕾娜的时候了。
想来令人怀念，怀念也回不到从前，旅人的生活里也早适应了这种感觉，希笛很快抛之脑后。
因为伊蕾娜的教训，这几天他都很注重做完饭清理双手，再整理好衣服，端起汤锅走了出去。
走到客厅，他愣住了。
一进来就看到路雪菈扯着两人的衣领，以拖尸的手法拖到了一边。
“咳咳咳！”
沙耶和伊蕾娜捂着喉咙醒过来。
第二九二章:无所事事的下午
沙耶还在老家的时候，虽然不常和人接触，但话本小说一类还是有了解的，女孩在告白的时候，往往会说“想为你做一辈子味噌汤”这样的话。
而现在，她好想立刻土下座请求师兄为她做一辈子的寿喜锅！
“我说……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希笛给沙耶递过去纸巾，两份，一份擦泪水，一份擦口水——她刚刚吃豆腐吃得急，烫到了，又不舍得吐出来，捂着肚子感受着灼热往下滑的感觉，一边呜呜呜说着好吃一边哭。
好在蘸了鸡蛋降了下温，不然这孩子算是直接往嘴里灌开水。
吓得希笛连忙上去给她两个恢复魔法，不放心又找出来一瓶应急的恢复魔药给她灌了下去。
高温的食物还是等凉一些再吃吧。
恢复过来，这孩子就继续一边哭一边吃着食物，连路雪菈拿叉子的手都顿住，陷入了迷惑。
——这人类，脑袋烫坏了？
还有几分青涩的旅人伊蕾娜倒是能理解几分，也就几分，被评价为天生的旅人，她的情绪管控能力很强，即使见到故乡的什么东西，也只会感慨一阵，流泪什么的太夸张了。
“对不起……但是这个，这个味道……和人家奶奶做的真的好像……”
沙耶说着说着，眼看又要哽咽，希笛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免得又给呛进气管咳嗽。
“还是我给你夹吧，用冰魔法稍微降温过了。”
“诶嘿，谢谢师哥。”沙耶露出给人感觉很容易满足的，傻乎乎的笑容，双手捧着碗接过希笛夹来的香菇。
“你啊……”
左右无事，希笛也从不介意在熟识的人身上花费时间，他还有丰富的照顾懒人经验，相比之下这孩子已经算是省心的了。
沙耶冷静下来，双手合十低声说了句什么，大约是东洋的礼仪，而后才兴冲冲地继续吃饭。
漂泊异乡，衣食住行都得费心，最厌烦的事就是打着家乡特色的名号，却做出来一堆不伦不类食物的商家，有些时候实在想念，也尝试过和美奈一起做老家的食物，结果……
味道一言难尽。
隔着千山万水，食材还好，调味料的差异实在太大了，她们又并非专业人士，找不到替代的东西。
倒不是买不到家乡的东西，只是……
魔法师之国到东洋，来时乘扫帚直线全天行进，用了接近一个月，猜猜看正常商队要走多久？运来了，买不起，全部身家加起来大概能买个装香料的盒子……
——也不一定，她们还有一身漂亮的和服，新年礼物。
但就算是嘴上说着不喜欢的美奈，也从来没说过卖出去这样的话，反倒是认真学习了和服的清洗和保养流程，小心地保存着。
沙耶喜欢茶碗蒸，不是因为原本就最喜欢茶碗蒸，而是能吃到的东西里这个味道最接近原版，所以才喜欢。
现在却骤然吃到平淡却熟悉的味道，只能说猝不及防吧。
而且她真的不擅长隐藏情绪啦，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到现在还像孩子一样，感觉很好。
伊蕾娜看着那边一个投喂一个张嘴相亲相爱的师兄妹，顿觉她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在这里，旁边那个更是头都不抬一直扒拉食物，在场俨然只有她一人被排除在外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啊！
指甲不由得深深刺进了肉里——哦她做不到，旅人不会留那么长指甲。
“师兄，我也要！”伊蕾娜凑过来，把碗递了过去。
她的师兄很客气地给了回应，“自己夹，又没生病还要我照顾吗？”
这话是说笑的，希笛早就习惯照顾老师和师妹了，伊蕾娜碗递过来的时候，他就顺手把食物放进去了，师妹不满地用肩膀撞了撞他。
最后秉着不能排挤的原则，他往路雪菈碗里高高堆起的食物上加了块料。
“人类的行为，好奇怪，明明自己来会更快一些。”路雪菈往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表示别干扰她进食。
曾经口腔能喷吐高温吐息，现在的身体应付一两百度的温度也不是问题，吃着吃着，希笛只能用魔法快速处理食材往锅里加。
……
这场雨到现在还没有停歇的势头。
这顿饭大约吃了一个钟头，作为饭后的消遣，伊蕾娜和沙耶用念力控制着锅碗盘碟飘到厨房，自己泡进水里洗刷刷，以结果而言，最后胜出的当然是伊蕾娜。
见习魔女考核不需要这样精细的手法，希笛也没有教，这些东西是要自己领悟和熟练的，毕竟每个人的习惯不同。
“啊啊啊，输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魔女啊，沙耶小姐还需要努力啊。”
作为彩头的是一块马卡龙，伊蕾娜得意地扬起下巴，将整块点心塞到嘴里。
“呜呜呜呜！好甜！”
沙耶迷惑地看着她狰狞的脸色，觉得那怎么看都和享受挂不上边。
“啊，抱歉，那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有做记号来着。”
“水……”
过于甜腻的味道一瞬间直接摧毁了味蕾，甚至怀疑起舌头的存在来。
吵吵嚷嚷着，希笛去做了新的点心端过来，继续喝着茶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