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叔叔我啊，真的要生气了
那我便让你亲眼目睹，这王究竟值不值得你去担当。
感受着心中所涌现出的扭曲快意。
少年循循善诱的温柔话声，在少女的耳畔边徐徐响起。
“很遗憾，但这就是真相，阿尔托利斯。
“升米恩，斗米仇，人的本性自古便是如此。
“布以小恩小惠会感激涕零，施以大德大义便心有惴惴，无法偿还的恩情甚至会致使双方反目成仇——因为受惠者无法得到安心，便只能逃避，或是贬低对方的动机。
“人都是自私的，没有私心便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你似乎，无法理解这样的事。
“因为，你根本没有在将自己当做人来看待吧——如此高洁、如此良善、如此总是为他人着想，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位置。”
苏树抬起视线，望向了那缥缈的云端。
“若不理解人类的想法，何谈统御？
“圣人可以抚慰人民，但是绝对无法领导人民。
“若摈弃了作为人的私心，那么，又如何能够成为合格的王者？
“阿尔托利斯......
“你，不懂人心啊......”
轻柔的话语却如同一柄重锤，砸在了那最为迷茫的一寸心间。
人心——
自己......不懂「人心」？
简直是诛心般的评价。
少女怔怔望着自己的掌心。
民众的流言、领主的苛政、匪盗的肆虐......
明明是好人却无法得到好报，这些无可争议的事实都摆在了她的眼前。
思想是比剑刃更有力的武器。
这段时间里，苏树已经教导了她，许多此前人生中从未听说过的概念。
关于剥削、关于生产力、关于剩余价值、关于封建贵族的本质......
这些词语初听起来晦涩无比，但解释后，清晰明了的意义却仿佛洞彻了世界所运转的规律。
而那位梦中的魔术师，一直以来所教导自己的东西，往往只是些空乏的话语：
——要成为王、要握住剑、要恪守骑士精神......要学会，绝情。
“为什么要绝情？”
“因为绝情，你便不会痛苦。”
“为什么成为王便会痛苦？带领人民前进不是义举吗？”
当自己这样问时。
魔术师却只是苦笑，没办法回答自己的问题。
换成阿尔文前辈......
他则，什么问题都会耐心地为自己解释清楚，无论事实还是逻辑，都如此的清晰。
那么。
自己多年以来，所接受的、那有关于王的教育......
——莫非是错误的吗？
「不懂人心」
简单的几个字。
终于让少女对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世界观，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动摇与质疑。
也正在此时——
“你想要成为王，没错吧？”
清朗的话音在身前响起。
少女怔怔地抬起视线，望向了眼前银发的少年。
少年却并未看着她，而是眺望向了那远方的地平线。
“前辈，您......怎么会知道......？”
“梅林的预言一出，这岛屿上的骑士又有谁不想成为这不列颠之王？昭然若揭的事情罢了。”
苏树缓缓说着，话音显得轻柔又缥缈。
“你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对待你这么格外耐心吗？”
“您，您说过......我长得很像您的一位故人。”
“没错，所以你看——我也是抱有私心才和你结成了如今的友谊......我的那位故人曾经遭到了凄惨的背叛，我不想你今后亦会重蹈覆辙......
“要成为王，你知道你最缺少什么吗？”
话音落尽。
少女昏沉晦暗的视野中，仿佛豁然投射进了一道辉光。
苏树的话语似乎带有某种魔力，犹如救命的稻草般，让人情不自禁便想抓住那耀眼的光芒。
她猛地抬起了头来。
“请您......请您指导我，前辈！我应该怎样去做？！”
“那么，”
苏树微笑着。
嘴角那万分愉悦的弧度，仿佛幽邃的深渊，朝着少女绽裂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罅隙。
“——先试着变得自私一些，如何？”
“......「自私」？”
“将德行从那缥缈的云端下沉，以人的视角去思考问题——遇到不合心意的事便义正言辞地拒绝，遇到想要尝试的事便理直气壮地表达，践行自己的私心，方才能理解那作为人类的情感。
“没有人生来便怀抱着某个目的，没有人生来便是必须成为王的，阿尔托利斯。
“也就是说......”
想要将她，从那众人堆叠而成的神座之上，拉扯下来。
逃离那样悲惨的命运吧。
无垢的你，没有必要担负那样的责任。
抱着让她恶堕的、这般丑陋不堪的想法。
于昭昭的日光下，银发的少年一字一句地，朝少女微笑着说。
“——成为王之前，先去成为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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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不想学了,梅林!
坠枝推旧事，枯莛吐新芽。
开春的时年，院落里没有可供清扫的落叶。
日暮夕霞，年迈的老骑士端坐在后院里，为身前的银发魔术师盏上了一杯自家酿的果酒。
“魔术师阁下，您不是一向事务繁忙吗，今日怎么居然亲自来登门拜访了。”
“游历到了这边，便顺路过来看看莉莉。”
温柔的男人这样说着，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在阳光下似乎闪耀着如虹绚烂的光泽。
明明披着素雅的长袍却有一种上位感的华丽。
以及那犹如天工雕筑般俊美的容颜，瑰丽如宝石般的幽紫色眸子点缀其中，好似明烁的繁星般引人注目。
这一切的一切结合在一起，共同呈现出了仿佛不像是人间所能诞生的美丽。
事实也的确如此。
——并非人类，而是梦魇的混血。
坐拥着这倾世美貌的男人，正是闻名不列颠尼亚的花之魔术师，梅林。
面对着老骑士艾克托，魔术师的话语显得温柔又真诚。
但却......并非真相。
其实只是因为在北境待腻了，于是便来这附近寻花问柳罢了。
大贤者梅林，那出神入化的魔术造诣，可谓闻名整个不列颠尼亚。
然而人们却不清晓，这是一个没有女人就无法生存的家伙。
凭借着他的这幅面皮，再加以梦魇的魅惑特性，几乎一个照面便能让绝大多数女人魂牵梦萦、沉沦身心。
若腻了，涂抹掉那些旖旎的记忆后，便又能如春梦了无痕般拂身离去。
换言之。
也就是不列颠最大的渣男、海王、以及时间管理大师。
本来是忙着在奥克尼郡，和公爵夫人深入浅出地交流。
只是最近......
梅林的右眼皮老是在狂跳不止，似乎总有着什么不安的预兆。
然而，他以千里眼多次观察现世，却又什么端倪都没有察觉。
使用这堪称奇迹的千里眼，也是很耗费精力的。
还不如多多依偎在女人的胸怀里。
多来几次，梅林后面也就懒得看了。
只是，这不祥的凶兆总仿佛缠绕在心头，往返不去。
身为梦魇，这不列颠几乎没有能够威胁到他性命的东西。
所以......问题果然还是出在了莉莉身上吗？
意识的交流，不似肉身那般限制重重。
借助梦境，梅林跨越千里亦可与人轻松沟通。
于是，他白天躺在女人的床榻上深入浅出，晚上则会抽出时间，通过梦境来教导莉莉各种为王之道。
不得不说，时间管理得非常好。
这些时日里，莉莉亦是一贯的勤奋好学，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异状。
最多只是问题好像变多了一些，对于小女生来说这也正常。
但梅林总觉得，自己还是上门看看比较好......
轻轻抿过一口果酒，有些陶醉于这格外清冽甘甜的滋味。
魔术师发出了惬意的赞叹声。
“啊呀呀~非常的新鲜呢，您的酿造手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
春天，果然很适合喝酒。
“艾克托爵士，请问莉莉她，最近怎么样？”
“阿尔托莉雅阁下？她成长得很好，总觉得能看见陛下的影子，今后一定能成为一位出色的王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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