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93章

有那么一段时间，利库差点被休比直接绑走，然而他最终还是成功说服了休比。

“计算出的概率是不会错的，但是计算这个过程却会出错，你所计算出的结果会因为一个突然得知的消息或者条件而凭空改变，可能性从零突然上升至一百，或者从一百骤然下降至零……只要能够引发奇迹的话，概率论就变成了只会是牵强附会的东西。”

“我们只要唤醒奇迹就够了。”

那个时候看着休比的利库无比坚定，就仿佛这是他最坚信的事物，而这样的逻辑也毫无疑问是一种暴论，但不知为何，总是依靠着计算而行事的机凯种却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所使用的理性思维，以感性拥抱了利库的解答。

违背了自己的逻辑，单纯的焕发出了兴趣，甚至到最后演变成了名为憧憬的情感，休比想要看到利库与苏尔想要达成的那种未来，因为需要与渴望而挣扎着，因为这样的渴求而改变着自己，以理想作为目标。

当思维逻辑中意识到这一点时，休比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无比惊讶的事实——这会是【心】吗？

她所在追寻的东西。

可以证明她不再是单纯的依靠着逻辑运算而存在的冰冷机械的答案。

人类所拥有的宝物。

“休比……也想要……看到奇迹……”

这就是那个时候小小身形的机凯种所给出的回答，让利库几乎落泪的回答。

只有他自己一人才知道，他大约永远也不会告诉休比的思绪——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有名为奇迹的东西才让他可以模糊掉自己看到的一切，期望着名为胜利的奇迹抚平所有的伤痛。

人是愚蠢的，因为愚蠢而磨砺智慧，因为愚蠢而倔强，因为愚蠢而才可以创造出奇迹，所以……也请让那个最愚蠢的人成功吧。

他的弟弟——苏尔。

心中涌动着潮水般的思绪，明明这处隐蔽的地窟早已来过了无数次，然而哪怕再到来无数次利库也都无法抚平心中的痛苦，只要看到就会无法接受，只要看到就会无法忍耐。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呢？】

空灵的声音从地窟中飘出，那个熟悉的男声如今却染上了非人的色彩，并非由喉咙中的声带所震颤出的嗓音。

仿佛是感到了害怕，站在利库身旁的休比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利库的小臂。

深吸了一口气，利库压下了心头的不适，另一只手摸了摸休比的头顶后便带着她慢慢向里面走了进去。

软绵绵的，仿佛踩踏在了潮湿而又绵软的草地之上，这处地窟已经不是曾经利库所看到的那种漆黑一片的模样，不带任何热量的光芒照耀着这里，点亮了这片黑暗。

从他与休比双脚踏上去的位置开始，一道亮蓝色的光潮便快速的向着地窟的深处翻滚而去，如同在呼吸似的，光潮流过的地方被唤醒了，蓝色，绿色，红色，如海底珊瑚般的发光草叶摇曳在整个视线之中，明明封闭的地窟中没有一丝微风，但是它们却在轻轻的摇摆着，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在诉说着对利库与休比的欢迎话语。

漆黑一片的地库一瞬间被照亮了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然而这样的光芒却一点也不刺眼，利库可以清楚的看到位于地库最中心的那个男人。

那个……人。

如果他此刻的模样真的能够被称之为人的话。

第二百五十一章 妄想

仿佛从大地中生长出来的巨大根须，扭曲着，盘旋着，却又仿佛彼此扭曲着的粗大藤蔓，这些藤蔓盘踞在整个地窟最中央，将那个男人彻底吞噬了进去。

是苏尔。

在如此之长的时间未曾见过之后，利库突然发现比起上一次回来见到时的模样来说，苏尔变得更加……可怖了起来。

看不到下半身，如同整个血肉与没有生命的树木融合在了一起，利库看不到苏尔胸腹以下的身躯，那里已经与身下的巨大藤蔓没有缝隙的生长在一起，就好像这个生命从一开始就是那样一般。

然而利库却知道那是假的，自然的生命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扭曲的外表，如同最为怪异之物所雕刻的石像。

除了最开始邀请的声音以外，利库与休比在进入地窟后却没有听到更多的声音，苏尔的头颅还在低垂着，就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般，还是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吗？

让沉默化作兄弟两人在时隔如此之久后的桥梁。

不禁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利库定定的注视着苏尔的存在，他可以看到苏尔的胸口在异样的不断闪烁着墨绿色的光芒，这光芒并非存在于外界，而是直接从苏尔的身体内部发亮着，穿透了骨骼筋膜还有皮肉，如同在呼吸一般。

然而呼吸的却不仅仅是苏尔，甚至还有他身下的这些巨大根须藤蔓，利库突然察觉到这些本应该是不会动的植物存在却在随着苏尔胸口微弱的起伏在一起运动着，彼此纠缠着的身躯微微摩擦，仿佛沉睡中的巨蟒，还未醒来的怪兽。

让利库无法离开眼睛的不仅仅是苏尔身下的诡异植物，更让他无法接受的却是那些仅仅只是看到就止不住心痛伤疤……布满了苏尔整个上半身的伤疤，从胸膛到肩膀，从肩膀到手臂再到手掌。

干枯的，仿佛一节干瘪而瘦小的风干后的树枝。

比起身下盘结在一起的巨大藤蔓根须来说，甚至苏尔此刻本身的肉体才更像一节植物，一节暗红色的，焦黑的枯枝。

曾经健壮的身躯如今已经消瘦无比，但这却并不是缺乏营养或是饥饿而导致的瘦弱，利库知道那是因为什么，甚至此刻走的再近点就可以看得无比清楚——那些在暗红的疤痕间所隐隐露出的惨白色的骨头。

面前这个低垂着头颅的男人已经失去了他全身大部分的血肉，甚至如今还能够活着也不过是多亏了与他结合在一起的藤蔓，多亏了森精种的……魔法。

【抱歉……吓到你们了吧？】

终于抬起了头颅，明明没有张口，但是苏尔的声音却环绕在了利库与休比的耳边，他们还可以看到那张脸上的表情是在微笑着，尽力的微笑。

“……并没有”，用力的摇着头，利库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嘴里隐隐传来了发咸的铁锈味，那是他刚才无意识间咬破嘴唇所留下的痕迹。

“……后悔吗？”

嘴唇嗫嚅着，这样的问题本不该被问出，然而利库却无法忍耐此刻的心情，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这处地窟之中。

【后……悔？我吗？】

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利库在说什么，苏尔迟疑的拖长了声音，却又在下一刻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做出太大幅度的动作。

【不后悔】

【或者说永远也不会后悔】

【我们正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我们的猜想也是对的，我真的感受到了这颗星球的律动——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利库！】

仿佛在害怕利库会退缩一般，苏尔一句接一句的说着话，胸口墨绿色的光芒也随着他变得激动的情绪而加快了闪烁，连带着整片地窟里发光的草叶也加剧了飘动，沙沙作响。

“啊……”，如此应声着，利库想说很多很多，但此刻却发现除了这样单纯的应声以外，一切都不知道从何才能说起。

“会成功的。”

最终，也只是这样干巴巴的附声着。

【不必为我感到难过，也不必为我此刻的模样而感到痛苦，眼下的惨状不过是成为唯一神道路前的磨砺，毕竟若是告诉所有种族只要他们可以忍受像我这样的痛苦，然后他们就可以获得成为唯一神的机会的话，恐怕为了争夺这样的机会而打破头的家伙会多到数不清呢。】

敏锐的察觉到了利库此刻表情下的思绪，苏尔甚至轻笑着开起了玩笑。

此刻在整颗星球上无论大海还是陆地间已经不再稀奇的精灵之海，那些人类所暗中诱导出现的，不被所有种族在意的蓝海系列的本质便是存在于这颗星球的任意一处，存在于现实却又不存在于现实的精灵回廊在现实世界里的显现，形似投影，却又不是投影。

那些精灵的海洋确确实实的是精灵回廊的一部分，但是精灵回廊却不是它们，然而那份本质与概念上的联系却是真实存在的，通过那些蓝海与精灵回廊之间的联系的确可以对真正的精灵回廊造成影响，哪怕这种影响十分微弱，但只要存在就够了。

如果一次不行就两次，如果两次不行就三次，如果一点不够就两点……乃至于无数次，将那些吃下了他血肉的生命送入精灵的海洋之中，让那些苏尔已经可以操控的心智堆叠在蓝海的深处，作为跳板与他自身的一部分，再透过那些精灵一次又一次的向着精灵回廊中渗透……

而这就是苏尔所有的计划中最根本，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条，甚至所有的妄想与幻想都是基于此诞生——在所有种族都不曾想到的时候直接潜入进精灵回廊的深处，找到那盏存在于虚幻中的星杯，踏上唯一神的宝座。

是的，战神因为其所代表的概念的确是近乎无法击败的存在，那么干脆就不击败好了。

无论祂所代表的概念到底是什么，祂终究只是诞生于精灵回廊中的一位存在，正如神灵种无法创造出他自己也无法举起的石头，战神的力量也绝对不会高过精灵回廊的力量。

当放弃了从正面击败战神这个想法之后，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拥抱

在提出时异想天开到了连狐疑之神都震惊到说话结结巴巴的程度，甚至那位神灵种还破天荒的说了一大串话，然而无论是祂还是欣可却都在几次证明性的实验后陷入了沉默。

时至今日，这个蕴含了所有人类期冀的梦想甚至变得愈发真实了起来，在投入了不知道多少妖魔种的血肉后，某一天里苏尔突然看到了一切——这个星球上的一切，他仿佛变成了这个星球本身，随着无处不在的精灵回廊以一种极高的视角洞悉了整颗星球。

河流，岩浆，地幔，高山，大气，神灵种……这样神异的感知不过转瞬即逝，然而苏尔却真切的感受到了脚下这颗星球的跳动，它也在呼吸，它的律动。

可惜也只有那一次了。

甚至如今整个计划也到了不得不暂停，进行另一个步骤的时候，哪怕苏尔真的很想就这样一直安全又稳定的进行下去，直到他真的坐上唯一神的宝座的时候。

但很可惜，妖魔种的数量不够了。

无法操控没有自我智慧的生命，这或许就是苏尔那独特能力的局限，妖魔种们哪怕知性再低，但是他们却依旧是拥有智慧的种族，除了那些遗留下的仇恨以外，不少妖魔种庞大的身躯对于苏尔的计划来说也是极为有帮助的，毕竟在喂下他的血肉之后，当他可以操作这些低智的家伙们时，他们庞大的身躯在进入精灵的海洋后所带去的冲击也是远远超过其他种族的。

可惜差不多快用完了。

剩下还没有捕捉到的妖魔种也一直跟在他们的创造主旁边，不留出一丝空隙，实在是让人遗憾不已。

而大陆上妖魔种的清空也让人类活动变得安全了起来，再加上兽人种的早已消失不见与三方对立中的森精种联盟、地精种联盟以及战神阵营，整片大陆上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人类可以随意行走的地方——只要避开那些交战地。

而除了妖魔种这个因素以外，让计划不得不暂时停滞下来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苏尔冥冥中产生了一种预感——太分散了。

那些已经被他同化为自身意志的一部分，融入了精灵的海洋中的意志实在是太分散了，它们需要一个强意志作为带领与统合，还有他的寿命，所以……

【开始最后的计划吧，利库，我们已经距离胜利不远了。】

苏尔空灵的声音在催促着。

“……这就要开始了吗？”，一边反问着，利库忍不住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休比。

【嗯，再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况且不论是你我还是大家都已经变老了啊……】

苏尔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利库脸上的皱纹，无论是他还是利库都无法避免这来自时间的利刃，集落中那些本来就年龄偏大的老人如今身体更是已经开始走起了下坡路。

连伸手触摸自己的面庞都不需要，仅仅闭上眼时牵动脸上的肌肉这个过程都可以让苏尔感受到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模样……身体的年龄本该小于利库的他此刻甚至比利库看上去还要苍老，那是身体最根本的生命力剧烈流失所带来的后果。

不是没有考虑过克隆那样方便的技术，然而欣可在听取了克隆这个概念并为苏尔制作出克隆体后，那些可怜的克隆体们却在成型的那一刻因为未知的力量而同时变成了扭曲蠕动着的肉块，连骨头都彻底消失不见，无论多少次尝试都是这种结果。

无奈之下苏尔只能使用自己本身的血肉，一片接着一片。

最开始的时候还可以用森精种改进后的治疗术式来恢复伤口与血肉，然而即便是魔法的力量却也是有限的，就算有着大量的营养物质作为补充，但是不断的恢复却依旧消磨着苏尔本身的生命力与寿命，以至于如今他变成了这样干枯的只能依靠着植物才得以存活的模样。

“……我知道了”，虽然嘴上这样回答着，然而利库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却始终没有放开，他在担忧的看着休比，因为按照计划来说，接下来最危险的一段计划将由休比一人来完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利库想要参加战场大战的愿望已经发生了改变——他想要看到身旁机凯种少女的笑容。

发自真心的，快乐的微笑。

“……不会逃……利库”，抬起头注视着利库的双眼，休比低声握住了他的右手喃喃着：“利库……爱着人类，苏尔也爱着人类，休比……也爱着人类。”

“我们不会输的……人类不会输，休比……想要看到利库开心的笑……”

朱红色头发的机凯种少女淡淡的话飘荡在地窟之间，但无论苏尔还是利库却都沉默着。

【啊，没错……我们一定会赢。】

良久之后，苏尔才坚定的说道。

已经无需诉说太多，利库环视着周围的环境，滑腻且潮湿的空气，散发着明亮光芒的草叶，生活在这样一个深邃的环境下几乎可以将任何正常的人类逼疯，但苏尔却始终呆在这里，日复一日。

十一年。

【怎么样？我现在这个样子？】

看到利库正在注视着自己，苏尔抬起苍老的脸庞扯了扯嘴角，想要举起手臂挥一挥却因为肌肉的缺失而只能软弱的颤动，只有那空灵的声音在展现着虚假的健康。

【我这样还算是人吗？】

“啊，算的”，毫不犹豫给出了回答，利库松开握着休比的手后向前走了几步，在苏尔惊讶的目光之中张开了双臂，用力将他拥抱进了怀里。

“至少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人类，以一颗人类的心面对着冰冷的世界，将大家守护在背后……”，用力抱紧着苏尔，利库在他的耳旁咬着牙说道：“模样的改变根本无关紧要，更何况只是维持生命的工具。”

【……是吗？】

苏尔也闭上眼轻声说着话。

“当然。”

【……我还以为这个样子会吓你们一跳来着，诺娜之前可是被直接吓到了……没有吓到人多少有些失落啊……哈哈】

耳边明明是轻快的话语，但是利库却无法再说出半个字眼，他只是不断的拍着苏尔的后背，急促的呼吸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战下的天翼种

时间，是最为强大，也是最为神奇的魔法。

对于那些寿命短暂的种族来说，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如果不珍惜自己有限而短暂的生命，那么最后到了生命的终点回头看去能够得到的也只有数不尽的遗憾。

但是对于那些寿命悠长，甚至根本就没有寿命这个概念的种族来说，时间又是廉价的，那些寿命短暂的种族生命中无比宝贵几年，十几年时间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闭眼小憩一阵的功夫，很多在短命种族看来必须抓紧时间去做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却是完全不需要着急的，游刃有余。

最少在天翼种的眼里世界就是这样的——只需要趴下小憩一会儿，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外界的一切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大战还是那个大战，杀戮也还是那个杀戮，虽然如今那些不知尊卑的地鼠们发明了一种极具破坏力的武器，但对于她们的主人来说也依旧是玩具一般的东西，不值一提。

无论是地精种的联盟还是森精种的联盟，放在天翼种的眼中都不过是弱者徒劳的自我欺骗，在她们主人的伟力面前一触即碎，她们是如此坚信着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唯一让天翼种们感到疑惑的却是她们主人的命令了——不准妄动，收缩势力。

正是因为战神这样宽容的态度，如今大陆上才出现了这种三方对立似的局面。

但只有天翼种自己坚信着，只要她们的主人想，那么以所有天翼种的力量加上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的力量再加上战神自己的力量，仅仅她们一方的力量就足以以一敌二将其余两方灭杀干净。

然而战神所下达的却是收缩势力静待时机的命令，天翼种们无法理解，但既然是主人的命令……她们也自当遵守。

不过静待时机……时机？什么时机？

无法理解。

是只有阿尔特休大人才能看到的时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