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3章

作者:花妖梦

坦白一点的话,如果不是这次为了克雷多的病情,他根本不会选择带队深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他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己熟知的面孔被埋入到土地中了。

在持续了快将近一天后,碧蓝色的漩涡终于消失不见了,苏尔他们的运气并不怎么好,恰巧碰到了持续时间比较久的死之暴风雨。

匆匆熄灭的篝火,一行人以逃命的速度离开了这处刚刚被暖热的山洞,这样的温度是异常的,如果不快点逃跑的话,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的家伙过来查看。

事实上就在逃离的路上,苏尔他们便碰到了这样的家伙。

竖起手示意所有人保持禁止不动且就地隐蔽,苏尔将头上的罩帽拉的更下来了一些,又小心翼翼的从石缝间慢慢的探头着——仅仅在石块与罩帽的那一线缝隙间窥视着。

完全称得上是膀大腰圆几个字,硕壮的肌肉光是看着都可以一拳把苏尔的头打进胸腔里,就连身上最细的脚腕处也快要比苏尔的腰粗了,绿色的皮肤,狰狞的獠牙,身上裹着兽皮,挂饰着不知名生物的头库与牙齿作为装饰。

只需要一眼,苏尔就辨认出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队生物是什么。

兽人。

也可以叫做欧克(ORK)。

就好像苏尔之前那个世界里的某款游戏中的绿皮种族一样,是力量的代名词。

但这里必须要提的一点就是所谓的欧克虽然也可以叫兽人,但是它们却并不是兽人种,反倒是妖魔种的一员。

按照苏尔从利库那里学到的知识来说,几个人这一路上所惧怕的兽人种从样貌上看反倒是和人类没有太多的不同,除了多了些毛茸茸的动物耳朵与尾巴以外……力量高低也不同。

兽人种也从没有承认过人类是他们的一员就是了,哪怕叫做猴人。

对于这个星球上的种族们来说,区分他们之间的区别的从来都不是外表的模样,而是灵魂的构成。

“那边!就在那边!我感觉到了!那里有食物的味道!”

“吼!兽人种!还有兽人种!杀!”

“先杀兽人种!”

“先杀兽人种!打架!厮杀!血!”

“吼!”

“……”

听着那边不断传来的吼叫声,苏尔拼了老命才从这帮欧克的话语里听出了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不怪他,实在是这帮欧克说起话来也太弹牙了一点,妖魔种的语言也确实难懂,总之似乎是看到苏尔几个人之前生火的那个洞口里飘出了些许烟雾的样子,此刻正在向着那里靠近着。

但是……兽人种?

这附近有兽人种?

苏尔的心中莫名的一紧——还是说这帮欧克以为之前在山洞里生火的是兽人种?

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都必须离开这里才行。

这么一队欧克毫无遮掩自己行踪的意思就这样活动在这里,苏尔绝不相信兽人种的哨兵们会忽视他们的存在,这个时候靠的越近就越是危险。

莫名的,苏尔突然心生了一种悔意——之前在山洞里的时候他不该心软同意生火的,即使当时温度再低,在那种时候允许生火也算是惯例。

哪怕山洞的外面就是不可能会有生物活动的死之暴风雨。

这样马后炮的想法。

也许利库他才是对的……

狠狠的咬了咬牙,没有将自己的悔意说出,在看到那队欧克互相吼叫着说着话走远后,苏尔只是快速的缩回了身子示意其他人跟紧他。

在岩石的背面穿行着,披着野兽的皮四肢匍匐的前行着,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声音,不止是苏尔,其他的人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此刻行动起来动作也快了不少。

这样静默的行进持续了很久,除了那份莫名产生的恐慌与孤寂感以外,唯一值得几个人庆幸的是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也没有受到什么东西意外袭击,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只不过是再次冰冷且僵硬下来的四肢以及躯体罢了。

“要去那边看看吗?”,莱尼在旁边比划着手语,他所指的方向正是三年前他们所逃出来的那处集落。

“没有必要”,连思考都没有,苏尔直接否定了这样的提议,“那里在被兽人种搜刮过后应该不会留下还可以利用的东西了,我们直接去当时种药草的那里就好。”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做出了一个糟糕的决定后,后面的这段路程里苏尔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现在也完全没有空余去满足自己多余的情感。

那实在是太奢侈了。

“早点拿到药草,早点返回”,回头看了眼正等待着命令的队员们,苏尔简短的比划着手势。

“是。”

第七章 刹那&抉择

一棵,两棵,三棵……

情况比苏尔预想的要好很多,因为种植条件与隐蔽条件的缘故,苏尔过去所在的那个集落所选择的这处草药种植地确实是很难被发现的,而最令人感到欣慰的便是这处饱含了希望的地方即使在当时兽人种们毁灭集落后也没有被找到,同时也非常幸运的没有被那些拥有改变星球地表模样的种族们的随手一击给波及到。

哪怕记不住目前人类所发现的所有药草的种类,但苏尔已经看到了不少对克雷多的病情会有作用的药草。

“尽量保证根系的完好,再加快点速度”,用匕首快速的在土地里挖掘着,苏尔再一次低声催促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山洞里那个不知道该不该被称为错误的决定,在之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始终保持着一种把心脏吊在嗓子眼里的紧迫感与恐慌感。

就好像在他们的五感所能感受到的地方以外,正有着什么东西默默关注着他们一般。

而最糟糕的是这样模糊的感觉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真的有什么在关注着他们。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绳索在渐渐的收紧,苏尔无限的徘徊在两个决定之中——现在就离开,还是再挖几棵药草再离开。

所有人的性命正握在他此刻的手掌之中,他的决定正决定着他们能否从这一次的远征中存活,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直觉,苏尔握紧匕首的手甚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就在这份恐慌之中。

“所有人……装好药草,现在立即撤离。”

深吸了一口气,苏尔下达了命令。

在这三年中已经生长了不少的草药如今才收集了三分之一不到,苏尔此时突然做出的决定让自己的队员们愕然的抬起了头。

“但,但是这里还——”

“马上!”

粗暴的打断了这个人的话,苏尔带头将已经挖掘出的药草包裹在一小块布匹里。

不再提出疑问,虽然心中仍旧保持着莫大的疑惑,但所有人都立即遵从着苏尔的命令快速的包裹起了自己采集到的药草准备撤离。

然而苏尔心头的沉重感却一点也没有消散的迹象,他看着队员们仅仅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整理好自己,看着他们快速的清扫着他们留下的痕迹,看着他们不舍的瞥过那还没有来得及挖掘的三分之二的药草,直到——

“哦吼?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着离开呢?”

陌生的,就仿佛一个漏风的风箱般的声音,又仿佛有人的喉咙处被人开了个洞,每一个字词都带着哧哧的漏气声,那绝非是苏尔的队员们所拥有的声音,毕竟,就连所使用的语言都不同。

静默。

天地间一瞬仿佛只剩下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只能到这里了吗……’

以及——

“是命令!跑!”

耳朵仿佛失去了作用,它们什么也听不到了,苏尔只是在一片空寂的毫无声音的环境之中,看着自己的手就这样伸了出来,将那包裹着几棵药草的小包丢到了莱尼的怀里,又看这些早已有了觉悟,哪怕被命令着去死也毫不犹豫的人们顺着自己的命令而转身开始狂奔。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划上了一个迟缓的符号,苏尔可以看到莱尼挣扎着想要向自己伸出手却被其他人用力拉扯着奔跑了起来,又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每一份最细腻的表情。

只有他一动未动。

没有撕裂般的痛感,也没有呼啸而起的风声,苏尔知道自己必须留下来,这里也只有他可以留下来。

跟随他而来的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精通了兽人种的语言,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道这突然响起的声音的主人到底打着什么样的主意而没有发起攻击,在这里的所有人中唯一能够拖延片刻的也只有说得上几句话的他了。

缓缓的转过了身,出奇的,在苏尔此刻的脑海中唯一回荡着的竟是利库那平常早已强调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话语——

【我们不存在,不能存在,所以不会被感知,人类的抵抗根本不被允许,也不得不成为被狩猎的猎物,不能反抗,因为不能有威胁,哪怕稍作反击取得略微的胜利又如何呢?】

这便是苏尔如今所在的集落得以延续发展至今的生存策略。

‘这一次,轮到我了吗?’

所以,如果付出一个人的牺牲就可以让其他人活下来的话……怎么样都是赚的吧?

小腿似乎在无法控制的颤抖。

紧握的匕首悄然间反握着,就是这个角度,就是这个方向,却绝非是要发起搏命的反击,而是赶在身体被撕咬到破碎前先终结自己的生命。

但……手臂,为什么抬不起来呢?

太快了,一切都变得太快了,甚至连苏尔在私下里阴暗面爆发的时候所想过的,所已经实践过的,大家所约定的规则那样,当真正遭遇危险时就命令其他人出去引诱敌人离开的这种方法都来不及使用。

当苏尔反应过来时,一切就已经变成了他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场面的景象——他就是那个诱饵,那个牺牲品。

甚至这个命令,这个决定还是出自他自己之口。

就在那第一秒。

苏尔终于转过了身。

该说是庆幸吗?那个声音的主人并没有追赶上去的意思,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一种自信,无论这些会动的猴子们再怎么跑也无法逃出自己的追猎的自信。

苍白的长发就那样随意的披散着,高竖起来的灰白色毛发的狼耳,戴在脸上的凶恶的恶鬼样的面具,魁梧的身材,身躯上覆盖着似是制式的武士般的铠甲,让苏尔不禁想起了前世那个岛国的特色文化,锋利的长刀就被这个兽人种这样随意的架在肩膀上,苏尔甚至可以看到长刀锋刃上的几处豁口,还有兽人种那锐利的指甲,甚至在这红色的天空下闪着寒芒。

“不跑吗?”

饶有兴致的声音,就好像在观赏一只跳跃在火圈里的猴子一般,到底能够为自己带来多少的欢乐,面前的兽人种甚至轻松的将长刀从肩上取了下来充作拐杖似的单手拄在了地面上。

第八章 辩解

光是站在那里都足以带来压迫到窒息的威慑力,那是与之前所碰见到的那队欧克所完全不同的力量感,但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却没有任何的不同——反正自己都是一碰即碎罢了。

“啊~,如果你是在担心你的同伴的话,暂且可以放下心呢”,灰白色长发的兽人种如此说道:“我也并没有同伴过去追击,在这边侦查的也只有我一人罢了——你听得懂我的话吧?应该是听得懂的吧?毕竟刚才出声的时候,只有你一只与它们的反应不同,所以我是这样的觉得的。”

“……”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但并不是故意的,苏尔确实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当他张开口时,却才察觉自己上下的牙齿正快速的互相敲击着,连下颌都快要僵硬到抽筋。

这是源于本能反应的恐惧,就仿佛被蛇盯住的青蛙,一动不动。

苏尔可以看到面前的兽人种在这种寒冷的气温下呼吸时所蒸腾的白气,还有那猩红的的目光,虽然看上去带着玩味,但那目光中的杀意却从未消散过,苏尔毫不怀疑只要发现自己有一丁点多余的动作,面前的这个兽人种连一秒都不需要就可以掏出自己的心脏——不,说到底,他值得兽人种这样警惕吗?

“有……有一队欧克……就在那个方向……”

慢慢的抬起了手,苏尔一边缓慢的用兽人种的语言这样说着,一边指着刚才自己一行人发现了那队欧克的地方。

比起自己这点肉来说,那些喜欢并乐于杀戮且能够对兽人种的部族造成莫大威胁的欧克才应该是威胁才对——最起码苏尔是这样觉得的。

然而兽人种的反应却让他失望了,哪怕隔着这样一个凶恶的面具,苏尔也可以看到这个兽人种一点动摇的迹象都没有出现……他已经知道了?

一股发寒的冰冷渗入了苏尔的内脏之中,察觉到这样的事实让他仿佛吞下了一大口冰块一般——这个兽人种,到底从什么时候就在跟着他们了?

“啊,这是已经知道的事情了,我也已经把消息传了回去”,果不其然,在苏尔面罩下愈发难看的表情里,兽人种坦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在等待首领回信的这段时间里,比起那些欧克,更让我好奇的反倒是你……”

“……猴子,为什么要学习我们的语言呢?”

真挚的,单纯的,毫无恶意的疑问,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却是最为广阔的恶意,那是对着某个整体而言的。

简直可以说是毫无戒心,白发狼耳的兽人种就这样用自己的长刀一点一点的戳着地面走了过来,那清脆的噌呛声仿佛一记记重拳敲击在苏尔的大脑里,情况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糟。

“你们在计划着什么?又或者说你们这样软弱的野兽还能做些什么?”

绕着僵立在原地的苏尔缓缓的转着圈,白发的狼人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这只挺直了腰背站立着的猴子,他之前从未注意过这些猴子的行动。

【不能反抗,也不能有威胁】

利库……

在这里闭口不谈抵抗下去也许才是一种错误的选择,苏尔颤抖着,握紧着手里的匕首,就好像这样可以带给他勇气与力量一般,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正绕在他身边的兽人种都不曾相信这样的小玩具可以对兽人种造成丁点伤害。

该了断自己了吧?只要向着那里捅下去,用力的捅下去……但莱尼他们应该还没有跑远才对,更何况——当自己做出那样的动作的时候,这个站立在自己身边的兽人种……真的会来不及阻止吗?

思维在痉挛。

“……为了,为了更加靠近,靠近兽人种”,苏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颤抖着将话语说完,就好像任何一个胆怯到懦弱的人,“我们,我们是猴子……不是吗?也是,是,是兽……”

努力勉强着自己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而脸上绷紧的面罩这才提醒苏尔他还遮掩着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爆发出了堪称豪迈的笑声,白发的兽人种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笑话,“想要成为我们兽人种的一员?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摸不清这个兽人种的真实想法,苏尔只能顺着他的笑声牵强而又尴尬的笑着。

“撒谎!!!”

由笑声中突然怒吼而出的咆哮,白发的兽人种猛地摘掉了覆盖在自己面孔上的恶鬼面具,凶神恶煞的弯腰探头凑到了苏尔的面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苏尔,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处看到了这只兽人种的面孔。

凶狠的横纹,满是伤疤的面孔,连一只左眼都是瞎了的状态,几道惨烈的疤痕覆盖在他的眼眶周围,连那附近的皮肤都被扯掉了的痕迹,哪怕如今已经是愈合了的状态,但苏尔甚至还能隐约看到些丝丝露出的惨白色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