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隙之间
她问了一句。
然后就见李热测过身体道：“接近了。”
前方绿火如林森冷映照着的坑洞随着李热这一侧身霎时落入程诗雨的视线之中，她看着前方的空间里浮现出来的场景也不禁愣了愣，只见相对狭长而又足以容纳十数人并排而走的地下空间边缘土壤有无数惨白的‘芽’一样的东西钻出、密密麻麻层层覆盖，放眼看去仿若什么怪异生物长满触须的腔室般，既可怖而又恶心。
这显然是‘蛮芽’、
却不像是刚刚在地表上陷落下来的那一棵。
更像是与其延伸下来的根须相连的地方。
这里是...
“地面上的‘蛮种’真正的源头！”
李热随口答道。
“地面上的蛮种的真正源头...等等，蛮种的源头？”程诗雨猝然反应过来李热这句话所蕴含的庞大信息！而且这样的话，李热先前似乎也说过！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剑仙小姐。”李热咧了咧嘴道：“我应该跟你说过的——”
“虽然我是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并不熟悉——但根据你的说法，这些自中枢世界北部界域边缘之下通往深渊的裂缝而来的‘魔物’在以往只存在于真正的边疆之地，而这里显然不是边疆，如果只是遇上一次还能用巧合，但如果遇上第二次、便很难说是意外，更别说——在我们前面遇到的那棵蛮种下面，还有着深不可见的缝隙！”
“所以你先前跟我说过的怀疑这两棵蛮种骨树是相连的、它们的根须之下有着一个共同存在于地下的源头的猜测是真的，而且就在我们眼前？”
小剑仙眨了眨眼睛瞬间对李热的猜测了然！
又困惑道：“可是这跟我们下来的目的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李热指了指眼前的坑洞道：“更准确的说，我用你那位师门长辈画下的那张符纸将他们沉入地下、除了想解决他们之外，也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个‘源头’！”
“甚至我猜测你的那位师叔之所以会被‘蛮种’控制，以及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边城里——也与此有关。”
“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
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小剑仙正想这么说，却发现李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在看向自己，而是在看向...身后！？
程诗雨猛地转过头！
只见噼里啪啦的绿火涌动笼罩下，他们刚刚走过的‘地下隧道’另一端不知道什么时候矗立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面容古拙长袍垂落，睁开的眼眸漆黑一片不见眼珠，手握着一把极其特殊的、无锋的铁剑。
赫然是被李热沉入地下的‘古剑真人’！
小剑仙惊了一惊下意识退到李热身侧——李热却直接走了上去跟她擦肩而过！
程诗雨又是一愣。
然后便见那边立着的身影轻轻呼了口气。
古拙的面容带起极其人性化的表情...
“你猜的不错。”
低沉厚重的声音从这位本该被蛮种通过蛮芽控制着的天剑宗执法长老口中吐出。
小剑仙这才想起来古剑真人被李热运用那张符纸所蕴含的力量短暂的‘埋’在了这黄土里。
暂时地隔绝了与蛮种的联系。
在此前提下，体内仍留有微弱生机、也还有残留自我意识的他恢复自我控制能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程诗雨还没说话。
便又听自己这位师门长辈望向她道：“看起来，你找了个不错的帮手——程师侄。”
“能够合理运用我被蛮种控制之后散发出去的力量，反过来让我能够暂时摆脱控制...虽然是鬼修，但很有一分急智！这样一来，我也能以我这将死之躯，最后告诉你们一些事情了。”古剑真人刚刚虽然受到控制，却还有意识、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否则也不会在小剑仙靠近的时候说出让她杀了他们的事情了！
走在前面的李热脚步微顿摆了摆手道：“夸奖的事情先不说，还是来谈一谈正事吧！”
“对，正事要紧！”小剑仙也赶紧走上前再度与李热并肩：“古剑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蛮种怎么会侵蚀到这片地界？而且还是接连出现两个...你们又怎么会被蛮芽侵蚀、被蛮种控制？师门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少女像是倒豆子一般地说了一大通。
看起来，程诗雨对于‘天剑宗’的情况还是非常在意的！前面一路走过来看起来没那么担忧只是因为知道表现出担忧也只会徒增忧虑毫无作用而已！
古剑真人闻言正想开口——但看他眉头微皱小剑仙却下意识缩了缩脑袋知道这人不是想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想斥责自己注意法度与礼仪。
先前在‘天剑宗’的时候就是如此！
李热却突然抢先道：“因为杀劫，对吧？”
小剑仙望向李热微微一顿。
古剑真人也面色微动地望着李热——李热却咧嘴而笑侃侃而谈道：“劫气的作用之一即是遮蔽感知，让人在其中失去平日的警觉——而在这种环境下，本就擅长于寄生与侵蚀的蛮种更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我想，这只是其中之一...诗雨，你还记得我们刚到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程诗雨歪了歪头。
我说了什么？
“你说了——你先前离开中枢界的时候，劫气还没有到如今这个程度——你显然对于这样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但你明明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都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杀劫到来——你的杀劫源于这个世界，你的力量与这个世界息息相关、纵使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是如此，所以你对这个世界杀劫的情况，并不该存在这么大的隔阂！”
“换而言之...”
“这杀劫，是在我们抵达前不久，才突然加剧！”
程诗雨瞪大眼眸彻底明悟。
古剑真人也低声吐了口气开口了：“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你说的也没错，这一次的杀劫确实是突然加剧的——它本不该来得如此之快，来得如此之猛！”
“然而劫气还是突如其来了——它带来了山海中枢的一时动荡——边疆的‘蛮种骨树’顺势入侵击溃了离国边军，以极快地速度向着中枢界内部蔓延——而这个时候，作为驻守北境的最强宗门‘天剑宗’两大长老之一的你，毅然决然的肩负起了铲除魔物入侵的责任——”李热接口道。
“所以才会被寄生控制吗？”程诗雨呢喃般的推测道，又有些不解：“但是，师叔是近乎成仙级别的高手，又带着那么多法剑派弟子，蛮种应该没有这种本事寄生他们才对！”
这个时候的古剑真人又‘看’了她一眼。
李热也道：“确实没有——我猜测，他们只是大意了！”
“他们铲除了放眼所能看见的一切蛮种。”
“却因为劫气扰乱了感知，令得他们被偷袭、寄生成功！”
铲除了放眼所能望见的一切蛮种，却还是被偷袭了？
咀嚼着这句话的小剑仙脑海中灵光骤然一闪、她的眸光微动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看向那一条通往更深层处的地下坑洞所长满的蛮芽骨刺！
“没错，就是它们。”
李热肯定了小剑仙想法般地道：“他们，被这更早潜藏于地底的‘蛮种’偷袭了！”
“也正因为偷袭成功，所以才会有我们头顶那座边城的沦陷，更才会有那么多蛮种在这境内的肆意生长——”李热如此说着。
这样的话语落下，灵火噼里啪啦的响声随之错落摇晃。
但这地下空间却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李热跟程诗雨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古剑真人’——虽然李热说的话都很有根据，但归根到底还是猜测，是否猜对了、更还要看眼前之人的回应——
“也是怪我。”
终于。
古剑真人再次肯定了李热的猜想。
然而，他只肯定了一半。
他道：“但这并不是因为我大意——事实上，我已经足够小心了！”
“我小心的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即便将地面上的蛮种彻底铲除也未曾松懈，然而我们还是败了，这与大意与否并无关系，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所面对的，便已是整个‘北境’之地！”
整个...北境之地！？
“不错。”
古剑真人迎着李热微缩的瞳孔眯起了那没有眼球的漆黑眼眶，他声音严肃而又凛冽、仿佛回想起先前事情般地道：“我下山之时，北境之地表面看起来只有零星骨树生长，但实际上，这片土壤早已尽为‘蛮种’所占据——”
“你们眼前的这些骨刺蛮芽所链接的，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两棵蛮种骨树，而是整个北境、数不胜数的蛮种！”
“‘蛮种’早已在劫气蔓延之时便暗中蔓延于地底，缔结成一张罗网。”
“等骨树生长发芽之时，早已为时已晚！”
换而言之。
李热跟小剑仙落地便接连遇上‘蛮种’其实并不是巧合。
只要落于‘天剑宗’所在的北境，
他们不管走向哪里，也都会遇上蛮种。
不管走向哪个方向，这也都是必然而然的结果。
因为这片土壤早已被魔物寄生。
因为北境已死。
沦为万里‘凶地’！
第二百二十二章选择
近百米的地下隧道，深邃的坑洞间再度陷入了寂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幽绿色的灵火摇曳灼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不断回荡作响，这一刻听完眼前‘古剑真人’话语，不止小剑仙略微呆住、便连李热都有些出乎意料——他心想这情况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严重许多、占据了整个北境地下的‘蛮种’，某种程度上也确实算是‘无敌’了！
这样的情况，更多少有些类似于李热先前在‘初火余晖延续的黑暗世界’副本里所遭遇的那个‘巨人王’！
不过‘巨人王’占据整片天空无法触碰。
‘蛮种’却不一定。
只不过...
李热看了一眼身边，火光照耀下程诗雨那张娇俏容颜上所浮现的、阴晴不定的表情，他略微收敛了一下心中稍微提起的振奋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沾点‘乐子’属性，
但李热自认为自己还是挺‘温柔’的。
不至于完全不考虑身边人的感受——他对一直表现得恣意潇洒活泼可爱的小剑仙更不乏好感。
于是分清场合的李热便又将目光看向了眼前，看向了将话说完之后便稍微停顿的‘古剑真人’那古拙瘦长被长袍裹住的中年人身影。
只是这一次，这人也没有‘看’他。
而是‘看’着小剑仙。
明明没有了眼球，但那眼眶里却仿佛亮起了微光。
他‘咄咄逼人’般地道：“我想，你也应该已经猜到了——程师侄。”
猜到了...当然，猜到了！
程诗雨望着他瞳孔紧锁、那张先前一直表现得颇为潇洒乐观的容颜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难以置信与慌张的神色。
“北境之地，天山为首。”
“现如今，北地沦陷，天山自然也不可避免——这些日子，我虽被蛮芽寄生、被这魔物‘蛮种’控制了身体，但我的意识潜藏在这生机还未断绝的身体里，对于外界犹有感知。”
“所以我亲‘眼’看到了...”古剑真人指了指自己漆黑的眼眶道：
“看到了天山在无数蛮种与蛮芽的围困之下沦陷，看到了许多驻守天山的弟子也被蛮芽寄生，甚至看到了你的师尊。”
“现如今，你已是天剑宗唯一‘存活’的弟子！”
‘古剑真人’语气严肃而又森寒般地说出了小剑仙此刻在这个副本世界的处境——说出了那个被她视为第二故乡的宗门的现状！
毫不掩饰，更不给其丝毫反应时间！
程诗雨张了张嘴。
她的脸色略微煞白了一些、在先前发现‘古剑真人’在这边城之中的时候，她便有想过宗门或许出事了，但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事情——在她看来，天剑宗作为中枢界北地第一人族宗门、哪怕遭遇变故，哪怕身处‘杀劫’之中，也不至于元气大伤，她的师傅作为‘天北第一剑’，更不会轻易出事！
然而事实证明，这里发生的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
“虽然你找到了不错的帮手，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你们所能解决的了——现在你们最正确的选择，就是离开北境，南下、去‘中原’之地！”
未了，古剑真人又道：“‘中原之地’能人众多，北地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们也应该做出了足够的应对...”
“应对确实是应对，但恐怕他们也去不了了！”
也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