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短暂的沉默后,癫狂的大叫从福康安的胸膛中迸发出来,这位曾参与过大小和卓之战,镇压过数次农民起义的清朝名将,被眼前超越现实和人智的东西吓到失去了理智。
他疯了。
另一边的和珅也吓得魂飞魄散,不过胸膛中的忠心还是让他拽住乾隆的袖子,极尽全力从口中吐出支离破碎的词句:“主......子,快,快逃!”
曾经写过《阅微草堂笔记》的纪晓岚吓得满地打滚,擅长罗织文字狱,用人血染红自己顶子的刘墉刘罗锅,在极度的恐惧中撞向了金銮殿中的大柱......甚至都不需要李林动手,癫狂的文武百官们,就将金銮殿变作了人间地狱。
李林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对着一言不发的命运说道:“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挑九月初九吗?”
“为什么?”纵使知道自己即将大败亏输,命运也不禁想问这个问题。
李林一边眯起眼睛,一边对着下面两股战战的乾隆竖起大拇指。
“因为九月九,是我老婆的生日。”
“我要给她放个史无前例的大烟花。”
437 终末(上)
当我对你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并不一定意味着我是在夸奖你,也有可能是在瞄准你。
这句话李林没有说出来,但玉阶下强撑着大清皇帝尊严的乾隆,还有站在一边放弃抵抗的命运,居然都无师自通地意识到了。
——终末将近。
区别只在于,爱新觉罗·弘历是绝望地大笑,而命运居然还有心思,睁大眼睛去看属于自己的“终末”。
下一瞬间,命运睁大了双眼,目眦欲裂,它意识到了李林要给予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李林的领口、袖袍、眉眼、指缝间突然生出无数光,还有无数锐利的气息......这些光里逐渐染上了金紫色,就像是暮色时候的太阳;这些气息中带着山楂花的味道,随后斤斤的伐木声从李林的身体中传来,还有猫头鹰鸣叫的声音。
他头顶的一对鹿角在金紫色的暮光中有些扭曲,似变得更加修长,像是长剑,但更像是斧刃。
先前敢于直视李林的乾隆和太子两人惨叫一声,鲜血从他们捂住面孔的指缝中汩汩流下,无形的切痕正在他们的面孔上游弋,将一切无辜者的身躯切分再切割。
只有李林能见到的墨绿色桌面上,一张三阶的启相影响在半透明的虚框中烧成灰烬。
【影响:轻微的豁口】
【三阶启相影响!】
【框架扭曲——门扉爆开——蛇群自土中沸腾而出。】
【一种三阶影响!力量与危险互相穿插,结为一体。】
而现在,那道锐利的气息从李林竖起的拇指中飞起,顺着裂开的间隙进入了不可至不可知的某处。
......
广州府、佛山镇,北帝庙。
由于李林干过的好事太多,北帝庙的香火更上一层楼,浓郁的香火气息环绕在被李林重塑后,和他相貌肖似的金身下,像是一层浮动的云。
老庙祝的手中揣着一串线香,正要往铺设着黄布的案台上的香炉里放去。
但下一刻,一股极其威严的气势从他的头顶掠过,仿佛有一尊巨人正在起身。
老庙祝没有去看具体发生了什么,他闭上眼睛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老庙祝的决定做得非常正确,因为在他不曾看见的地方,那尊以李林面容存在的北帝金身正直起半身,左臂向前伸出,手掌弯曲,就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
与此同时,北帝金身的右臂缓缓向后拉动,右手的指缝间似乎扣住了什么。
由数位弑神者权能,乃至不从之神遗骸所打造的,如此独一无二的无忧弓,第一次出现在世间。
【无忧】
【三阶铸相奇物。】
【特性:无怖。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此物在铸造时,因铸造者忘却了自己的忧虑得以成就,让我们欢快地射出箭矢吧,从现在开始忘却自己的心跳和表皮。当此箭命中时,将会消弭一定范围内的影响。】
【特性:彤弓。它能射出的并非只有箭矢。】
【此物曾一度用于划分昼夜的边际,它所能射出的事物比你想象的更广泛。】
【特性:素缯。它能命中的并非只有目标。】
【此物曾一度用于框定国土的疆域,它所能命中的事物比你想象的更深刻。】
【特性:夺日。哪怕是太阳也能被射落,尽管射伤它的箭矢不知落向何方。】
【你所射出的箭总会追逐着光,但记得不要射出最后一支箭。】
【描述:某位皇帝以至忧愁的事物锻铸出它的形体。忧虑因未起的风暴而生,谁人的箭矢始终指向太阳?】
某时某刻,天空中洒落的阳光,突然多了一抹暮色。
庙宇中,那层层叠叠的香火之间,多了山楂花的气味。
李林松开了手指。
紧绷着的弓弦擦过手指的指腹回弹,那一支瞄准了太阳的箭矢离弦而出!
素白的箭矢从赤红色的长弓中射出,乳白色的湍流从弓弣处扩散开去,随后一切陷入了寂静中。
一瞬间,整座佛山镇、不,整个广州府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不是他们保持对李林的尊重,而是在李林射出那一箭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寂静盖过,任凭车夫走卒张大嘴,任凭愚夫愚妇们手舞足蹈......所有的声音都被某物压制到静默。
随后,大海沸腾了。
西起湛江市,东至汕头市,八千里的海岸线,在一瞬间破碎断裂。
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八千余里的海岸线当做弓弦般拉开,只为了射出一箭。
而现在,作为射出这一箭的代价,整条海岸线支离破碎,如千万块无人问津的尸骸。
这本该有毁天灭地的声势,可现在却被可怖的大静默盖过。
......
这一支箭在静默中前行,就像一阵风,或者是一道闪电。
它的影子在天光中闪没,像是一条游在“有和无”之间的鱼。
于是当它经过鄱阳湖的时候,翻腾的湖面突然平滑如镜,只有一道极细极细的白浪从湖的南岸伸向北岸,有小船正好挡在了那道白浪的路径上,然后被悄无声息地一分为二。
那道白浪是箭在现实中的千万道倒影之一。
随后整个鄱阳湖向着中间倾斜下去,露出湖底深邃的淤泥和丰美的水草,翻腾的湖水迅速地消失不见。
于是箭矢更快了。
......
一念之间,它穿行在长江的血脉中。
长江的江面上突然掀起大风,每一道波纹,每一朵浪花中都闪着一个耀眼夺目的轮廓,随后整条长江都变成了一条线。
李林的目光也一同进入了这奇妙的境界:天地万象都变成了一根又一根的线条,然而奇特的是,这种状态下的他却能从那些线条里看见天地的真实。
那些黄色的线应该是广袤的平原,青色的线应该是横贯九州的水系,还有点缀在大陆上的湖泊。
极偶尔出现的点点白痕,可能是那些繁花似锦的大城市,就像是扬州、杭州。
然后他进入了最粗的一条青线。
天空里没有风,就像是冻结的冰块,长江也趋于平静,就像是一方凝结的镜子。
这种绝对的安静却给人一种强烈的撕裂感,天空与长江仿佛要渐行渐远。
随后,长江碎了。
那只箭矢再度加速。
......
人世间仿佛被照亮,好像骄阳再度升起。
箭矢在经过黄河的时候,已经没有再度加速的必要,但李林想,所以这一箭便再度震碎了黄河。
千万道浊流不甘心地向着天空怒吼,随后天空中便出现了无数道痕迹。
那些痕迹在天穹中下坠,便变成了雨。
那些雨在半空中便被击碎,仿佛有人将天地当成大鼓敲响。
......
箭矢已经来到李林竖起的拇指间。
金紫色的暮光中,那只箭矢没有再度前进,而是停留在李林的指尖。
命运突然觉得身体微冷,它看着李林,由衷赞叹。
“好箭。”
438 终末(下)
好箭?当然是好箭。
李林切割下了自己的双腿,将其作为弓身和箭矢,又将数位不从之神的权能注入其中,再加之以钢之军神的遗骸,最终成就了这名为“无忧”的凶器。
这一箭从广东府射出,跨越整个大陆,凭空出现在了这里,将命运射得支离破碎,连同它所制造出来的历史支流蒸发殆尽。
这不是好箭,什么是好箭?
极高远的天空里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随后嘎啦嘎啦的声音从四周的虚空中生发,听的人毛骨悚然,心生寒意。
——被李林重创无数次,以至于失去绝大部分力量的命运,已经不能在制作出逻辑完备的历史支流,因此它先是铸出了这片大地,然后用大地撑起了天空,借此稳定四时时序的轮转,框定了这一条秘史支流的框架。
然而现在大地支离破碎,数亿众生一瞬死尽,随之而来的便是天穹的崩塌,乃至框架断裂的连锁反应。
突然有明亮的火光从大地的尽头涌来,像是潮汐般将一切吞没。
那些沉寂在寂静中的人们,那些侥幸没有死在天灾下的人们,无论他们是否祈求神明,亦或是平静等死,都在那道明亮的火色中化为灰烬。
......
曾为紫禁城的荒野中,命运看向四周。
那些宏伟的建筑,还有在建筑中行走的众生,已经在箭矢命中的瞬间,被余波碾做不存在的齑粉。
天空,大地,还有人,都混同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就像是一切还未出现的最初,天地混沌一片,彼时尚还迷茫的灵运行在渊面上那样。
原来死和生竟然是如此相似的,命运想到。
它如此想着,闭上了眼睛。
......
历史支流炸裂的余晖里,身披金紫色暮光的李林和身形虚幻的命运对立。
在最后的时光里,他们还有一段简短的交流。
命运问道:“你要怎么处置这个世界?”
李林说道:“铸日机神会留在这里。”
命运问道:“但那不是你。”
李林回答:“现在的我也不完全是我。”
命运说道:“有道理,但你是谁呢?”
李林摆了摆手:“想知道?我不告诉你。”
命运沉默了一会儿,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死了。
然后它的痕迹,那些留在历史中星星点点璀璨的火光,就像是一串春节一百响一样炸开,接连不断,在李林的眼中串联成了一条璀璨的火河。
当然也可以说是烟花。
很漂亮,也很壮观。
想来年会很高兴。
“生日快乐。”李林说道。
......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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