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书大宅
这一刻的高海只能凭着自身意志艰难支撑,尽可能的维持住清醒,不让自己直接昏迷过去。
没有办法发动任何祝福,仅仅只是维持自我意识就已经到极限了,根本分不出任何精力去做别的事情。只要意识稍微分散开来一点,恐怕自己就会直接顶不住压力昏迷过去。
而导致了眼前的状况的,那个凝视而来的目光,此时仅仅只是在注视着高海而已。
对方,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
它只是在看着高海,只是这样而已。
“……”
还是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行动。
但是,似乎渐渐能感觉到什么了。
从那道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漠然的注视目光中,能够感觉到什么了。
高大的山脉。
连绵的雪峰。
还有位于其中的深邃洞窟。
有哭声在响起。
模糊不清的,被幽深的隧道所掩盖的哭声。
在森冷阴寒的黑暗之中不断响起的,渐渐变得微弱的哭声。
那是谁的哭声?
又是谁在一旁聆听着这哭声,日复一日的,注视着同样的事情不断上演?
意识变得更加模糊了。
这样的状况,似乎还是高海记忆中的头一遭。
身体还没有抵达极限,还能再继续坚持一段时间,精神却已经快要维持不住,已经到了将要崩溃的时候了。
我的意识,竟然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吗?
还是说……我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抵抗这道目光,并不是真的想要对抗这股力量?我真正在对抗的,并不只是从外部投射而来的视线,还包括了我自己的【意愿想法】?
觉察到的这一刻,高海似乎听到了更加响亮的哭声。
在雪山之上的洞窟内响起的哭声。
虚弱无比,颤抖不断,竭尽全力挣扎着,却也依旧慢慢细弱下去了的哭声。
那哭声就在自己的周围,在自己的身边响起。
就像是自己也成为了那哭声中的一员,成为了黑暗里的一部分。
不行……
意识越发恍惚的间隙里,高海已经意识到,他陷入到了无法靠自己摆脱的死局之中。
那神像所代表的存在只是投射注视,就已经把他逼到了绝境。
明明还没真正挖掘出什么东西来,结果新任务=上来一天不到就成这样了啊。
这种状况下的高海,已经没有办法进行自救了。
所以,为什么一里那边没有反应?
从那道目光投射过来,再到现在为止,高海尽管记不清楚具体的时间点,但可以肯定他已经坚持了起码有一分多钟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站立不动且不断出现剧烈的精神波动,后藤一里不可能反应不过来,她早就该采取行动了才对。
还有喜多也是,为什么她也没有反应,这种情况下她不是应该会试着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帮着高海缓解才对精神负担才对吗?
不论如何,她们都该有所反应才对。
自己此刻所感受到的沉默,是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不应该是这样的状况才对。
身体动不了。
尽管已经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合理的地方,高海也无法做出相应的应对。
他的躯体,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时近乎与空间完全融合,如同他已经成了纹丝不动的雕像。
然后,高海终于的反应了过来。
并不是他的同伴没有办法进行反应,不是一里或者喜多在发现他中招后不愿意出手解决问题,而是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停滞了下来,而是时间已经停止了走动。
在高海使用镇压弹真正的攻击了那个东西,在那东西真正的向高海投来目光的这一瞬间,时间已经凝固了。
他本人对这注视的感受被无限拉长,在这一瞬间无穷无尽的延伸着。
所以不论是一里还是喜多,都无法对高海施以援手,都不可能意识到发生的问题。因为中招后的高海,他的意识已经永远无法抵达下一秒,已经在那视线的力量下,被锁定在了无限漫长的一秒内。
什么玩意儿,这到底是山神还是黄金体验镇魂曲?我现在……究竟是真的被暂停在了无限延长的一秒内,还是我的意识已经被欺骗,没有办法逃出这一秒的循环?
咔嚓——
听到了脑内的精神碎片的崩溃。
咔嚓咔嚓——!!!
用于帮助高海抵挡精神伤害的碎片在这一刻连续崩碎开来,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全部消散殆尽。
而这并没有能够为高海带来哪怕一秒的缓解,愈发强烈的异常感不可阻挡的入侵着高海的思维内部,在逐渐混沌的感知中,他的自我意识已经接近了极限,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不行,只能用手表的自尽功能了……
恍惚间,似乎看到自己的身上长出了石头。
和那回荡着哭声的洞窟一样的黑色石头,一点一点的在身上蔓延开来。
【神啊……神啊……救救我吧……】
听到了在哭声里喃呢着的,某个人的诉说声。
【救救我们吧……】
【求您……救救我们村子吧……】
【不管您想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东西都好……若您真的存在……真的是神的话……求您救救我们大家吧……】
似乎有谁跪在那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虔诚而又绝望的一遍遍祈祷着。
但是听不到回应的声音。
不管哭声响起多少次,不管祈祷重复多少遍,最终,回应只有沉默,只有一如既往的寂静。
咔嚓——
高海的身体裂开了一道道的缝隙。
他的意识并没有消散,并没有在无力抵抗之后溃散开来。
那随着注视而来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力量,开始改变他的身体结构,将他变成冰冷的石头,并把他的意识固定下来。
思考的能力逐渐丧失,对痛苦的感受能力却越发强烈起来。
每一道石屑的剥落都能带来抽筋扒皮般的剧痛,每一道裂隙的蔓延都是与凌迟没有差别的折磨。
在这漆黑的石头崩碎之前,高海都只能不断的感受着这样的痛苦,并逐渐失去作为人的人格与思维,一点点的变成只会对痛觉产生反应的低等神经结构……就像是人体的神经系统被单独剥离出来,在失去大脑的情况下维持住了活性一样。这一刻的高海,清楚的感受到这样的状况在自己的身上逐渐蔓延开来,以不可阻挡的力度改造着他。
这样的力量,就是那山神所拥有的吗?
不……
好像不对……
即使力量的来源的确是山神……但这种怪异的错位感……
同样的漠视……同样的轻蔑……不……后者并没有轻蔑的情绪……
这两者间的差异……没错……这两股力量……是不一样的……
还是说……山神……不止一个……?
……
黑色手表的自尽功能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高海的思维能力,也已经快要抵达消散的尽头。
闭上眼睛。
睁开眼睛。
四周那模糊不清的景象,却在下一刻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嘶——”
高海本能的深吸一口气,身体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倒退了几步。
几张颜色鲜艳的钞票从他的身后飞出,落在地上。一眼看过去竟是面值超过一万亿的,做工粗糙仿佛劣质玩具般的钞票。
是执念物的气息,而且是红月级核心执念物才有的气息。
“靠,居然花了这么多,你到底是触发了什么东西啊?!”
一个很是惊愕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不远处响起,高海回过头去,发现明明刚才还没有人在的祠堂外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了的三道身影。其中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年轻男人对着高海笑了笑,接着一道声音就在高海的脑海中响动起来。
{摸鱼帮,猫不思,你就是熊米提到过的高海对吗?}
这三个是摸鱼帮的人?居然这么巧吗?!
意料之外的状况令高海微微一愣,接着便不由得感到一阵惊喜。对于【摸鱼帮】这个玩家队伍,高海无疑是有着很高好感的,不管是熊米还是坚饼在他看来都是非常可靠的队友,因此这边的三位玩家,高海相信也能成为自己的好帮手。
刚才这位猫先生,是他使用了那个纸钱执念物吗?
尽管不太清楚具体的过程,但高海推测,那个红月级执念物纸钱似乎具有一种特别的【交易】功能,可以通过消耗一定数量的纸钱来取消掉玩家所承受的诡异力量侵蚀,甚至是将已经发生的侵蚀进行逆转。因此高海才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而他在那无限循环的一秒内所受的全部损伤,都已经被这个执念物的力量给取消掉了。
该说真不愧是红月级核心执念物吗?
高海缓了口气,先是取消掉那一分钟倒计时的自爆,接着便打算赶紧从这祠堂出来。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一直在帮高海进行警戒的,哪怕猫哥等人出现都没有分散注意力的后藤一里,此时瞳孔猛地紧缩起来,直直的看向了高海的身后。
“小心,还没结束!”
吉他的力量已经迅速发挥作用,一道分身将高海推开,令他跌倒在了地上。
强烈的注视感在这一刻袭来,却又忽然的中断开来。似乎是因为刚刚被那纸钱执念物所救的缘故,高海的身上还有着没有完全消散开来的保护力量,于是再下一刻那目光就转向了祠堂外的几人身上。
砰——
警员已经大踏步的跑过来,数十发子弹在一瞬间落入祠堂之中,轰击在那座雕像上。
然后,高海看见了一只手。
一只完全由黑色的石头,有漆黑一片的,扭曲挣扎着的石头构成的手,就这么直接的伸出了祠堂。
嘭!
警员的身体在一瞬间被压碎。
嘭!!
摸鱼帮的三位玩家在一瞬间被压碎,变成支离破碎的血肉。转瞬间他们似乎做出了某种应对,想要通过执念物和祝福的力量进行反抗,却又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强行中断了行动。高海只看到那猫哥和他旁边一个小青年露出错愕的表情,另一个人则好像开口说了句“原来死局在这里”之类的话,然后他们就全部变成一团肉酱了。
嘭!!!
想要再通过吉他进行操作的后藤一里在一瞬间被压碎,那一刻似乎有数个分身在她的身旁显现,做出了不同的操作。但所有的分身连同少女一起都被压成了碎片。似乎不论时间如何改变,最后的结局都被那岩石手掌固定了下来,被收束成了固定的结局。
但是吉他的弹奏声还没有停下,那个出现在高海身旁的分身,则在眨眼间变成了后藤一里本人。
幸运挂坠在少女的脖颈处晃动着,凭着几乎不可能的运气,后藤一里硬是通过分身摆脱了那手掌的锁定,并跑到了高海的身旁。
嘭!!!
然后,她和高海一起,被黑色的手掌压成了碎片。
支离破碎的血肉,在无法抵抗的力量下融合在了一起。
祠堂外的村庄已经恢复了原状,李子庸恭恭敬敬的踏入祠堂,看也不看地上高海和一里构成的肉饼,而是径直的走到了神像面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许多的村民出现在外面,一些村民拿着瓦盆,十分熟练的将三位红月级玩家的血肉肉饼铲起来。那糜烂的血肉在被铲子铲动的时候还会颤抖几下,似乎玩家还没有彻底死去,却被某种力量束缚着无法恢复,只能维持成一滩烂肉。
另外一组村民跟着走进祠堂,先是跪下来给神像磕头,然后拿出另一个瓦盆,把高海和一里变成的肉饼铲了起来。
他们把装着两人肉块的瓦盆拿出祠堂,拿到一处高大房屋的院落里。
一些女性村民已经等在了这里。
她们有说有笑,切好葱姜等调料,把面粉揉捏好,将装着高海和一里的瓦盆倒在一个大桶中,和调料一起搅拌,然后就这么包起了饺子。
就像是过节一样的,大家都十分开心的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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