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蔗
“绮里纱？那是谁？”刘吉一愣。
“少跟我装蒜，你这沙漠化身的能力哪来的？”那黑影再次问道。
“这……呃，”刘吉犹豫了一下，说道，“反正和你说的那什么绮里纱没关系。”
“没关系？呵，行吧小子，看来你似乎很不信任我？”那黑影笑了笑。
“你觉得我应该很信任你吗？”刘吉反问道。
“我以为……也罢，”那黑影又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找我吧。”
“这……”刘吉愣了愣，“这个，啊……是这样，这座城市应该是您在管辖吧？”
“我？呵呵，算是吧，”那黑影随意答道。
“那你不觉得这座城市里的一些事，稍微有那么点不对头吗？”刘吉说道，“比如，郊外的斗技场，还有那大片的贫民窟……”
“是吗？哦，大概吧，”黑影却是表现得漠不关心，“你来找我就只是为了问我这个？”
“我觉得这还挺重要的，”刘吉认真的说道，“很多人本不该活得这么艰难。”
那黑影看着刘吉，不知为何，却是陷入了沉默。
良久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小子，你多少岁了？”那黑影问道。
“我？”刘吉犹豫了一下，说道，“按照人类算的话，二十多吧？”
“二十多？”那黑影似乎有些诧异，“你刚被召唤过来？”
“不，怎么说，已经被召唤了一千多年了吧，”刘吉挠了挠脸颊，“不过大部分时间我可能，应该算是都睡过去了吧……”
“那你拯救过世界了吗？”那黑影问道。
“不，呃，没有……”刘吉两手一摊，“因为一些原因，这个，怎么说……”
“哈！不会吧！哈哈，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勇者！？”那黑影不知为何，却是笑的更厉害了，“那你可太幸运了！混小子，听我一句，别瞎折腾了，找个喜欢的地方，给自己建个喜欢的屋子，一个人蹲着吧。”
“不是……您，”刘吉一皱眉，“我来找你不是和你说这个的，我就是问，既然你还守护着这座城，你真的不打算管管城里那些可怜的人吗？”
“可怜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黑影癫狂一般的笑着，接着，他的声音一转，突然沉声问道，“小子，你真的懂，什么是勇者吗？”
刘吉一愣，沉吟片刻，试探性的问道：“用来解决灾厄的工具人？”
“哈！你这不是懂吗！不过，还不够充分……”那黑影笑道，“勇者，是为了解决灾厄而被召唤的，同时背负着诅咒与祝福的不死之人，
而每一个勇者，在拯救了世界之后，都只有同一个结局，
那就是，最终被丢到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慢慢烂掉……”
173. 二合一 来,兄弟,次手手
“你是说，勇者都是不死的？”刘吉疑惑道。
这似乎和他之前听说的有些不一样……
“呵呵，是呀，就算想死，也死不了，”那黑影笑着回答道，“用一些特殊手段可以达成杀死勇者的假象，但，他们依旧存在，而且终有一天会以某种方式重新出现。”
“可……”刘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曾听说，有一名勇者老死了……”
“谁？”那黑影问道。
“这……”刘吉犹豫了一下，“就是，当年解决了血月灾厄的那位……”
“绮里纱？哈，你果然认识她，”那黑影笑道，“你说她老死了？呵，怎么可能……”
“不，可是……”刘吉犹豫了一下。
他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和这个人提起弥撒。
但听他的意思，连弥撒逝去的爱人他都认识，似乎自己也没有必要去隐瞒弥撒的踪迹。
想了想，刘吉还是说道：“但，弥撒说，他的爱人确实已经逝去了……”
“弥撒？”那黑影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哪个弥撒？等等？红月魔王？”
“嗯，”刘吉微微点头。
“胡扯，红月魔王早特么死了几千年了，”那黑影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一个比奇诺人，灵魂寿命顶了天不过四百年，就算他是个奥术天才，靠着那些奥秘师的手段，能活一千多年就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
说到这里，那黑影却是突然停下了。
接着，他偏了偏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道：“等等，你说你在荒漠里碰见了他？就他一个人？”
“呃，是啊，”刘吉点头道。
“绮里纱呢？”那黑影问道。
“你是说他的爱人？已经老死了啊，”刘吉说道，“他成天守着她的墓……”
“那墓上有雕像吗？”黑影问道。
“雕像？不，没有，上面连刻字都没有……”刘吉摇头道。
听到刘吉的话，那黑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接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先是低声的嘿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带上了些癫疯。
“你笑什么？”刘吉皱着眉头问道。
“我笑什么？哈哈，我笑什么呢？谁知道呢，大概，我是在笑我赌输了吧……”那黑影喃喃道……
“赌输了？你赌了什么？”刘吉皱眉道。
“嘿，我当初见那丫头时，她也曾像你这样，满腔热血，所以我为了给她泼一盆冷水，我和她打了一个赌，”那黑影说道。
“所以，是什么赌？”刘吉皱眉道。
“别急嘛，我在想，要不要也和你赌上一次，”那黑影嬉笑着，“呐，我问你，你有爱人吗？”
“爱人？”刘吉一愣，不知为何，脑中闪过了亚茵的身影。
但，显然他们还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想了想，刘吉还是说道：“呃，还没有……”
“哦，这样，那挺好，最好不要有，”那黑影说道。
“为什么？”刘吉微微皱眉。
“因为终有一天，你会忘了她，”那黑影嬉笑着，“把她的名字，相貌，你们过去的经历，通通一点一点的，忘得一干二净……”
“这，怎么会？”刘吉皱眉道。
“要赌吗……我本想这么说，可惜，你没的赌，那我就换一个说法吧，”那黑影说着，看向了身侧，问道，“你看见这些雕像了吗？”
“嗯……”刘吉点点头。
“你觉得它们是什么？”那黑影问道。
“呃，装饰？”刘吉试探性地问道。
“呵，你要这么说那也没错，毕竟它们只是雕像，”那黑影说道，“不过，对我来说，它们是我的记忆……”
刘吉没有接话，只是静待着那黑影接着往下说。
“你该知道，我也是个勇者，”那黑影说道，“曾经，我大抵也曾有过一度光辉岁月，虽然我已经记不清那时的经历，也记不清自己曾是在对抗什么，但，我还记得，我在旅途中收获了十二名爱人……”
“感情您开了个后宫啊，”刘吉心头暗道，不过并没有说出口来。
那黑影看着刘吉，也不知是突然想要炫耀，还是感觉到了刘吉的心思，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有点羡慕？”
“你希望我表现出羡慕的样子嘛？”刘吉反问道。
“不，那倒不必，而且，也没什么好羡慕的，”黑影淡淡地说道，“已经过得太久了……
曾经，我以为我会一直将她们烙印在心底，抱着和她们的回忆，在这孤寂的地下，一直待到历史的尽头，
听上去已经够糟了是吧？呵呵，可惜，我现在才发现，那种想象，甚至都是一种奢侈，
时间的力量，远比任何一个人想象的都要可怕，
你或许听过，那些所谓的长生者，虽说生命仅仅千年的时光，但，若不是像某些种族那样精通睡眠，他们的精神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异常，
但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上万年的时光，将会有多么的可怕，那无情的流沙会一点一点腐蚀你的灵魂，吞噬你的精神，消磨你的意志，甚至，将你唯一还剩下的那些宝贵的回忆，也会一点一点的夺走，
我曾以为，我能一直记着她们，但仅仅百年，我就发现，我在回忆她们的身形时，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
我吓了一跳，我不想忘记她们，所以，我给她们立了这些雕像，
一开始，我能清晰的雕刻出她们她们离世前最后的面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土元素的缓慢塌缩总会让她们面部的轮廓逐渐变得圆滑模糊，
因此，每过一段时间，我都需要重新帮她们的雕像进行维护，
一开始还好，但时间久了，渐渐地，我越来越难以回忆起她们具体的面容，不得已，我开始回忆我和她们相遇时，那记忆最深刻的时光，那我初次见到她们时映入脑海的记忆，
然后，我重新为她们建立了塑像，
事实上，就算是那一次，我也不确定，我记忆中她们的样子，是否真的是她们的样子，只是，我也只能那么做，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把她们记在心里，
但，过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后来，每一次雕刻她们的面容，我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而看着那些雕像，我却觉得越来越陌生，
我不知道，是我的雕刻出了岔子，还是我真的，快要记不起来了……”
说着，那黑影又突然笑了起来。
“后来，哈哈，后来你猜怎么的……”他身上的影子静静地流动着，不知为何，刘吉从里面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后来有一天，当我惯例想要对其中一尊雕像进行维护的时候，我坐在雕塑前，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一次，我在雕塑前足足坐了一个月，可到最后，我也没能下得去凿子，
我突然发现，时间已经将我的记忆磨成了一片白沙，我还记得她们的影子，却已想不起他们的面容，只有念叨着她们的名字，我才能面前从那荒芜的灵魂沙漠中，窥到一丝熟悉的幻影……”
他摇了摇头，叹道：“然后，到了最后，还是像你看见的这样，我已经，得有几千年没有重新为她们做过塑像了……”
刘吉看着那漆黑的人影，又看了看那十二尊没有面孔的雕像，最终，只得默然垂首，不知作何言语。
虽然他活了千年，但他基本可以算是是一路睡过来的，那黑影的经历，他未曾体验，却从他的话语中，已经能感受到那股悲凉与绝望。
他无法想象他在雕像前面对那空白的脸孔坐上整整一月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他永远也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会去体验同样的感觉。
这一刻，他无比真切的体会到了，为什么那黑影会说，永生，分明是一种诅咒。
“小子，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我不管这城市的事情……”那人影突然开口道。
“嗯……”刘吉点点头。
“哈……其实，你要说，我也不是不想管的，这里是我建立的城市，是我曾经给自己开创的家园，可以说是我还活着的唯一证明，我又怎会不想管它呢，”那人影说着，竟是又突然笑了起来，“可是，哈哈哈哈，我想管啊，哈哈哈哈，可是，该怎么管，怎么是对的，怎么是错的，什么合理，什么不合理，我，已经全都忘了啊……”
刘吉陷入了沉默。
他设想过很多的答案，也想象过这里的勇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他发现，真相却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何等无力，却又理所当然。
可是……
“你还没说，这和弥撒有什么关系……”刘吉低声说道。
“当然，我已经说过了，红月魔王弥撒，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死了，”那黑影说道，“只有一个可能，你碰见的，其实是绮里纱。”
“什……”刘吉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黑影，“但，他分明是男性……”
“沙漠化身，”黑影打断了刘吉，“红月魔王天才般的构想，唯一限制住那一轮圆月的封印法，所需条件是，一处死地，和一名不死之人，而且，你应该很明白，这个形态下，想变成什么模样，就能变成什么模样。”
“但，但他没理由在这种事上骗我吧？”刘吉的语气多了些不确定，“而且他和我讲述他过去的事时，我，我真的不认为那是……那是……”
“呵，想到了？”黑影笑了笑，“她又没骗你，那些回忆都是真的，我当初和她打赌，总有一天，她会后悔和那家伙在一起的，因为她终会像我一样，渐渐地把他完全遗忘，但，我输了，只是，她也没赢啊……”
刘吉看着那黑影，咽了口唾沫。
话说到此，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只是，他并不打算说出口，而是等着黑影继续往下说。
“哈……我之前问过你，她口中那所谓勇者的墓碑上，是否刻着她的雕像，”黑影说道，“你却告诉我，上面连名字都没有，呵，你觉得，这真的合理吗？”
刘吉闭上了眼睛，不想回答。
“行吧，你不想去想，我就告诉你吧，”那黑影说道，“她确实赌赢了，她成功的记住了弥撒，我不知道她每一天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多久之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但，结果就是，她为了记住弥撒，自己变成了弥撒，甚至，她或许已经由衷的以为自己就是弥撒了吧，毕竟，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许，她不止自己的长相，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忘了……”
刘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说道：“她说，沙漠化身是不死的……”
“对，但如非勇者的诅咒，人的灵魂终会消散，”那黑影说道，“对了，她是不是能与你交流，尽管你说的是来自异世界的语言？”
“嗯……”刘吉微微点头，“她说，她是后来学会了和所有种族沟通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