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风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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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和三十六年西历2016年2月06日22:32定海云霄山云霄观
今天一天,李景信都是异常的忙碌,一些前来参加斋醮的贵宾陆续离开,离开前,不少人都需要他这个新任住持亲自交谈并送别。
虽然,对于他这个住持的最终确认,还需要一道帝国层面的准许,不过谁都知道,在没有特殊情况下,那只是走过场的,如今的他,已经开始正式行使住持的权利了。
当然,真正的升座大典,还是要等到所有官方流程走完之后。
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更何况,此前还经受了一番精神上的强烈的冲击,忙完了整整一日的俗物后,李景信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身虚气短,尤其是在用完晚饭后,还专程会见了宗教事务管理局的钱局长。
事实上,在此前,李景信与这位钱局长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以往在其他的一些场合也算是有过几面之交。不过这一次,却是明显的感觉到,这位钱局长,似是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更为热情客气了许多。且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探究关于萧真人羽化的相关信息。
此外,不知为何,李景信觉得,钱局长对于玄门的修行法门和一些流传在外的高人传说,似乎有了相当强烈的兴趣。
只是,对于这些话题,虽然李景信在经历了承宗塔一行后,确实有了比以往更多的认识,然而,这些认识就连宗内弟子都是不能透露的,更别说是对于外人。
故而,在这些话题上,李景信也只能陪着钱局长打太极,或是顾左右而言他,或是故作高深,总之,还是将这一茬暂时应付了过去。
另外,皇室派来的使者也是不得不见的,那是一位皇后身边的近侍女官,向他带来了皇后娘娘对于云霄一脉以及萧真人的仰慕,并邀请他明年在方便时,可以入京为皇后等人讲解玄门经典。
这个邀请也是不好拒绝的,当然,也不用立刻动身,还是要待此间事了,一切准备妥当以后。
只是,在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后,今日的李景信并没有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早早的上床休息,而是让弟子**昭取来观内弟子名册,以及一些别的东西。
“师父,这是您要的观内弟子名册。”
“还有这些物事都是您要的……”
“好,放在一旁便可。”正盘膝坐于榻上闭目养神的李景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恭敬立于一旁的弟子,点了点头,然后道:“也是晚了,你自回去休息吧。”
**昭点头应是,便告退出了房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李景信又闭目坐了一会儿,待弟子走远,方才起身来到门前。他此时所在的卧室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较为的僻静。
李景信观察了一下,见屋外无人,**昭确实如自己吩咐的已经离开了,这才转身闭上了房门,并反锁上,然后回到了屋内的书桌之前。
打开台灯,他先是将那份**昭送来的观内弟子名册拿到眼前,翻阅了起来,李景信手中的这册是副本,是从主册抄录的,主册放在藏经阁里,有专人看守,轻易不好带出去。
对于李景信而言,有这副本却也足够了。他打开书册,向前翻去,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是建光三年拜入师门,俗名李信,拜当时还是经主的萧道光为师,赐法名景信,是景字辈的弟子。
目光在记载上徘徊了片刻,脑海中不禁又回忆起了自己当年刚入云霄观时的场景,那时,师父还未显老,一派仙风道骨……
仰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夜色温润如水。李景信默然片刻,叹了口气,这才继续低头继续向前翻去。
向前翻了几十页后,他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了下来。
萧道光,这是他的师父,延安十年入门,是云霄观那一代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一位。
李景信的视野越过萧道光,继续向前翻阅,他的目光前后逡巡着,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张太和”。
这是一位宣平三年入门的弟子,俗名张和,和当年的萧道光的师父曹太山是同一批入门的,也是当时那些弟子中年龄仅次于曹太山的。其入门后,与曹太山一起,先是入了观内作为洒扫弟子,都是太字辈,被赐法名太和。
只是,就在三年之后的宣平六年,张太和与曹太山下山办事时,在山道突遭泥石流,曹太山捡回一命,而张太和则就此殒命。
只是,根据师父的说法,这位张太和太师叔没死,这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方式而已。
他只是入了昆仑,而在那之后,师叔也按照昆仑的规矩,获得了另一个法名——诚光。
“太师叔……”李景信目光定在张和的名字上,口中喃喃低语……
PS:大昭玄门诸宗法名冠名方式根据各自规矩各有不同,有的是直接在名字中插入字辈,有的是赐下带字辈的法名,有的继续沿用俗名,只在宗教场合使用法名,而也有的直接就改用法名,这一点和现实世界是相同的,也许会看起来有些乱,因为确实没有统一标准。为了这个细节,我查阅了许多资料,在现实世界的法名大致也与此相同。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云霄山是否依然愿尊奉昆仑?
良久,他重新合上了书册,将其放到了书桌的一旁,然后取过了刚才吴de昭送来的另一个袋子。
将袋子打开,里面是零零总总许多东西,有一瓶蜂蜜、刷子、植物油、骨粉、蜡烛、朱砂墨……等等奇怪的物件。
也亏了吴de昭在短时间内找齐了这些东西,李景信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看起来品质还算不错。尤其是骨粉,应该还筛过,看起来之前应该是观中用来作为花肥的。
按照师父留下的信中的方式,李景信取出一个有刻度的量杯,然后将蜂蜜、植物油和骨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起来,然后开始搅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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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便应该是如此了吧。”前后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第一次绘制法阵的李景信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潮汗,他的右手捏着一把猪鬃的小刷子,而左手上,则端着一碗淡黄色的粘稠液体,在他面前的地上,已经绘制了一个复杂的法阵,法阵的不同位置,还摆放着一些不同的东西,有的是点燃的蜡烛、树枝、有的是沙土……
额头微微有些晕眩,看来是在地上蹲的太久了……李景信自嘲的笑了笑,毕竟是上了年纪了,只可惜,这样的事情又显然是不能让弟子代劳的。
又去一旁的桌上看了看,对比信纸上的图形,他确认自己并没有画错。
然后,他从身上摸出了那块与信一起放在信封中的圆形玉牌,将其放在了法阵的某个位置上。
之后,李景信开始按照信上的要求,念诵咒文:
“云篆太虚,演洞章。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法阵上的蜡烛火焰随着李景信的咒文猛的高涨了起来,仿佛浇上了汽油一般。
见此情景,李景信忙镇定心神,继续按照信封上的咒文念诵下去……
只见法阵的光芒越来越亮,接着,法阵上的各部分图案竟缓缓旋转了起来。
倏地,光芒一收,张敬见到他面前的法阵中,大量雾气自法阵中涌出,瞬间将整个房间变得有些朦胧了起来。而在这片烟雾之中,一个朦胧的人影逐渐凝实,之后出现在烟雾之中。
烟雾逐渐散去,便见在那法阵之中,此时已然多了一名穿着青色羽衣的老者,头戴古朴的玉冠,面容慈和。不知为何,这老者的面容分明并未见过,但却给李景信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此时不及多想,李景信忙上前恭敬的行礼道:“不知,可是太师叔当面?”
“老夫正是张太和,是景信吧,我们又见面了。”老者回了一个玄门揖手礼,然后面带笑意的道。
又见面了……为什么要说又?李景信微微一愣,然后猛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曾在书斋外见到过一个莫名熟悉的背影,想要追上去询问,却发现其人又失去了踪影。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而现在想来,当时之人,不正是眼前这位太师叔吗!
“您是……那日书斋外……”李景信眸子睁大,露出了恍然之色。
见老者也不否认,只是微微颔首,李景信忙再次施礼道:“那日不知是太师叔莅临,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不必如此,彼时,我也不便见你……只是,观内即是出了大事,总要回来看看……”说着,张太和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下去。
“想来,家师之事,太师叔已然是清楚了……”李景信也是面现悲戚之色。
“大概是知晓的,不过,既然来了,你便说说吧……”张太和说着,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圈椅:“也别站着了,坐吧。”
李景信客套了几句,见这位太师叔是真的没什么架子,于是便也放下了心来,陪坐在一侧开始讲述自己师父去世前后的一些情况。
张太和听的很认真,不时的还询问几句,最后,待到李景信说完,他不由得叹息道:“当年,道光接掌住持之位时,一切依稀还在眼前,便如今日这般。一晃,五十多年了……”
“记得当时,你们师兄弟还刚入门,我还看过你们……你景信、景方、景义……”张太和对李景信师兄弟等人显然是熟悉的很,堪称如数家珍。
对此,李景信心中愈发的没有怀疑眼前这位的身份,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弟子等当时不知太师叔身份……”
说着,李景信不由得又抬眼瞥了一眼眼前这位按辈分比自己师父都要大上一辈的长者,因为怕失礼,没敢多看。心中却是暗自琢磨着这位的年纪怎么也应该要120岁以上了,而看他如今的姿态,丝毫也不显老态龙钟之意,真是神仙中人,想到此,不由得又有些羡慕。
“不说了……俱往矣。”张太和扯回了话题,又询问了一些关于萧道光后世的相关问题。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李景信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将实际情况说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太甚至述说了一番自己当年加入昆仑的往事。作为隐秘宗门,昆仑同样需要吸收弟子,只是每代人皆不多,而作为与昆仑关系密切的枝蔓,云霄的一些精英弟子,若有资质,同样会被昆仑吸纳。
李景信听着,心中便知自己此前想的不差,不由得便有些心思活泛,想到宗内的一些年轻弟子,其中颇有几名品性可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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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口茶水,张太和面色逐渐郑重,肃容道:“一些前事,包括昆仑与云霄的关系,想来,你应已知晓?”
“弟子确已知晓。”
“既如此,我便有一事要问。”
“太师叔请问。”李景信见张太和面色严肃,知道应是有要紧之事,忙也正容以对。
张太和点头道:“今你已接任云霄观住持之位,即为云霄山本代掌门,那么,云霄山如今是否依然愿尊奉昆仑?”
话音落下,李景信的脑海中入电光一般闪过那历史中的一幕幕片段,他无比清楚的知道,两派之间的关系,看似主从,但从历史中的实际情况来看,云霄山需要昆仑,远远超过昆仑需要云霄山。而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昆仑的庇护,是关键时刻云霄一脉最大的一张底牌。也是宗门能够绵延至今的最关键保障。
而反过来,就昆仑而言,至少在李景信作为监院的这些时日来看,昆仑在日常情况下的存在感是很低的,很显然,这些都是真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士高人。更何况,作为一名资深的宗教人士,李景信无比清楚。目前这个时代,就是那些有一两手骗术的所谓“大师”,许多都能够被那些豪门巨贾奉为上宾,更别提这些货真价实的“神仙中人”。可以说,如果昆仑需要钱财,那么有的是办法,根本无需从云霄这里获得。
这数千年以来也可以清楚的看到,昆仑对于云霄,更多的是照拂,而所求不多,背后不知替云霄山挡下多少明枪暗箭。
这样的存在本身,便是云霄一脉背后最大的倚仗,堪称一根真正的金大腿。
如果这样的关系在自己这一代结束,那么,历代祖师的棺材板都有可能要压不住了……
毕竟,虽然是一名宗教人士,但是李景信也是无比清楚。
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在某些关键时刻,一切都是虚妄,唯有真实的力量,才是生存保障。
没有可以凭借的力量,在某些时刻,云霄山积累的财富反而会成为至祸之源。这样的事例,在东西方的历史上,都曾反复发生。
背后有着昆仑这张底牌,云霄山的地位才能够真正稳固不摇。
从这个角度而言,所谓名义上的自主性和些许资财,都是身外之物,从宗门存续的角度而言,那完全不值一提。
而宗门能够绵延两千年,历经磨难依旧香火鼎盛,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而在想深一层,云霄山背后有着昆仑,而其他宗门的背后呢?如那丹鼎山天师府号称祖天师嫡传,背后看来亦是不简单啊……
又譬如,那浮屠教乃至圣启诸教的背后,是否也有着不可知的存在……
有时候,你有,而我没有,这才是真正麻烦大了……
故而,李景信毫不迟疑的起身稽首道:“云霄一脉世代尊奉昆仑,代代如此,磐石不移。”
“如此甚好。”张太和面上便多了几分笑意,伸手引了引:“坐,此是规矩,故需有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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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见到这位长辈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架子,不是难相处的人,李景信也安下了心来,见到气氛渐渐融洽,便大着胆子问出了一直以来都藏在心中的疑问。
“太师叔,此次师父离世,灵堂中出现了异像……”说着,便将当时灵堂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然后道:“此事至今闹得沸沸扬扬。弟子等也是担心师父,只是肉眼凡胎,实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太师叔,可知晓此事?”
第二百二十六章 以手指月
“唔……此事我确实知晓。”张太和沉吟了一下,缓声道:“当时,是老夫施秘法,护你师父最后一程……”
“竟是如此……”李景信闻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追问道:“不知太师叔可方便透露……”
张太和双目半闭半睁,沉默了片刻,正当李景信心中惴惴的时候。张太和终究开口了:“也罢,便说与你听。”
“只是,不可外传。”
“弟子定当谨记。”
“轮回之说,景信你可知晓?”
“弟子自然是知晓的,只是,那是浮屠教的说法……莫非,真有此事?”
张太和微微摇了摇头:“自是不会如此简单……”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窗外月色。
“今夜月色不错……”李景信虽不知老者为何忽然指着月亮,但此时,自然是要捧哏一下。
然而,张太平却摇了摇头,见李景信依然一脸懵逼,不由得伸手在他头上作势轻敲了一下:“学问,却不可只读本门经典。”
这个动作,让李景信顿时有了一种曾经面对师父时的错觉,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此时已经是一派住持,而是生出一种面对长辈考较的感觉。
不过,作为萧道光的大弟子,李景信到底也非是浪得虚名,学问自是精深,受到这番提醒,顿时联想到而来浮屠教一桩公案,大约便是高僧以手指月,而在这桩公案中,弟子无论回答手指,或者是月亮,都是错的。高僧真正想说的,其实皆非这两者……
李景信到底是一派住持,思及此处,顿时明白太师叔应该是在提醒自己不可执着一些固定的概念。
顿觉眼前老人,真是高深莫测,实在是符合他心目中对于“高人”的想象,不由得愈发恭敬几分。拱手道:“是弟子学养不足。”
张太和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孺子可教的笑意,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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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和三十六年西历2016年2月06日23:03定海云霄山云霄观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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