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我是谁?我从哪来?要向哪去?
十二岁相中最先醒来的,是耕战立国的大宗师,他传承了岁对文明本身的怜悯和厚爱,甚至不惜孤身镇守边疆三百年。
老二则继承了岁的傲慢和算计,这份阴狠和狷狂让他不惜以天下落子,故而他一醒来就被天师们押到了天牢最深处,大炎与他做了场对赌:倘若一甲子内大炎有明君贤臣、良人国士出,那么他就得在天牢内再禁足一甲子。
谁知大炎竟是代代有人杰,将他困得动弹不得,直到某个甲子,再没有能与其对弈的能人,他长啸一声破关而出。
而在那个甲子中,十二岁相里象征“文字”、“文化”的颉死去了。
十二岁相中的“令”,自大梦中呼喊着醒来,她一醒来就要喝酒,喝得尽兴便要作诗,令在极其黑甜的梦境中常以尾巴蘸满墨水,在世人的梦境与现实里留下千古名篇,直到大宗师和她在一次诗会上促膝长谈,请她去玉门城驻守百年。
大漠黄沙无尽处,壮士一夜死楼兰。至此之后,令的梦中便多了金戈铁马的意象。
十二岁相中有的秉性厚重,百战之身已许国;有的阴狠狷狂,不惜以苍生作棋盘;有的逍遥快活,梦中饮酒作乐图个自在;有的心生忧惧,竟然在画里枯坐百年,不肯闭眼。
年在十二岁相中排名第九,在炎国的司岁台中被称为“有兽如垩,腹若大釜,其数为九,角似赤铜。时久色迁,几近日气。”
长生者将手臂从袖子里抽出。
“其实我不是想寻求什么帮助,毕竟在我们十二个还是以岁的面目活着的时候,你好像一个照面就被毁去了肉身?”
年嬉笑着旋转手指,五指间那根无名短棍愈发庞大,也愈加厚重,像是一座山岳。
“伐谋百世,一朝毁之。国蚀器锈,如梦似电,无踪泡影......现在梦就要醒了,这个时间对于千万年而言短到可以忽略不计,颉已经成为了岁相的腹中餐,那下一个又是谁?是我那个梦里逍遥的姐姐令,还是我那个怕到百年都不敢合眼的妹妹夕?”
“反正在梦醒之前,我还有时间。”
啪。
短棍被年握在手中,直直指向面前走来的塔露拉。
龙女奇怪地微笑着,她腰间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就这样拖曳在地上向年走来,她的背后是燃烧的切尔诺伯格城,整座城市像是一张被铺平的失真油画,热气却扑面而来,往来的行人和暴徒像是幻影一样穿过了她的身体。
剑刃划过地面,留下熔融的痕迹,证明这并非光怪陆离的幻象。
长生者会产生对过去的怀想并不奇怪,但是气息如此浓烈到可称之为梦境的“回忆”并不寻常。
年手中短棍的末端浮出马赛克般的白斑,现世和尘世之上的维度开始被熔铸为一。
“哦?还敢走过来?没有逃跑反而向我走来了吗?难得你选定的容器塔露拉,在思维的空洞中像失了智的精神病人一样,拼了老命地把我的存在涂抹在大脑皮层上告诉你。”
“不靠近你的话,又怎么将你留在乌萨斯的土地上呢?”
塔露拉的声音变得拉长和失真,遥远到像是云端后炸开的闪电,又扭曲如河水卷起的旋涡,周围的路人痛苦地捂着脑壳跪倒在地上,他们的眼前浮出深邃而又黑暗的森林,有翼生物的振翅声像是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地在耳边响起。
“好啊,那就靠得更近一些吧。”
随后在场所有人的意识和灵魂开始摸糊,四周的建筑物都开始丧失了稳定的形体,一同变得暧昧不清的还有现世的某些法则。
靠近塔露拉的那一段,一切事象都开始扭曲循环如衔尾蛇,幽邃黑暗的阴影中,单薄而又虚幻的双翼开始蔓延。
另一端则升腾起浩大的烈火,天穹也随之黯淡,那些嘶鸣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可空气中却响起了年那标志性的嗤笑声。
“天有烘炉。”
......
远方,爆裂的亮光升上天空。
风暴卷着尘埃席卷而来,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之上扩散。
核心城控制塔下,正在交战的双方成员都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却听见塔露拉急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全体卧倒!别去看!”
哪怕心中有着诸多困惑不解,绝大多数整合运动成员还是低下了头,甚至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弩箭和手铳射击,就这么抱紧武器趴倒在地上。
但是在战场上,总有那么一些慢一拍,或者说是自作主张的人。
一个整合运动的成员痴傻地望着天地尽头升起的光,他骤然发出尖利的狂啸,眼眶中的晶状体烧成一片熔融的粘稠物质,无穷的知识在一瞬间灌入他的大脑中,摧毁了他的神志。
如果李林在这里,就可以清晰地发现一种新的影响正在盘桓云集。
【入迷】
【某种影响,转瞬便告消逝。】
【光透过裂缝漏入。我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我升得越高,见得越多。】
这种名为入迷的强大影响在一瞬间就摧毁了直视者的意志,将他的大脑溶解在神秘之中,而这个可怜虫下一瞬间直挺挺地摔倒在地面上,他萎缩的内脏还被褴褛的皮肤包裹着,他还算活着,但和死亡无异。
整合运动令行禁止,这种人仅仅是少数,而完全没有防备的切尔诺伯格警察,则在一瞬间全部中招。
阳光穿破云层,洒落在动荡的尘埃里,空气中流淌着实质的光,所过之处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直到近十分钟后,塔露拉才抬起头,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来到了雕塑馆。
她沉默地起身,绕过那些已经凝固的人们,小声地呼唤幸免于难的整合运动成员。
与他们纠缠许久的切尔诺伯格警察部队,居然是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被解决,整合运动的成员们沉默着一个个向指挥塔进发,突如其来的灾难令他们无心享受胜利的喜悦。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尚待解决:现在切尔诺伯格里,似乎不止有一个塔露拉。
那么哪个塔露拉是真的?
......
百货商场外,拎着撬棍的李林无来由地感觉鼻腔一阵瘙痒,一股战栗感从胸口蔓延到指尖。
他下意识地打开了系统。
墨绿色的桌面自虚空中浮出,半透明的卡牌堆叠其上,就像一把刚刚开局筹码如山的牌局。
而那种特殊的,似乎被电击的触感,正是来自于墨绿色桌面上一个崭新浮现的倒计时图标,它急促的闪烁着,似乎在昭示着什么不详的发生。
眼前系统文字如疾风骤雨般刷新落下。
【某人已至。】
【记忆的溶解与遗忘,幻想中的有翼生物振翅欲飞,烛火在激/情与渴慕里摇曳着发出警告。】
【一切迹象皆在警告:一位长生者已经到来。】
随后这段文字被斑驳陆离的灰色盖过,一段新的文字伴随着倒计时图标的碎裂声出现。
【你的敌人已近在咫尺!】
墨绿色桌面上倒计时图标消失不见,而在消失图标的位置处,一张新卡正向李林宣告着他的存在。
卡面上无形的笔触正勾勒出长生者的侧影:斑驳的灰色斑纹如同螺旋覆盖在他的面部,不计其数的细小影子与深褐色的卡背融为一体,那头银色的长发似乎在不断变化,像是蛇鳞,又像是有翼生物翅膀上的鳞粉。
【长生者:不死的黑蛇。】
【我们的敌人是不死的黑蛇,科西切,一位在乌萨斯历代皇帝麾下经历许多大战的蛾之长生者,他向这个国度效忠。】
【他倾向于玩弄对手的灵魂,但对蜕变的法则也不陌生。】
【他偏好于潜移默化地改变对手,但也别小觑他在现实维度的力量。】
李林抬起眼,而塔露拉正站在尘埃和光雾中看着自己。
龙女嘴角向上,面露微笑。
43 切城震动!(玄幻标准章节名)
远方的建筑物在一点一点融化,很难界定这是幻象,还是发生在现实维度中的事。
长生者的到来引发了现世剧烈的变化,一阵歪曲的狂风从左侧吹来,在无知众人的惊呼声中将数辆轿车卷起,将它们变作一团废铁,有人被压在了下面,殷红的血色浸湿地面。
有什么东西正在迫近,而强烈的痛楚从空气中传来,长街上的行人们看不见这一切,因而当气浪掠过的瞬间,他们的皮肤由外而内地剥落,像是舞者解下围巾、脱去衣衫。
出现异象的不仅仅是人。
路面如同死皮般翘曲起泡,树皮片片枯萎垂落,露出苍白的内里,金属在一层层地生锈,一只虫子兴奋地用口器摘下自己的翅膀......所有的事物都在蜕皮。
蜕皮,抛却不再需要之物。
浓重的蛾相影响呼啸而至,疯狂的气息不断从空气中涌出, 沾染到气息的东西纷纷向着诡异扭曲的形象变异,剥去表皮的树木长出了蠕动的触须,虫子像果实一样膨胀, 甲壳颜色越来越鲜亮。
墨绿色桌面上,蛾相的影响卡开始增殖,就像是有丝分裂一般占满了一个桌角,这是李林到目前为止,所获得的最高位影响。
【影响:心灵的咆哮】
【三阶蛾相影响。】
【情感歪曲了我们的思想。一种激情臣服于另一种,就像被风卷起的叶子!】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遗忘的风暴以龙女为中心开始席卷,源自心灵深处混沌的力量开始冲击李林的大脑。
当然李林知道这不是幻象。
眼前系统的数据视野正如疾风骤雨一般刷新,墨绿色桌面上每一张卡牌都在蠢蠢欲动,像是行将被风卷起的树叶,这是一场无声且凶险的动荡,李林的大脑在颅骨中跳起了踢踏舞。
【不死的黑蛇力量增强,他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他会更加认真地对待他的敌人。】
【当前力量:7】
李林的嘴角难以遏制地上扬,柔软的脑组织每和颅骨接触一次,他的身体就不自觉地开始摇晃,在密教模拟器中,长生者的力量和人脉到达10时,将会对敌手直接发起攻击。
现在黑蛇的力量虽然只有7,但他可是藉由塔露拉的身体,亲自站在不远处。
无论是第十级的力量还是第七级的力量,想干掉李林,都很简单。
李林一想到自己要被黑蛇玩弄在股掌之间,就不禁乐了起来——正常情况下的李林是半个疯子,而现在他完整了。
他一把脱下裤子,左手不断前后耸动,右手挥舞着撬棍向着黑蛇大踏步前进。
李林哈哈大笑,张口以诗明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如果他能穿上裤子并停止左手的动作就好了。
豪迈的大笑声逐渐向着黑蛇逼近,“塔露拉”眼角微微一挑,随后心灵的风暴变得愈发疯狂。
李林的大脑在颅骨中撞击的更加强烈,这让人分不清距离和方向,他索性放下撬棍将其当做导盲杖,摸索着朝着黑蛇走来。
“塔露拉”的面容微微抽搐。
随后她抬起手腕,五指向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按去,狂风骤然变得更加猛烈。
李林的身影就像一根瘦弱的茅草,他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咣当一下撞在扭曲的路灯杆上,尖锐的铁皮连同他背后的皮肤血淋淋地脱落,像是一卷破旧的布匹。
忙碌的左手让李林保持着微弱的思考,他抽空看了一眼系统。
【当前力量:7】
黑蛇的力量并不完整。
所以他的极限就是7?冥冥之中自有7意!
李林顿时恍然大悟,于是他笑得更加大声,一边笑一边冲。
“你在做什么?”
或许是李林的行为荒诞不经到令长生者也觉得可笑,他居然破天荒地向李林询问。
尽管长生者清楚他不可能得到满意的回答,纵使他受限于塔露拉的束缚无法真正腾出手来,但大范围的心灵风暴已经足够摧毁李林的神志。
所以没有等李林回答,他便再度自顾自地开口。
“何其可悲,用一个故事制作一个谎言,又用这个谎言去欺骗更多的人。那不是你的思想,而是你曾见过的事物,但就算是临摹的景象,也带着令人不安的余温。”
“不死的黑蛇”缓缓开口,或许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唯一能胜过自己的长生者,十二岁相之一的年驻足于另一个城区,眼下还有谁能够救李林?
正像他所说的,他并不相信那本书是李林所著,对塔露拉将李林称作导师的行为,长生者也嗤之以鼻。
但这不意味长生者对此毫不关注,恰恰相反,他对李林传播的思想无比重视,重视到他不惜亲身前来,也要将危险彻底扼杀。
现在李林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但“不死的黑蛇”反而对他产生了兴趣,毁灭一个人的思想远比毁灭一个人的肉体更加殊胜。
“你知道乌萨斯的现状,理想家在此一无是处,我的女儿太过年轻,而你的思想则与其不同。”
“马基雅维利主义。”
“你说什么?”长生者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个他从没听过的名字。
李林把射出来的东西均匀地涂抹在地上,他没有和长生者对视,而是一个劲儿地低声嘟囔:
“一种个体利用他人为达到目的手段......其核心是处于利己目的操控,而非互利性质的合作......君主和统治阶级应当抛却善恶,就像抛却不必要之物一般......统治阶级既要像狮子也要像狐狸,以达到他的权力意志......”
长生者微微动容。
不,他彻底被李林的话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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