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嗯，还好。”
他其实想说有些食物的味道不怎样，合格的旅人也不会这样暴饮暴食——但今天不是说教的时间。
将吃完的竹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希笛稍微走快一些跟上伊蕾娜。
“不要吃太多了，这些食物其实挺常见……嗯，留些惊喜给旅途吧。”
伊蕾娜这才停下。
两人找到一张长椅，希笛清洁后坐下，用刚刚多要的章鱼烧纸盒装着食物放到一边。
奶茶有些凉了，但是问题不大，伊蕾娜和他都有再次加热的水平。
大口喝下温暖甜腻的饮品，灰发的少女松了口气，因为“与师兄一起过节”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才清醒下来。
“抱歉，师兄，又给你添麻烦了。”
“今天是节日，伊蕾娜，”希笛慢慢咬着烤鱿鱼，没有看她，“不要说那种话，你应该问我有没有玩开心。”
“呃……那师兄开心吗？”
“嗯，”他点点头，“我还没有和熟悉的人一起这样逛过，芙兰老师的性格不喜动，与她学习的日子里，一些节日也只是出门看看，旅行中也是这样，这还是第一次参与进来，谢谢你伊蕾娜。”
少女露出狡黠的笑意，“师兄也客气了嘛，就当平了，待会儿谁再这样，就去吃那家味道超奇怪的墨鱼汁奶油冰激凌。”
“好。”
“累了，休息下。”
伊蕾娜随手一扔，举起魔杖轻点，离垃圾桶歪得没边的杯子掉了进去，空出位置后，她就惬意地躺在了师兄腿上，拢了拢长袍，在这微冷的天气，像是被子一样盖在身上。
这是真没客气。
果然还是要听妈妈的话啊，光穿裙子出来就要冻惨了。
不过——
她看了眼师兄。
师兄肯定不会看下去。
“今天真不错啊，记事之后我就没这样逛过了，上次印象里还是牵着妈妈手的时候，那会儿也很热闹，我好像还看到了……暗精灵？是很少见的种族呢！”
听到【暗精灵】后希笛愣了下。
“他们应该没有和你接触吧。”
“嗯，只有一个人啦，是个身材很好的女孩，跟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回头就消失了，真是神奇而少见的种族呢，师兄你见过吗？”
“明天再聊吧，今天就不说旅行中的事了，”希笛直接转移话题，“伊蕾娜前几年不出来，是因为准备见习魔女考试吗？”
来往的行人有注意到这边，女孩也有些害羞起来，用兜帽遮住了标志性的灰发，连带着上半张脸一起埋住了，掩耳盗铃。
“算是吧，爸爸和妈妈比较尊重过去的习惯，这一天不怎么出门活跃，我一般就出门走一走，远远看看，我也是头次和人这样逛呢，果然很开心。”
希笛不太能看到她的表情，都给挡住了，但即使言语就能判断出，那是段寂寞的岁月。
他对师妹有所了解，不接触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不能喜欢，追求着旅人的生活，追求着成为魔女，对于成人来说都是艰苦的事情，遑论一个孩子。
不能去玩，不能去想，一旦喜欢热闹就完蛋了，因为热闹都是短暂的，结束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我很开心嘛，”伊蕾娜牵着师兄的手放在脸上，“你看，这里是眼睛，这里是眉毛，我在笑哦。”
希笛却不动声色往下按了按，一手按住兜帽，一手捏住她的鼻子。
“师兄！”
听着她的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希笛笑出声来。
“好过分啊！”
轻柔的拳头轻轻“敲”在他的胸口，与“锤”差个十万八千里，说是“打”都过分，只能说是敲，保持这个力度手再慢一点，就叫做抚摸了。
笑完他才松手，少女扯下来帽子，泛着红晕的脸蛋像是路灯下的苹果糖，一双流露着羞恼的、蔚蓝的眼睛在这里看不真切，唯有闪烁的波光。
“师兄！”
希笛揉了揉她的脸，“我可没客气啊，所以说今天真的是很开心。”
……
第一九一章:小与大
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回忆她的童年呢？
伊蕾娜是在今天。
……
妈妈想让她学习一下和人正常交往的感觉，对象是师兄就有些……不过感觉还是蛮好的。
伊蕾娜确实有些不擅长和人交流，与人争辩什么的更是不可能，那种生活方式下没有成为社恐，真的全靠故事里的妮可作为榜样。
她的梦想是成为妮可那样正直善良且美丽大方的旅人！
目前还欠缺“大方”这一点。
休息一会儿后，伊蕾娜有些不舍地从甜腻的气味中挣扎起身。
“走吧前辈，今天整个罗贝塔都很热闹哦，要是不快点的话，今天就忙不过来了。”
她走在希笛面前，轻点着脚尖，像是迫不及待一样回头招着手。
实际上，她希望这个傍晚越长越好。
“不用那么着急嘛，街上人有些多……”
她的师兄却好像误会了，两步上前，伸出手，牵在了一起。
伊蕾娜差点摔倒。
“怎么了？”
“不……没事。”
……
在街上行走游玩，对过去的伊蕾娜来说是一种无趣低效的行为，不过今天是节日，可以破例，最后，还是要看和谁一起。
平时跟老师学着变懒的少女才不会走这么些路。
路边奇形怪状的树、远处摇曳的火光、路过的行人……乃至于差点绊倒她的一颗小石子，都令他们聊得无比愉快。
秋风吹着长袍，因为裹上了所以一点也不冷，只让人感觉衣服一紧，这种反差产生了一种幸福感。
“手冷吗？”
希笛侧头看了眼伊蕾娜。
“不冷，”少女果断摇头，“长袍和裙子都没口袋啦，就这样拉着比较暖和。”
“缩在袖子里面更好些吧？”
“咿呀，会有风啦。”
伊蕾娜晃着脑袋，质疑抓着手不放。
她是个很会试探距离的女孩，也很会把握距离，然后在允许的范围内，尽情地发挥着她的性格。
那就只能由着了。
希笛张开手，捏了捏她的指甲和手背，感受了下，确实不是很冷，内陆的秋天是要暖和一些吗？
这小小的动作又让少女扭过头看向一边，远处的火光映在脸上，晕红一片。
……
无论少女有多么想走下去，罗贝塔也只有这么大了，热闹的街道被他们抛在身后，回过头来，周围已经有些昏暗。
接近居民区，这边的路灯十分洗漱，冷冷清清的光辉与身后的喧闹仿佛两个世界。
而对某些人来说这确实刚刚好，昏暗寒冷都无法浇灭那些热情的温度。
伊蕾娜看着那些拥抱亲吻着的情侣们，默默站住脚步，拉着师兄的手调转方向，“回去啦。”
“抱歉抱歉，”希笛及时缓解尴尬的气氛，“逛得兴起。”
“是我该说才对，这边我比师兄要熟悉一些。”
眼看气氛又要陷入沉默，希笛想起了刚才的事，默默发问：“之前我们的说的什么来着？”
“嗯？”
——墨鱼汁奶油冰淇淋。
很难想象创作者的精神状态，但这种东西就这么存在了。
别的不说，这个已经冷下来的天气里，反其道而行之似乎真的有效，折回来的时候，其他口味冰淇淋的桶已经只剩浅浅一层，而挂着墨鱼汁牌子的……似乎只铲了两下。
在刚开始逛的时候伊蕾娜就发现了这东西，但很难不让人敬而远之，那坨黑漆漆的东西……
“呜呃——”
伊蕾娜从喉咙里发出来不情愿的声音。
而希笛已经开始吃了起来。
“我有仔细看过食材，虽然有些怪，但处理得还是不错的，这个腥味我也勉强能接受，感觉是有一点点咸，”没有细细品味，希笛直接咽了下去，“毕竟能出来做生意的，就是看起来怪了点，比芙兰老师好很多。”
“老师的？”伊蕾娜的眼皮跳了跳，差点要想起来噩梦般的经历，快速将冰淇淋塞进嘴里打断，“噫！好凉！”
随后奶油正常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带着一股生鱼片那样浅淡的腥甜，怎么也让人喜欢不起来，但至少还在“食物”的范畴内。
“呜……”
吃到脑袋疼的时候伊蕾娜才停下来，揉着额头缓解着，没有让沉眠的记忆苏醒。
“时候不早了，”希笛面不改色清理掉垃圾，往嘴里塞了一把糖，口齿清楚：“阿姨该准备晚饭了，今天老师说她要帮忙，我有点不放心，还是回去好了。”
“妈妈好像还不知道这个？”伊蕾娜瞪大眼睛，“那问题确实很严重。”
希笛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点了点头：“回去吧，今天很开心，说起来，这么和人一起走，我以前也没有过。”
如果某个闷热的下午，那个薰衣草发色的女孩没有走进来，他的过往就会和伊蕾娜差不多吧。
微风拂过头发，他想抬手按一下帽子，抬到一半才想起来今天出门根本没有戴，只好尴尬的放下。
“啪。”
他诧异地回头看过去，伊蕾娜露出装傻的表情，像是在困惑他怎么停下。
“走啦师兄。”
“嗯。”
……
节日里维多利加从来不会对人进行说教。
所以她直接动了手。
芙兰的胆子与身材不同，还没有变肥，被师父追着打都不敢还手，只在狭窄的小巷里躲闪着，极力狡辩：
“师父我真的强调了啊……呜哇！出门的时候太冷了，我就给他披上了长袍，真的没有忘！”
维多利加没给她说话的时候，她走过这个小巷就被扯了进去，雨一样的魔弹打在身上，感觉大概和平时敲脑袋一样，说疼也不算太疼，但谁愿意没事挨一下？那指定不正常。
多少年过去，师父怎么还是比她强？
维多利加长长出了一口气，许久没有用魔法了，担心再继续下去，魔弹的威力收不住。
仔细想来，这个理由也还站得住脚，眼前这家伙虽然懒散，但以前也还是挺认真的“班长”型好学生，多几分心思也不奇怪。
“真的？”
“真的真的，您知道我不擅长说谎的。”芙兰委屈地抚了抚有些乱了的头发，准备看到小希笛的时候去抱一抱他缓解下心情。
“嘛，反正也没打到几次，就当是久违的魔法练习吧，”维多利加没事人一样收起魔杖，“你来得也有够晚的，我都回去了两次，还好没有一直等。”
所以到底是谁的错啊？
第一九二章:老师们的担忧
伊蕾娜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想着刚刚那片昏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