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548章

　　扑。

　　傍晚才换过的床单再次被染上深沉的暗淡颜色。

　　“欸，欸！？泉……泉你怎么了？咱……对不起……咱没想到会……”

　　蝶子慌张失措的声音传进耳中，紧接着，脑袋倏地坠入了棉花糖的陷阱，富有弹性的柔软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抚平内心的悲伤。

　　“尽管有点难受，但抹鼻涕与眼泪也无所谓，反正是泉的睡衣喔？”

　　她用轻快的语气打趣、转移注意力。

　　估计是发现没有回应，她又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星川去京都找咱的那次，咱带着他跑进家附近的山里玩了。你猜他有多可恶、多下流？他居然偷偷以按摩手法刺激疼痛、骗咱告诉他一周自我安慰几次……”

　　“……家附近就是山，真是当之无愧的乡下人呢。”

　　“喂，咱在好心安慰你咧！”

　　“安慰我？气死我还差不多！”

　　野上泉深呼吸，尔后缓缓吐气。她忍无可忍，选择以牙还牙。

　　“不过，你说得挺对的，星川确实又变态又下流。一开始便迫不及待要当我的狗狗、拜托我给他喂食，后来趁机主动牵我的手，像恋爱漫画里那样带着我奔跑……他甚至把我拽进狭窄的宅院围墙缝隙间，借由暧昧的气氛跟我交换初吻。”

　　“哈，一个初吻而已，咱可是——咱可是……”

　　“你可是——？”

　　蝶子支支吾吾地迟疑片刻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顺势说了下去：

　　“咱可是星川的初恋！”

　　分明是我——

　　她原本打算这么反击挚友的说法，毕竟她才是最早和星川结缘的女孩子，怎奈……

　　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野上泉忖度着，倘若那段春假未曾碰见他，当前的处境会不会更好？

　　可如果少了最初那次相遇，他们之间的缘分是否能够像现在一样联系着彼此？

　　“欸，泉，继续吵架争辩也不太合适，干脆聊些有趣的事情吧？”

　　“有趣的事情？”

　　虽然不明白蝶子为何急着转移话题，她仍旧决定赞同前者的提议并顺势问了个问题。

　　“比方说，你跟星川在小时候究竟经历了什么？”

　　揭人伤疤就是有趣的事情？

　　“他没告诉你？”

　　她无奈地反问了一句，试图避免谈及原先的糟糕回忆。

　　“星川只说你们两人有很深的误会。”

　　笨狗……

　　哪怕不在身旁，却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柔体贴。

　　野上泉不禁扭曲着嘴角、用手背擦拭掉即将干涸的泪痕。随后受气氛与情感的促使、她慢条斯理地讲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既是说给挚友听，亦是说给自己听。

　　——那个时候，我是十分差劲的坏孩子。

　　星川他啊。

　　之后呢。

　　如果。

　　倘若。

　　假使。

　　大概。

　　……

　　似是不希望今天结束就此一般，她们聊着星川的事情、嘲笑他那些无聊的玩笑话、回想一起创造的美好回忆。

　　再多讲几句，再晚一会儿，再迟一点。

　　仿佛这么做便有机会让时间驻足、在一切将会发生改变的明天到来以前做好准备。

　　“我说，蝶子，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至少咱不希望失去仅有的朋友。”

第三百四十九章--星川冬乃的野望

　　将内心的焦虑抛至身后的暮色当中，迎着晚风吹拂，星川春泷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残留有白昼余温的燥热纠缠不休，直到走进车站才被冷气驱散。

　　想起少女那歇斯底里的话语，他不禁扭曲着嘴角、暗自苦笑了一声。

　　尽管早就做好了今天会发生重要事情的准备，奈何状况跟先前所预料的“告白”完全不同——

　　“小春”竟是他自己。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确实有些傻眼，哪怕希望像往日一样开口用玩笑话安慰对方，却压根说不出适合氛围的托辞。

　　大约四个月前的景象不由自主于脑海内浮现。

　　挤在单人床另一端的野上同学，暴露柔软一面的野上同学，尝试交换秘密的野上同学……

　　那天夜里还悄悄在心底嘲笑过企图接近她的男孩子，结果，没曾想扔出去并非石子、而是超乎寻常的回旋镖，如今不偏不倚地砸中了脑门。

　　真是充满讽刺意味的麻烦。

　　随着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们步入电车车厢后，春泷找了个靠近角落、地方较为宽敞的位置，边靠着扶手维持稳定、边继续尚未终结的思考。

　　不久前固然能够选择留下陪伴、甚至趁机与野上同学发展更加亲密的关系，但她的状态委实太过糟糕。愧疚也好、自我厌恶也罢，就像熔炼钢铁时尽量避免杂质污染，彼此之间的感情亦需要将这部分多余的东西排除。

　　幸亏四方特别体贴，不仅没有刨根问底、还答应的特别爽快，只是用LINE传讯息拜托，很快便收到了同意的回复。

　　挚友正陷在痛苦和悲伤的泥沼内，及时提供帮助属于合情合理的行为。

　　——话是这么讲没错，怎奈他的私心却是造成了不少影响。

　　如果她们的关系可以变得更好。

　　如果她们愿意为现在这样的生活做出退让与妥协。

　　大家互相分担人生的重量，在振作精神后再度踏上向着明天前进的道路。

　　【……白金高轮……】

　　不远处的喇叭响起了车站通知广播，将复杂的思绪全部打断。

　　虽说没什么饥饿感，他依然顺路去了趟便利店，购买饭团简单垫下肚子、并给妹妹们带高千穗牧场的酸奶充当赔罪礼物。

　　之前可是承诺要准备丰盛的午餐招待大家，现在明显是爽约了。

　　绚夏通过LINE发消息、表示照顾好野上同学就行，但他可不会为了一方牺牲另一方……一如曾经做出的决定——倘若有谁要受到伤害，那个人最好是他，星川春泷。

　　倒是晚饭独自享用美味的料理似乎有点对不起后者。

　　快步赶回熟悉的街道，他拿钥匙开锁、推门走进玄关，边脱鞋边打招呼。

　　“我回来了。”

　　按照惯例清洗双手、换完居家休闲服后，刚下楼梯、令人不由得想到春季的樱粉色长发立刻便闯入了视野。

　　“春泷……抱歉……”

　　绚夏指的估计是未能招待好野上同学这件事。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瞧她脑袋低垂的失落模样，难免会产生想要摸头安慰的冲动，可双方年龄仅仅相差一岁，以前也有过多次暧昧不清的纠葛，“摸头”实在不怎么合适。

　　而且，他暗忖着，妹妹们都不喜欢被当作小孩子对待。

　　冬乃经常抱怨，声称自己希望成为星川家“老大”、能够任意教训绚酱。

　　——结果不出预料，挨了顿打后、她很快就认清了现实。

　　千秋则是看那名叫“姐体验”的工程测试文件，多半同样有着体验“姐姐”身份的想法。

　　“唔……绚夏你不是要学料理吗？一起准备晚餐如何？”

　　春泷选择了最拙劣却也最简单的方式——转移话题。

　　带着妹妹前往厨房，他一面处理对方事先收拾好的食材、一面把自己的心得与经验穿插进每个步骤之间。

　　正打算将上了色的切块五花肉倒入电饭锅时，绚夏抓住这无言的傱空档、一改应声附和的态度。

　　她忽然开口问道：

　　“笨蛋大哥，泉学姐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急事’才匆匆离去的吧？”

　　“……我觉得属于比较重要的事情。”

　　他偷换概念地回答说。

　　“春泷你回家的时候，我们在看你的毕业纪念册。”

　　原来野上同学是从这里察觉到了彼此的“孽缘”。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绚夏小声嘟囔着、用不确定的语气追问：

　　“难道……难道当初欺负你的那个人，其实是泉学姐？”

　　这可真是有够麻烦的问题。

　　实话实说无疑将使得她跟野上同学的关系恶化，谎言则是会在暴露的那一刻伤害他们兄妹的感情。

　　“曾经的事情十分复杂，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以委婉且诚恳的说法解释。

　　譬如，你觉得我会因为被女孩子欺负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甘堕落吗？

　　——他讲出了最基本的逻辑漏洞。

　　像是认同他的理由一般，绚夏并未反驳。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又问了个问题。

　　“那是被大人欺负的？”

　　“为什么我必须被欺负啊……”

　　吐槽的话音刚落，他们便忍不住笑意、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但不等他继续拿乱七八糟的东西掩盖往事，柔软而充满压迫感的存在占领了他的背部。

　　双手于胸口处交错，绚夏从身后使劲抱着、自言自语似的喃喃说道：

　　“假若……万一……春泷没有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果然，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想哪怕默认赞同刚才的观点、妹妹仍旧无法彻底原谅野上同学。

　　拖着不肯松手的少女走到料理台前，春泷边给土豆削皮、边开玩笑地调侃她。

　　“到时候有了孩子就请你来负责教育，怎么样？”

　　咔。

　　上半身朝后一仰，脑袋里仿佛瞬间出现了这般脆响。

　　“咕呜……我的腰……”

　　哪怕是恼羞成怒的报复，她也顾及哥哥的安全、事先掰住胳膊制止了削皮的动作。

　　不过，这么做反倒令彼此的接触更加亲密、像是黏在一块——

　　“啊！绚酱在侵犯春泷！”

　　这一刻，能够清楚感受到后面紧贴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