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艺如君
弗朗西斯的身形沉稳而挺拔，一步步地走到了高台之上，来到了安娜的身旁。
他看着安娜身旁，那取代了巨型篝火的琉璃球，身形微微颤抖。
明明散发出了如此明亮的光辉。
但是哪怕靠近到如此之近的距离，弗朗西斯却从中感受不到分毫的热量，亦或者是火焰燃烧燃料时的噼啪声响。
而在这个琉璃球的周围，哪怕是以弗朗西斯作为七阶的洞察力，却也察觉不到分毫薪柴亦或者是燃料堆所存在的踪迹。
这是违反弗朗西斯常识的存在。
光的诞生需要火焰——
而若要维持火焰与光亮的存续，那就必须得不间断地为其添加薪柴与燃料。
因此，为了维护一整座城池的照明需求，极光城就必须得以极短的间隔向着外界的黑暗荒野中派遣队伍，去收集可以作为燃料的薪柴。
这，便是这个城市灾祸与苦难的根源。
城外的无光荒野中遍布着无意识游荡的黄昏生物，一旦遭遇，那对于探索队来说，便是一场直面生死的恶战。
而且派出的小规模探索队，他们所能持有的光源也极其不稳定，仅仅只是普通的防风火炬而已。
在探索亦或者是与黄昏生物交战的过程之中，只需要稍有一个疏忽，那便是就此昏迷失控，彻底沦落为黄昏生物的惨淡结局。
极光城的这两百年来，几乎从未出现过寿终正寝的居民。
绝大部分的居民，不是在每日高强度劳动与精神压迫的双重压力之下难以支撑，便是死在了外出收集薪柴的路上。
也正因这般盘亘在极光城居民头顶两百年的灾厄与铁律——
哪怕先前风暴与海洋之神传教者凭空招出的电光仅仅只有一瞬，却也让居民们颇为震撼，引为神迹。
更何况，是如今不论是规模还是持续时间都远甚对方的——
这个名为「原子之灯」的神术。
倘若让人们的居住地再调整地更为密集一些，那仅仅只是这一处光源，便足以满足整个极光城的照明需求。
毕竟经过这两百年岁月的磨难，原本繁盛的城池此刻早已十室九空。
弗朗西斯微微屈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并非俯瞰，而是与娇小的安娜平行。
“安娜，你刚才说——”
“这个......名为「原子之灯」的神术，可以维持......”
“一百个沙漏时?”
沙漏时是在无光之灾爆发后大陆所通行的计时法。
以统一尺寸的沙漏翻转一次为一沙漏时，时长等同于无光之灾与大灾变爆发前的二十四小时制。
明明是一城执政官，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镇定而淡漠的模样。
但是此时此刻，弗朗西斯看着眼前那取代了篝火的琉璃球，话语中难以抑制地带上了些许的颤音。
能够持续一百个沙漏时，也就是约莫四五天。
让整个城池的居民四五天内都完全不用为无光之灾而忧虑。
哪怕弗朗西斯也知晓，这般伟力显现的神术必然发动条件极为苛刻，所需要的代价。
但是，哪怕一个月能够发动一次，却也足以让整个城市拥有了喘息的时机，不论是工作压力亦或者是安排冒险队外出的频率都会缓和上许多。
而且在这样无比充足的光照条件之下——
极光城中，许多先前难以进行的生产与研究活动都能够重新进行。
这是足以为整个极光城带来希望的消息。
然而，面对弗朗西斯那带着祈求与不敢置信的眼神，安娜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弗朗西斯的心情瞬间如坠谷底。
也是。
这般程度的神迹，想要维持四天之久，想想都不可能。
没看到先前那道雷光都仅仅只能持续一瞬间吗。
就算是安娜口中的那位“奥术之神”的伟力远超风暴与海洋之神。
但这般神迹能够维持上半个沙漏时，相必便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却也足够了——
这样的神迹，能够带给极光城的并不仅仅只是实际的收益。
却也还有民众心中所点燃的那份希望——
“弗朗西斯阁下，你听错了。”
“并不是一百个沙漏时，而是——”
“一百年。”
安娜那悦耳的话语缓缓在弗朗西斯的耳畔响起。
她伸出手，抚摸向那颗光芒璀璨的耀眼光源。
“当然，按照夏尔冕下的说法——”
“一百年仅仅只是神术「原子之灯」的理论使用寿命，实际上，为了维持足够的亮度与盈余，也许五六十年便需要对其中的核心进行更换。”
“但是，所需要更换的核心......其实在极光城中不难找。”
“甚至......可以说唾手可得。”
安娜取出了一块被透明琉璃所笼罩的矿石。
“只需要这样一块，便可以供给如今这般规模足以给全城照明的原子之灯。”
弗朗西斯认得安娜手中的这种矿石，在极光城周围的地区便有分布。
倘若让普通人长时间与这种矿石接触，便会出现诸如头晕脑热的不适症状。
不过，极光城中会被派出城外的，大多都是一阶以上的超凡者。
这种与矿石接触的不适程度很轻微，实力稍高者便可以完全免疫。
而更重要的是——
如安娜手中这般的矿石，光光是极光城的矿石仓库中，便何止数千块！
倘若对方的话语属实......
那单单是城中的库存，便足以供给整座城池数百万年的照明！
这座大陆上人类的历史有没有数百万年都很难说！
弗朗西斯的耳畔，安娜的话语仍未停息。
“而且——”
“虽然「原子之灯」是我主奥术之神所降下的神术。”
“但是只需要掌握方法，不需要祈祷也不需要信仰，哪怕是一位普通的孩童也可以制作。”
“便携型的「原子之灯」完全可以被外出的队员们带在手中，不论是狂风亦或者是极寒，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熄灭......”
听着安娜那宛若天籁般的声音。
弗朗西斯只感觉自己的内心被巨大的惊喜感所击打。
充斥着不真实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
但是随即，弗朗西斯便以超绝的意志力，强迫自己从这般梦幻的感觉中脱出。
他的目光重新回归了沉凝与威严。
然后，他看向一旁的高台上，那群目瞪口呆，还未回过神来的传教者们。
以执政官的身份与气场，道出了严厉的话语。
“你们几人宣扬异端伪神，蛊惑人心——”
“罪行确凿，已无公开审判的必要。”
“打入守望之塔底部，监禁二十年。”
弗朗西斯的话音刚落。
便有身穿铠甲的士卒们从人群之外走来，将这些精神恍惚的传教者们双手用绳索缚住，朝着远处的灰白石塔押去。
弗朗西斯作为执政官，哪怕仅仅只是出于对于自身职责的坚持，也必须对整座城池包括着绝对的掌控力。
这些在民众中宣讲教义的传教士们，弗朗西斯早从一开始起便有注意到他们，并在暗中派遣了人对其进行监视。
只是，先前的弗朗西斯出于为极光城留下了一条后路的考虑，纵然这些人已经开始煽动民众，但他却也始终未曾下定决心动手。
但是——
此时此刻。
在那耀眼的白光这般伟迹面前，弗朗西斯自然是再也没有分毫的犹疑。
要是这时候不下狠手将其彻底铲除。
那万一激怒了那尊“奥术之神”，让其不再降下垂青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士卒们带着那些传教者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弗朗西斯方才重新转向了安娜。
“安......神使大人。”
“不用了......弗朗西斯叔叔。”
“你还是叫我安娜就好了。”
安娜吐了吐舌头，带着些许俏皮地开口。
“我可不是什么神使。”
“真要说的话，奥术之神的神使应该是夏尔冕下。”
“而且，夏尔冕下也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按照夏尔冕下的说法，奥术之神并非是那般有着实际人格的存在，而仅仅只是世间法理与规则的化身。”
“奥术之神，或者说其所代表的奥术并不需要人们的崇敬与畏惧，更不需要那般全身心投入的狂信。”
“甚至恰恰相反，奥术的真谛便是解构与探求。”
“不将奥术之神视为高高在上的存在，而是将其当成追寻与探寻的目标，甚至有朝一日执掌了对方的权柄，甚至将其超越，如此方才符合奥术之神的心意。”
安娜的话语让弗朗西斯有些难以理解。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所谓神明，就该是在信徒们心中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伟大存在才对。
祂们依靠着信徒们的信仰来维持着自己的存续与权能。
而祂们所最为惧怕的，便是有外来者发现了自身潜藏于神秘之后的真实，亦或者是染指了自己的权柄。
因为一旦那层神秘莫测的伟大外壳被看穿，自身所拥有的权柄被掠夺。
那所谓的神明，便和一位强一点的超凡者没有了区别。
如安娜口中的“奥术之神”那般，不但不需要信徒们保持畏惧与敬意，甚至希望信徒们能够将其解析，乃至于将其超越......
这样的神明，实在是有些非同寻常。
弗朗西斯心中的思绪飞速转动，种种猜测从他的心头浮现，然后又被其迅速否决。
“那么......安娜。”
虽然听从了对方的话语将称呼改口，但弗朗西斯的声音却恭敬依旧。
“我会让以我执政官的权柄，让全城的人都信仰奥术之神。”
“倘若需要的话，奥术之神教堂，以及那位夏尔冕下塑像的修缮也会立刻提上日程。”
“却不知道——”
“伟大的奥术之神冕下，对于即将到来的黄昏潮汐有什么神谕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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