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
收回前言，这孩子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嗟，来食。”
——说只抽一根，一根两根三四根，最后一包不够，再去买，买的时候又看到了新品，就都买下来，每根点一支体验下，烟龄不短的女士没有专一的爱好，什么烟都想尝尝。
于是就这个点了。
正常人这么抽不出几年就该考虑墓地了。
总之，鬼混——抽烟回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幼小的孩子没有回头，招呼着她，踩在凳子上一手搅拌着锅中浓稠的咖喱，香料、土豆和牛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作为过去旅行三人组中的厨艺担当，但实际上并不怎么爱好做饭的希拉可以坦然承认，她的手艺不如这个孩子，其中的差距，大概有十万个芙兰师姐。
扫视四周，过去显得灰扑扑、阴暗的房间，地板洁净窗户明亮，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空气中漂浮着某种甜食的气味，循着看过去，是亮着火光的炉子，隐隐能看见膨胀的面包轮廓。
希拉已经确认过三次门牌了，最后的结果都是，这里确实是她的房子。
“真厉害啊，怎么搞得这么亮的？明明我也有定期用清洁魔法。”
“那只能去除灰尘而已，正好有材料，配了些魔药处理了下。”
这家伙……莫非是个好孩子？
但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让这样的孩子学会这么多事情，她的师父这些年莫非屑的程度有增无减？
想象力不错的魔女稍稍出神。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被推着坐到了餐桌前，面前摆好了食物，那孩子提着一筐刚出炉的面包，举起来放到桌上，稍微有点费劲地爬上椅子坐好。
“吃饭吧。”
“等下等下，”希拉晃了晃脑袋，“我觉得我刚刚可能对你有一些误解，在像熟人一样吃饭之前，我觉得需要先解决这个问题。”
“我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说那些琐事，希拉。”
“所以说别那么自然地摆前辈的架子啊。”
“切，你问吧。”
希拉稍微思索了下，“你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吗？做这样的事情。”
“当然不是——”
呼，那还正常，果然是到了新环境想要表现吗？
“我在家还需要洗晒衣服、浇花、照顾妹妹、准备便当……”
“我说停停，”希拉及时记住他，“那师父一般在做什么呢？出门工作？”
“不，她是全职主妇，工作是晒太阳、看伊蕾娜哭、说笑话。”
这不是完全变成烂人了吗？不，从烂人进化成了屑人了啊！完全就是渣滓。
面前这孩子，除了思考方式奇怪了点，表情少了些，这不完全就是哪里来的天使吗？
希拉沉默片刻后，本着就事论事的态度，以及不喜欢麻烦的心态，将怀里的烟盒放到一边，这意味她要说的话会很认真。
“希笛，我大概了解了情况，首先要说声对不起，先前我的态度有些随意，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她挠了挠头发，一想到以后的麻烦事，热情就在懒惰的狙击下快速陷入半死不活的境地。
“嘛，总之在一段时间里，我们就好好相处吧，作为师父，我第一个建议是，先尝试下多露出些表情会比较好。”
“我做不到。”
“尝试下嘛，刚刚的表情不是很好吗？”
“刚刚？”
“我想想……好像是在说……照顾妹妹的时候？你的妹妹伊蕾娜，我还没见过呢，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话音落下，希拉就看到眼前孩子像是变了个人，面容一下子柔和下来，眼神明亮，是看见都会给人一天好心情的样子。
“伊蕾娜啊……是我宝贵的妹妹，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就连不怎么喜欢孩子的不良少女希拉也得承认，眼前这家伙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刚刚连她都失神了下。
“现在的表情不是很好嘛？保持下去吧。”
“不，我拒绝，给其他人看会有些恶心。”
“……”
意料之中的心累，算了，循序渐进吧。
至少，生活里多了个免费保姆。
希拉暂时搁置争议，用勺子挖起一勺浸润着粘稠汤汁的米饭，送到嘴里，香料和土豆的甜味扩散，不禁叫人愉快地眯起了眼。
是她计算错误了，这大概……有一百万个师姐的程度吧。
间隙:妹妹和未曾失去的时光 十一
“最近和‘师兄’相处得怎样啊，希拉‘师父’。”
沉静的女性声音中带着调笑的意味。
希拉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叼着烟瞪了一眼她的师姐。
也不知为何，当年是个很正经甚至有点像书呆子的人，这才毕业没几年，肉眼可见的放飞了自我，懒散的样子和当年的师父如出一辙，生活态度也不要太相像，就不坑蒙诈骗这个底线保存了下来。
遗憾，没法找理由把她送进去。
气质神秘的黑发魔女眯眼看过来，“我感觉你在思考着不礼貌的东西。”
“对，真没想到，现在你都会跟我开这种玩笑了。”
“是啊，以前怎么也想不到呢……”黑发魔女仰躺下去，晃荡藤椅，“那时候的不良少女，现在都有了学生，话说你会不会有时候口误叫他师兄啊？”
“芙兰——”
希拉不是很想讨论这个问题，那孩子旁的都好，唯独在跟人交流这方面让人头疼，直呼她的名字什么的是家常便饭，倒也不是抓着“师兄”这个身份得意什么的，就是非常单纯的，认为他是师兄。
小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就是犟。
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
每每想要说教，希拉就又感觉有些小题大做的意思，到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在头疼，这都是当年调笑师姐的下场。
“好好，不说了，”芙兰眯起眼睛，倚着凳子，似是无意地转移话题，“话说把那孩子丢下几个月，自己跑出来旅行，没问题吗？”
希拉抚了抚头发，“那孩子的自理能力比我……嗯，比你强，而且这段时间他也正好回去看妹妹，说是长时间看不到妹妹他会死的，小孩子嘛。
不过，也只有提到妹妹的时候才会像个普通的孩子那样，听师父说从小到大，他们几乎都是黏在一块的。”
“真好啊，从小到大的玩伴什么的……师父也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了啊。”芙兰嘟囔两声，快速处理着手上的文件。
希拉瞥了眼，起身，随意摆摆手，“你慢慢做吧，我抽根烟。”
“你居然还会想着避开人？”
从师妹走进门以来，这是最让她惊讶的事情，这边的办公室里虽然挂着禁烟标志，但希拉过去向来是看都不看的。
“啊，习惯了，之前在家里要避着小孩子嘛。”
希拉反应过来，干脆直接点了烟。
变了，但不多。
芙兰无奈地站起身，刚想打开窗户，发现扑面而来的烟味却没有过去的呛人。
“这是什么烟？”
“那孩子做给我的，感觉不错，”希拉吐出青蓝的烟雾，惬意地眯着眼，“据说是疗养身体的药物，废了好大功夫才能调整到和烟草差不多。”
“像是炫耀孩子的家长呢，希拉。”芙兰半掩着脸笑起来。
“嗯嗯，最近过得确实舒服了好多，嘛，这些事旅行的时候再告诉你吧，快点做。”
“是是。”
在芙兰完成工作的时候，希拉的一支烟也抽完了，用魔法取出来一小瓶翠绿的液体，灌了一口开始漱口，出门吐到水池里，回来的时候，身上的烟草味道几乎消失完了。
“这么仔细吗？”
“毕竟是在小孩子面前啊。”
……
“哥哥～我也开始学魔法了哦！”
小小的女孩子需要两手才能捧住那本魔法书，费力地走到沙发前，在哥哥面前，一定要装出样子来。
“嗯嗯，伊蕾娜真棒。”
只有在家里的时候，表情冷淡的少年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柔和的微笑几乎和平时是两个人。
伊蕾娜只熟悉这样的哥哥，其实过去希笛也不怎么笑的，可只要小女孩装模作样的哭几声，凑过去拉着哥哥的衣角，不用说话，只要看着，哥哥就会蹲下来柔声安慰她。
久而久之，希笛一感觉到他小小的、柔软可爱的妹妹凑过来，脸上就会泛上笑意。
“呐呐呐，哥哥，你的魔法学到哪里了？”小伊蕾娜的目的十分明显，“我要多久才能和哥哥一起出门呢？”
“那个啊……”希笛有些为难，揉着妹妹柔顺的头发，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伊蕾娜还要看很多本这样的书才行。”
小女孩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希笛又连声安慰她，“不过没关系的，伊蕾娜那么聪明，想看的话很快就能看完哦。”
“我也要成为魔女！”
“伊蕾娜一定可以的。”
“到时候就和哥哥找同一个师父！”
“这个的话……”
希拉师父是个很好的人，但是行事作风，果然还是不适合伊蕾娜吧？倒是他另一个“师妹”，说不定能合得来。
等下。
希笛的思路一转。
现在他的妹妹九岁，他十一岁，以这个进度算下来，通过魔女考试大概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两三年毕不了业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伊蕾娜。”
“嗯？”
“到时候我大概已经是魔女了。”
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到时候就能和哥哥一起了，哥哥要等我哦！”她又笑起来，往哥哥怀里拱了拱，像过去那样蹭着师兄的脸蛋。
“嗯，会的。”希笛轻声回答，抬手轻轻理着妹妹的发丝。
这是很久之前就说好的事情，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等着妹妹的，从小，到大。
很煞风景的，楼上传来刻意的脚步声。
“啊呀，又黏在一块了，小希笛一回来，伊蕾娜就不亲近我了。”
“妈妈～”伊蕾娜抬手晃了晃，却不愿意从哥哥怀里起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装模作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维多利加走过来，看着两个孩子抱在一块的样子，脸上浮现促狭的笑容。
希笛是昨天回来的，她特意做了顿丰盛的晚餐招待，昨晚气氛也十分融洽，伊蕾娜一直围着哥哥问东问西，正好省了她的力气，两个大人就微笑旁观着。
结果今天早上又凑到了一块，关系这么好，有时候倒让她觉得苦恼了。
“老师。”
“叫我妈妈。”
“……妈妈。”希笛一看老师的表情，就放弃了坚持。
小孩子可是很懂审时度势的，在希拉面前他可没松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