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舞夜笙夜倾城
而周围凑上来围观的路人们也都后退了半步，对着他小声议论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
“不是人类吗？”
“....生病了？”
随着呼吸顺畅渐渐恢复意识的谢尔盖艰难地眯开沉重的眼皮，看着面带惊讶围在自己身边的杰特等人露出羞愧的表情。
“啊....抱歉，真是抱歉....吓到你们了吗？我没事的，可能是因为最近都没怎么睡觉的原因吧，只是有些打瞌睡，哈哈.....”
被杰特扶起坐在地上的谢尔盖看向一旁的金发少女
“伊莎贝拉小姐对吧....多谢救命之恩，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没关系，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谢尔盖抬起眼眸环视周围，同样是身为人类，却只有面前这位少女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嫌弃与偏见，只有浓浓的关心。主动凑上来的她与后退了半步议论纷纷的围观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明这孩子，还这么年轻....和我的女儿应该是同岁....但——
谢尔盖的同事们赶来，将他搀扶起身。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伊莎贝拉笑了笑，回到程让身边下意识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谢尔盖被同事扶着离开，而今天上午的散步也因此宣告终止。
.....
戴安娜快餐厅中，几个身影围坐在卡座里。
“那个啊...是水母感染症。”莱赛兹医院的主刀医师爱思特维斯小姐咬着搅拌冰淇淋的木勺，向众人说明。
此时的爱思特维斯是年轻少女的模样，大大镜片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由此可见应该是主体分裂出的分身。
拥有这种分裂能力的爱思特维斯可以藉此让自己的身体和脑力进行轮流休息，可以说是非常好用的能力——对于连轴转着加班的医生来说。
她接着道：“水母感染症是大崩塌之后立刻流行了很短一阵子的概念型传染病。顾名思义，患者身体的一部分会变成水母一样的质感。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新的发病事例了。”
“不管患者的样貌变成怎样，他们依旧还是那回不去外面世界的原纽约市民。但因为看上去很吓人，所以世间对这病的偏见很深。”
伊莎贝拉盯着手中的汉堡神色复杂，最终还是一口也没动地放下，问道：“按照爱思特维斯小姐说的，现在已经没有新增发病，那么这种病有治疗的方法吗？”
“我这么说可能听起来不太负责任，但根治方法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而且这种病也不需要治疗。”
“不需要治疗？”伊莎贝拉惊讶道。
“嗯，不管患者身体的组成发生了什么变化，机能上跟健康人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外貌发生了改变。”爱思特维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抓起木勺将面前的圣代囫囵送进嘴里。
“在HL每日每夜都会有新型的致命疾病出现，绝大多数的医生都在为了解决那些疾病而忙得焦头烂额.....而且，经济方面也是一个问题不是
吗？”
她将木勺扔进吃光的玻璃杯里发出叮铃地响声，起身走向门外：“谢谢你们请我吃超大杯圣代，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络，我的休息时间结束了。”
喧嚣的车流声随着打开的店门涌进了片刻，随后被重新隔绝，嘈杂的快餐店中，唯独程让等人这边的卡座保持着长久的沉默。
陪着杰特和伊莎贝拉坐了一会的程让最终叹了口气，举手道：“薇薇安小姐，麻烦你取两个纸袋。”
将一口没动的汉堡和薯条装进纸袋，程让起身招呼道：“别傻坐着了，走吧。”
“.....去哪？”杰特问。
晚上才能进行酒吧中的蹲点摸排任务，可现在午餐时间才刚过。
程让注意到此刻似乎心事重重的伊莎贝拉，现在没有任务安排的她虽然特意挪出时间陪自己出来，但明显已经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心情了。
拿出之前谢尔盖给自己的父女合影，程让将照片掉转至写着地址的背面递到伊莎贝拉面前：“担心他情况的话，就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程让晃了晃手中装着食物的袋子：“他应该还没什么力气做饭对吧？”
伊莎贝拉微微一愣，随后接过照片轻声道：“抱歉，明明你回来的时间本就不多....”
“别在意，我这次能稍微多待几天。”程让挥手示意伊莎贝拉不用为此道歉，随后扬唇一笑道：“况且，如果不是这样温柔而善良的你，我又怎么会喜欢上呢？”
脸颊染上了红晕的少女拉住了程让伸过来的手，随后小声抱怨道：“以后这种话能不能不要在公众场合说啊....”
“害羞了？”
“当然会害羞！”
“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程让向伊莎贝拉安慰道。
“走了，杰特。”
“啊，来了！话说程老师，我们怎么去？”
“坐地铁吧？”程让回忆着照片背面的地址，“这样快一点，毕竟我只能抱着一个。”
杰特面色复杂地扯了下嘴角，“好吧，可是今天通往那边的地铁线路生还率只有40%，对于伊莎贝拉小姐来说不会危险了点吗？”
“杰特先生，现在我们是同事哦。”
伊莎贝拉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需要大家保护和照顾的人了，请不要说这种听上去是在小瞧别人的话。
“啊....说，说得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需要时间适应，毕竟我们之前也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程让此时挑起眉头道：“这种担心和讨论有意义吗？只要有我在....”
“无论哪条线路，生还率都会是百分之百。”
第二十八章 是孤独亦是收获
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旧西林区，比尔达特尼59号街。
年久失修的街道千疮百孔，路边建筑墙壁裸露着破损的墙皮和爬满苔藓的青砖，路上的行人都少有，只有摇摇晃晃的生锈灯杆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这里是隶属贫民区的地界，讽刺的是，这里的犯罪率甚至远低于其他地带，因为穷到异界人都懒得跑来搞事情，驻扎在这里的警察甚至都没有，离这里最近的公共设施就是三百米处十字路口的公用电话亭。家家户户残破的木门上了锁的几乎都没有，就那样随风咣当着发出砰砰的响声。
这里生活着近乎百分之九十比例的人类，而其中的大多数甚至都是从四年前的大崩塌幸存下来，却无法回归外界正常社会的人们。
例如——谢尔盖这样的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谢尔盖先生在吗？”
程让、伊莎贝拉与杰特三人站在照片背面所写的地址房门前敲了敲门，但是就算程让已经尽可能地放轻力道，老旧的金属合页依旧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门把手虽然有着锈迹，但被磨得光亮，房间中突然传来了争吵。
街角撕啄着塑料袋的三两只乌鸦嘶叫着振翅飞向天空，宣告着这里被打破的宁静。
“艾莲，快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
“那些我都听了几千遍了，去你的吧！！”
木质楼梯被踩的咚咚响，从上面大步跑下了一位染着粗劣浅粉色短发的女孩，口中大叫着脏话，向楼梯上用力竖起中指。
名叫艾莲的女孩穿着叛逆的暴露吊带装和故意被撕扯破的热裤，在跑下楼梯后向右边的墙壁上瞥了一眼，似乎是习惯性的动作。
随后像是没有看到门口的程让等人般死死咬着牙夺门而出。
“艾莲！”
谢尔盖此时才拖着臃肿的身躯从楼梯上一瘸一拐地追下来，发现根本挽留不住自己的女儿无力地后跌坐在最后一节楼梯上。
男人的眼中满是懊悔，他发现了前来拜访的三人，表情一下子和蔼起来，扯起憨厚的
笑容。
“啊！哎呀，是你们啊...不好意思....”
伊莎贝拉看着男人的样子，眼眸中满是复杂，她连忙上前将谢尔盖搀扶起来。
众人之后围坐在破旧的木质餐桌，程让将午餐时的外带汉堡拿出，因为是存放在系统背包中的缘故，甚至还保持了刚刚出炉的温热与新鲜。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程让问。
“还好，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好多了...”谢尔盖似乎显得很不好意思一样拒绝了程让递来的外带快餐，随后将水杯向每人面前推了推，瑟缩回了发肿的手。
水杯里面只有刚刚烧开的热水。
虽然清澈，但依旧能够闻到些许自来水厂氯气的消毒味道，可谢尔盖家里能够招待几人的只有这些了。
程让率先接过杯子大口喝着，随后看向一旁的楼梯处，刚刚艾莲跑下来时，所看的就是这个方向。
“刚才的姑娘...就是你女儿吗？”程让一边这么问着，一边顺着之前艾莲视线的方向回头看去。
谢尔盖先是点了点头，发现程让没看自己后才开口道：“.....是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破旧的墙壁，上面挂满了相框。里面的照片应该是有段时间了，已经有些微微泛黄。
其中是年轻时的谢尔盖与他妻子的合影，身材健硕而英俊，也有艾莲小时候的模样，可爱又开朗。
最中间则是三人开心地看向镜头微笑时留下的合影，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是的，原本.....
伊莎贝拉没有听到房间中还有其他人的动静，这个家也没有女主人生活过的痕迹，立刻就明白照片上谢尔盖身边的女子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细心的男人注意到了伊莎贝拉神情的变化，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投射到了墙上的照片。
他单手捂着脸，缓缓道：“她没有错，原因全在我....”
“艾莲她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包括朋友，还有男朋友，一切正常女孩子应该拥有的东西....甚至是我的爱人，她的母亲——”
身材瘦弱的艾莲被曾经的朋友们恶狠狠地推倒在地上，扯起她的头发用力撞击在冰冷的墙壁。
所有人的语气都在嫌恶着朝她叫喊。
“滚啊！你这个怪物的女儿，离我们远点，真恶心！”
谢尔盖似乎还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时从学校回来时的女儿蹲在地上大哭着再也不要去学校了的样子，自己本就对她抱有歉意的心顿时像是被撕得千疮百孔那样痛。
男人的表情满是愧疚与痛苦，他沉声道：“每个人都说不敢再跟怪物的女儿来往，怕自己也会被感染。仅仅是语言攻击还算好的....”
“直到艾莲满脸是伤，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回到家的时候——那天起，她就彻底变了。”
身为一人即一族的半人鱼杰特对此深有着感触：“怎么可以这样！我这么说有些不妥，可明明在这座城市里，形态各异的种族都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啊。”
程让与伊莎贝拉都表情凝重地沉默。因为两人知道自己并不能理解这种被排挤和歧视的感受，也没有过这种类似的经历，所以没有资格评价。
谢尔盖苦笑着道：“可能是【原】人类....这个称呼更加扇动了他们的恐惧吧。如果原本就是彻底不同的话，那就不会产生歧视了啊，杰特先生。”
因为曾经是人类....变成了人类眼中的【怪物】，所以艾莲才会被他们那样对待，因为自己的这副【样子】。
——水母感染症。
没有根治手段，虽然丑陋，但因为不影响健康所以也没必要治疗，即使可以进行矫正也需要巨额的手术费用，最重要的是.....
“已经没有过新增的病例了。”
爱思特维斯小姐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
也就是说，现在偌大的城市中，谢尔盖这样的情况已经彻底是孤身一人。
杰特低垂着头。
“我认为，我能理解您的孤独......”
谢尔盖浑浊的眼眸看向了面前的杰特，这是四人中唯一一个不是人类的脸庞，半透明的面颊上甚至生长着触须。
杰特将手按在胸前：“我是合成的产物，没有父母，也不会有孩子。甚至连自然的法则都没有遵守。从种族角度来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独自一人。”
谢尔盖愣了许久后，才缓缓回过神道：“啊，那真是太可怜了....”
杰特连忙摆手道：“不...但是...啊，所以说，我早就已经想开了！”
“.....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杰特看向身旁的程让和伊莎贝拉，想起莱布拉中的其他同事和他们所带给自己的温暖与友情，露出满足的
微笑。
“因为在那之后的都是收获。”
“然而，你们不一样....”杰特语气一转，“你们的遭遇....是不正确的！”
他激动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而程让和伊莎贝拉都是第一次见到性格温和的杰特这么生气，纷纷投去惊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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