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人生 第109章

　　他，佐藤熏躲在一个没有路灯的街道拐角处，远远的望着站在公寓楼下、不知道正说着什么的星川春泷和四方蝶子。

　　他之前说是直接杉并区的公寓，但实际上还是没按耐住心中的好奇，悄悄绕了一圈后，乘上与蝶子相邻的车厢，跟着来到了港区。

　　而当他发现春泷拉着蝶子的手往车站外走去时，他倏地意识到了两件事——

　　星川学弟和蝶子的关系并非两人解释的那么简单。

　　哪怕并不顺路，他之前也该先送蝶子回家。

　　如果他主动提出送蝶子回家的话，也不会让那个家伙趁机占据了蝶子身边的位置吧……？

　　那么……现在要冲过去揭穿星川那家伙的真面目吗？要让那家伙和蝶子分开吗？

　　斟酌了一会儿后，佐藤熏终是没能下定决心，只好偷偷摸摸地跟在两人身后，远远望着他们像对情侣一样牵着彼此的手，并肩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他现在跑过去，不一定能赶走那个星川，反而有很大概率伤害到蝶子——

　　即便蝶子之前说了谎，但是……但是，他不相信蝶子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万一他像是在烧肉店里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上去吵架，蝶子肯定会难过、也会因为自己被渣男蒙骗的事情自责……

　　如果只是牵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佐藤熏自我安慰地想着，然后便看到蝶子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他下午陪着蝶子一起逛京王百货时，女孩挑挑选选纠结了好一阵子才买下的手表。

　　“……为了感谢帮助，送给好朋友的礼物……”

　　他紧咬牙关，回忆起了当时蝶子所说的解释。

　　“好朋友”吗……？

　　他有些绝望地心想，最好真的只是“好朋友”……

　　随后，当佐藤熏看到春泷将趁蝶子不注意、将女孩揽到怀里的动作，瞬间就怒火上涌。可他第一步刚踏在水泥地上时，那在安静的夜间环境里无比刺耳的清脆回响，随即就如同炸雷般惊醒了他。

　　挣扎啊……

　　反抗啊……

　　求你了蝶子……

　　求求你……只要反抗一下就好……

　　他咬牙切齿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扶着膝盖指节泛白，崭新的黑色裤子被抓出一道道深刻褶痕。

　　蝶子……拜托你反抗一下啊！！！

　　真的……

　　真的……求你了……

　　扑通。

　　好不容易看着蝶子从怀抱中离开后，刚松了口气的佐藤熏，登时便亲眼目睹了蝶子转身主动抱上春泷的动作。

　　心脏宛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可与此同时又砰砰作响地剧烈跳动着，仿佛泵出的并非血液，而是密密麻麻的绝望。

　　明明夜里的空气十分清爽，可他却像是进入了真空，不论怎么用力吸气，肺部都好似干瘪了一般无法膨胀鼓动。

　　对了……对了！

　　打电话……只要打电话提醒蝶子……

　　他猛地一怔，像是病症发作一样疯狂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本来能轻松掏出的手机，这时反而好几次都因为各种缘由没能顺利拿起。

　　“蝶子……”

　　解锁屏幕后，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开通讯录，拨打置顶的联系人电话：【蝶子】。

　　嘟。

　　嘟。

　　嘟。

　　平时没什么感觉的拨号音，如今宛如催命的倒计时一般，每一道声音都戳在了佐藤熏布满裂隙的心脏上面。

　　他从未觉得打一通电话会需要这么漫长的时间，漫长得就像是失眠的夜晚，翻来覆去再看向时钟，却发现脑海中的一小时在现实里只过了去一分钟。

　　“……喂？”

　　终于……终于接通了……

　　“阿哥……？”

　　“是……是我……”

　　“这么晚了打电话做什么？不是说咱到家再给你打电话吗？不过咱马上就进家门了，待会就不给阿哥你打了。”

　　“我……我就是想听一下蝶子你的声音……”

　　“欸？”

　　“我，我的意思是……确认蝶子你安全就好……”

　　“咱安全的很呐~”

　　安全？

　　跟那种渣男在一起怎么可能安全？

　　他想要对着麦克风大吼，可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化作有气无力的提醒，从唇缝间拼命钻出。

　　“一定要注意……注意安全，别让别人进入室内……记得挂好防盗链……”

　　“咱又不是小孩子，这些事情都知道啦，阿哥你这也太啰嗦了。”

　　蝶子的叹气声仿佛锐利的箭矢，直直贯穿了他的脑海。

　　“阿哥还有别的事情吗？没事的话咱要准备洗漱睡觉了，明天可是要开学咧。”

　　“注……注意安全……晚安……”

　　“知道啦知道啦，阿哥你声音听起来才该注意安全欸。早点睡觉别感冒了！晚安~”

　　“嗯……”

　　蝶子她，蝶子她还在关心我——

　　佐藤熏深吸了一口气，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轻轻地拍打着裤子上的尘灰，可力度却什么都拍不掉。

　　他只是在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蝶子她心里还有我……

　　直到看着星川春泷和四方蝶子挥手告别，两人并未一同进入公寓楼后，他才整个人都像是漏水的水袋一样，重重地跌坐回水泥地上，宛若醉汉般瘫软地倚靠着路边花坛。

　　这时，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刚刚拍掉的土又沾到裤子上了。

第九十五章--杂鱼哥哥

　　【……接下来是晚间新闻，各位观众敬请期待。】

　　【……卡奥……】

　　平板电视中传出主持人洪亮且平稳的男中音，随后画面一闪，由赞助商购买的广告便陆续开始播放。

　　星川冬乃趴在与她那娇小身姿成反比的布艺沙发上，一双莲藕般白皙纤长的小腿起起落落，被粉色棉质短袜所包裹的玲珑脚趾踢到沙发软垫，扑腾扑腾地砸出或深或浅的小小凹陷。

　　我们只是在外边转了转，恰巧碰到蝶子学姐就一起吃了顿饭，然后春泷去送蝶子学姐回家了——

　　想起姐姐绚夏在给她们准备晚餐时说出的解释，冬乃不禁对此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

　　绚酱和笨蛋春泷单独出门能只是“在外边转了转”？

　　绚酱那身她从未见过的精心打扮和妆容……

　　回家、乃至准备晚餐料理还被她埋怨的时候，绚酱那嘴角噙着的化不开的笑意……

　　说是单纯的出门逛街，真把她冬乃当小学生了是吧？

　　身体虽然娇小，但头脑非常灵活，她，星川冬乃可是只要稍稍努力就能成为名侦探的天才女孩。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姐姐绚夏原本头上扎起短马尾的发带是暗红色的，是当年她过13岁生日时，妈妈送给她的礼物。

　　而如今……冬乃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正抱着腿蹲在另一个沙发上刷手机的姐姐绚夏，这时扎马尾的发带换上了崭新的天蓝色。

　　那是和绚酱瞳色差不多的颜色。

　　不对劲，很不对劲！她心想，绚酱都已经多少年没改变过自己的打扮了，今天突然产生了变化，哪怕只是小小的发带，其中所暴露出的问题也相当“严重”。

　　只是想到这里，冬乃不由得有些愧疚。

　　姐姐绚夏为什么好几年都没有改变过打扮呢？

　　事实就是，为了照顾她、千秋姐、还有废物大哥三个人，绚酱根本没时间去打扮自己——也没有必要。

　　以姐姐绚夏的身材和容貌、还有优异的成绩，哪怕是在隔壁的国中部，冬乃也听说过自家姐姐的大名。

　　冷酷、帅气、料理家务全能……明明经常会帮助大家，性格却十分高冷，不论邀请去参加聚会或什么活动，都将遭到婉拒。

　　绚酱高冷吗？

　　她不这么觉得，因为她知道，姐姐只是没有闲暇和多余的精力，去花费在家庭以外的事情上。

　　上学日的一天两餐、周末假期的一天三餐、打扫加起来近两百平米的两层屋子、清洗姐妹三人的内衣乃至常服……而且，绚酱还没有天才到随便学学就能够超越私立圣百合丘的其余天才。

　　冬乃当然知道姐姐绚夏有多么劳碌和辛苦，可是——

　　可是她只能做个坏孩子。

　　不像废物大哥春泷，由于父母的叮嘱、以及不管不顾就会死在房间里的可能性，绚酱不得不对他上心。

　　不像姐姐千秋，因为挑食和性格沉闷，绚酱害怕她出什么问题，甚至还专门花了许多心思为她准备料理。

　　她，星川冬乃，除了当个坏孩子以外，并没有能够引起大家关心和重视的“优点”。

　　她有尝试过稍微变乖一点，听话吃饭、自己洗衣服、甚至帮着清洗餐具打扫卫生，然而，一句“谢谢，冬乃能懂事点，我真的很高兴”后，绚酱的目光就再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了。

　　即便做“坏孩子”会时不时遭到姐姐绚夏的铁拳暴击，但相比起被忽视和冷落，仅仅是一点轻微的疼痛，这对她来说孰轻孰重很容易就能做出取舍。

　　“喂……绚酱……都这个时间了，春泷还没回来，他该不会是直接留宿了吧？”

　　“春泷才不是那种色中饿鬼。”

　　绚夏同样在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反驳了冬乃的无端猜测。

　　“绚酱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说不定春泷现在已经顺水推舟地到了蝶子学姐家里，直接澡都不洗就大做特做，床都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冬乃翻了个身，侧躺着满心期待地望向姐姐绚夏，等她恼羞成怒地跳下沙发，走过来给她一拳、并啰啰嗦嗦地教训她一顿。

　　不要再刷手机了……多看看我不好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绚夏甚至都不曾抬头看她，仅仅一声“注意自己的发言”，随即就没了后话——

　　这不对啊！

　　这完全不对吧！？

　　冬乃不满地踹了沙发两脚，心想绚酱明明刚才一直时不时地抬头观察、注意玄关的方向有什么动静，结果现在却对她这个妹妹爱答不理。

　　若是换作平时，绚酱早该攥起拳头来教训她了。

　　混蛋春泷！

　　白痴大哥！

　　绚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显而易见——都是那个叫作星川春泷的男生。

　　神明帮忙实现的愿望也好、世界上罕见的奇迹也罢……总之，自从大哥春泷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后，她还以为自己的生活能变成理想中的模样，结果却是与她的想象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