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剑派掌门人 第288章

“天废无知，人废无亲，身废无命，心废无存！老身四废老妪，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不值将军询问！”沙哑而又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一名老妇盘膝坐在矮圆的树桩上，连着树桩从天而降。

她发丝莹白如雪，却是如同稻草般卷曲，向后一片凌乱，往前又遮住了半个脸庞。

她的皮肤全是皱褶，宛如枯死了不知多久的、老树的树皮，又密布着灰白且诡异的、细小的老年斑。

与其说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不如说，更像是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诈尸复活。

她的十根手指，从两边黑袍的宽袖伸出，犹如鸡爪，枯长而又丑陋。

“四废老妪？”茅大将军拄着关刀，盯着这个忽如其来的、丑至极点的老太婆子，冷笑道，“世道混乱，群魔乱舞！这天地间，来历不明的魑魅魍魉，倒真是越来越多了！”

四废老妪坐在表面平整，外围充满皱褶树皮的树桩上，长长地叹一口气：“魔门六莲阁六莲之一，却说别人群魔乱舞，这世道果然是混乱不堪。”

茅大将军目光一寒，也不再伪装，杀气进一步高涨：“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够向你们这等人，泄露这等隐秘？”

四废老妪的皮肤，如同下端树皮一般皱褶，老皱的脸庞不见波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间，有些东西早晚都是藏不住的。”

玄黄魔君哈哈大笑：“有道理，有道理！”

看向四废老妪：“多谢这位老婆婆出手相救……”

四废老妪语声低沉：“老身枉活数百年，年岁大些，路见不平，勉强相助，想来总当得起‘前辈’二字吧？”

玄黄魔君道：“多谢老前辈刚才出手……”

四废老妪声音又变得嘶哑：“仔细想想，‘前辈’二字，还是生分了些，还是叫我婆婆吧。”

玄黄魔君：“……”你找茬是吧？

他的目光往城外快速看了一眼。四废老妪道：“莫要看了，那位紫羲仙子，遭遇到一名身穿灰袍的戴面具老者，那老者功法武学极其诡异，却又藏头露尾，只怕也是六莲阁‘六莲’之一。”

玄黄魔君眉头微皱，又往九头魔鸟看去。

一条条白色锁链冲入九头魔鸟体内，仿佛有血色的水泡，正从它的体内被拽出。

九头魔鸟本是庞大，此刻却瘫倒在山头，九首垂地，发出哀嚎。另一颗断颈也跟着涌出血水，血水从山上流出，流成一片血河。

两端天空的祥云间，那射出众多白色锁链的方形光芒，散发着神圣而又强大的气息。

被白色半透明锁链强行从九头魔鸟体内扯拽而出的血泡，疯狂地挣扎与鼓动，内中又有无数光点。

那光点在巨大的血泡中乱飞，那是满城被夺取的生魂！

玄黄魔君魄动心惊，如果不能阻止这些人，那满城的人，包括冲入城中的玄魔军上下在内，全都会变成失去生魂的植物人，然后尽皆死去。

他的目光再一次的，往这位刚才从封印中救下他的四废老妪看去，双眸虚室生电，蓦地动容道：“这位婆婆，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看不明白，却已是大受震撼。

四废老妪长叹一声，如同鸡爪般的双手兜入袖中，垂首道：“老身说了，老身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阁下又何必多问？”

“玄黄魔君”盯着这丑陋而又老迈的四废老妪，眼眸充满惊疑——

第367章 炼狱间的母女情

“就算多了一个老太婆子，又能如何？”茅大将军冷笑深重，关刀一振。

惊人的霸气呼啸而来，交错的光芒呈十字星在关刀的刀锋上绽开。

玄黄魔君不敢大意，和这位四废老妪隔开一丈，与这位名为青耀鹤光洞天之主、实为魔门六莲阁“六莲”之一的魔道高手对峙。

陡然间，一声震响，狂风大作，轰隆不止。

三人的身影同时飞起，劲气疯狂的爆发。

茅大将军的刀光变化多端，一圈圈光芒绽放，劈天裂地，锐不可当。

玄黄魔君的雷霆虽然满含煞气，却又极其精纯，干劲有力。

相比之下，四废老妪所用出的魔劲，却更加血腥诡异，是暗红色与惨绿色不断翻转的毒煞。

“玄黄魔君”心中暗讶……吸收了天瘟翠毒的血煞之力？但这如何可能？

轰隆隆，轰隆隆……一连串的炸响，震得天摇地动。

“还以为真是一个修了数百年的老太婆，原来是个雏儿！”茅大将军冷笑声中，一道道刀光，引动天地异象。

他脚踏虚空，大地震动，关刀举起，苍穹摇晃。

但他的心中其实是极其震惊的……这“玄黄魔君”与“四废老妪”的武学境界其实都有所不足。

但玄黄魔君功力之强，竟能硬挨他杀招而不死，四废老妪煞气之毒，连他也不敢轻易碰触。

先前那玄黄魔君还只有单方面挨打的份，此刻两人联手，攻守有序，形势竟开始不断逆转。

茅大将军从交手中，深信自己的判断绝没有错，这两个人绝非久经战阵之辈，他们的年龄恐怕都有一些问题。

然而在单纯的力量上，相比起他们，仿佛他才是个孩子。

“什么威猛大将军，原来也不过如此！”玄黄魔君发出嘲弄的笑声。

“放肆！”茅大将军关刀在其身周交错，旋成蓝色的气团。

气团轰出，朝着玄黄魔君与四废老妪狂轰。

一团雷电逆流而上，噼噼啪啪，奔雷走电。

玄黄魔君大笑道：“好可怕，好吓人！”

轰！雷光以他一人为中心，向周边发散。

剧烈的震动间，蓝色的气团尽皆溃散，玄黄魔君双手一举，雷电裹着溃散的气流往上喷薄。

四废老妪在他的身后快速闪出，惨绿色的气流交错冲腾。

茅大将军关刀连舞，震退毒煞。再看时，一道惨绿色的气流沿着刀锋往刀柄卷来，大骇之下，再运魔功。

轰，残毒尽溃。

玄黄魔君竟破开惨绿色的毒煞，紧跟一拳，轰在他的关刀上。

茅大将军喷出一口鲜血，向后抛飞，背部撞上玄峰，玄峰粉碎，土石乱飞。

玄黄魔君与四废老妪一招得手，将身再纵，疾往茅大将军冲去，要趁胜追击……

——

“娘、娘……”地底深处，传来女孩的悲泣。

这里有座地底深宫，深宫外螺旋向下的、玄土筑就的阶梯，通往那已经停止运转的九玄天地大阵。

没有那闪烁的灵光，也没有那缓缓流动的、蝌蚪状的神秘文字。

但却依旧那般的空旷而又悠远。

九玄天地大阵之下，是涌动的一股黑色浪潮，阴森与诡异的黑色浪潮，散发着森森的寒气，周边玄土壁石上，一层层冰花往上铺开。

深宫中有一口井，井边有跪着哭泣的小女孩。

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洁白的睡袍，泣声不止。

旁边还有一名少女，在女孩的身边抱着她，语声温柔而又充满同情：“你娘被他们骗了，根本没有什么仙凰。

“那九头的妖鸟，叫作鬼车鸟，它是来自域外的、被封印的妖魔。他们欺骗你娘，用你娘作为魔引，将它放出。鬼车鸟是靠着啖食生魂来壮大的，那些人要用全城人的生魂来喂养它。

“现在，只有你能够救下他们，只有你能够救下你娘和所有人。一旦他们将鬼车鸟的妖灵彻底扯走，包括你娘在内，所有人都会死。”

那少女竟是许久不见的炎帝女，她身穿漂亮的绯花烟罗裙，梳着双鬟的飞天髻，体态娇小。

在她的身后，还立着一名蓝裳的美艳女子，那女子肌肤白皙，看着炎帝女那玲珑的背影，双目露出赞许之色。

地底深宫的周边，又散落着许多女子。此外，还有一具具尸体倒在地上，显然，先前在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战。

“我该怎么做？”女孩抬起头来，流着泪水，看着身边安慰她的姐姐。

这漂亮的姐姐，看上去温柔而又甜美，一直在旁边安慰着她，让不知所措的她，心里暖融融的。

“全都是那些恶人的错！”炎帝女在她的耳边，缓缓地道，“这口井里，有能够赋予你力量的奇迹，如果你真的有勇气，那就跳下去。

“你会有无穷无尽的同伴，你可以带着大家，一同去救你的娘亲，还可以保护住全城的人。

“都是那些，侵入这座天城的恶人的错，把他们带入到地狱的深处，让他们永远也无法再出来。只有这样子，才能拯救你的娘亲，拯救所有人……你做得到吗？”

女孩在炎帝女的搀扶下，颤颤抖抖的站直，来到井边，往井里看去。

她看到的，是那一串串彩色的泡泡，仿佛在那些泡泡里，有一个个五彩缤纷的梦境。

“来，不用怕！”炎帝女抬起手来，轻抚着女孩的发丝，她的嗓音轻柔而又空灵，“我们跟你一样，痛恨那些想要入侵天城的恶人，痛恨那些欺骗了你娘亲，让她献祭掉自己的骗子。

“你的娘亲，是为了保护你才会受骗了。我们很痛心，为什么善良的人就要受到欺骗？为什么好心的人总是要蒙受苦难？所以，我们来帮你了。

“但是，我们也只能帮你走到这一步，接下来，要靠你自己了。

“只有你，才能够重新救回你的娘亲，重新救回大家。惩罚那些恶人，把他们带到无间的地狱，让所有欺骗你们的、伤害你们的人，全都付出代价……你做得到的。”

女孩下定决心，她用那发颤的小手，撑着井沿，爬上了井口。

她流着泪，她要去救她的娘亲，她要跟她的娘亲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

女孩纵身下跃，她跳入了那五彩缤纷的泡泡，随着她的下坠，那一串串闪亮的泡泡尽皆粉碎，一团诡异的、犹如活物的黑气从井底涌出，吞没了她。

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深宫地底，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炎帝女站在井边，她清丽的脸蛋溢出笑颜，她的笑颜是那般美丽。

她轻薄的、红嫩的嘴唇抿出愉悦的笑容，在她们的身周，一团团黑色气泡疯狂的涌出，往上方冲腾，冲向地面。

蓝裳的美艳女子来到炎帝女的身边，笑道：“你看上去很开心？”

炎帝女抬起头，她的笑容明媚无瑕：“因为我帮了她们，我帮了一对无论如何都想要在一起的母女。

“看到她，我想起了我自己，想起了我的哥哥。为了哥哥，我也什么事都愿意去做。她们母女无论如何都想要在一起，我成全了她们……”

蓝裳的美艳女子道：“即便变成那个样子？”

“是的！”炎帝女轻快而又轻松地道，“即便是变成那个样子……如果是我的话，不管我和哥哥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都会很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

“我想，她们母女也是一样的……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嘻嘻！”

蓝裳的美艳女子笑道：“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用最善良的心，做着最恶毒的事。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够从那充满五浊之气的极恶渊底走出来。

“在看到你从那无垠的黑暗中走出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们仙葵派要等的‘圣女’，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抬了抬头：“不过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我们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来，那玄黄魔君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那突然冒出来的四废老妪，就是她阻止我们夺走第三颗方天石的计划，现在她又出现了。

“这二人过于来历不明，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大敌。”

炎帝女的目光往上看去，她的嘴角溢出残忍的笑容：“没有关系，凡是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人，都让他们……下地狱吧！”

轰！黑浪滚滚，从不可知的地狱深处往上冲腾，她们的身周，黑到极致、暗到极致的泡沫，疯狂地往上卷动。

又有一条条红色的纹痕，在那股可怖的黑潮表面，织出玫丽的花纹，正是帝禹花的花色。

“娘、娘……你在哪里？”涌动的黑泥间，传来女孩的声音。

女孩的身影，在那黑泥的深处浮起，血色的纹痕，往女孩身上卷去。

黑泥诡异地从女孩的七窍涌入，冲入她的肺腑，没过她的全身，腐蚀掉她的睡裙，渗入她细嫩的肌肤。

她的浑身上下都犹如最深沉的夜，唯有往她缚来的血色纹痕，一条条的，爬过她的身躯。

“娘？娘？”女孩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靠着一股本能，拽着无尽的黑泥，往天城的表面“爬”去。

血色的纹痕缚在女孩身上，又一条条的，沿着黑泥的表层，往下蔓延，犹如她极夜的、黑色的裙裳。

层层叠叠的黑，往上涌起，一波一波，一浪一浪。

女孩听到了娘亲的声音，听到了娘亲对她的呼唤，她循着声音爬去，爬入了地表，爬入了高山，爬入了那瘫倒在地的、丑陋的九头魔鸟的体内。

那是什么？高空的祥云间，一群戴着或金或白的面具的人，往下方看去。

两片祥云间，各有一块方形的发光物体，那充满神圣光芒的锁链，正是从它们的内部射出，射入九头魔鸟的体内，拽出那巨大的半透明血泡。

那已经被拽出半边的巨大血泡，竟也有一条条舒展开来的蛇颈与鸟首。

九头魔鸟的本体早已失去了挣扎，瘫在山头动也不动。

唯有那被一条条白色锁链拽出的血泡，九首晃动，发出愤怒的咆哮，那咆哮在尘世中无人能够听到，但却渗入虚空，响荡在虚空的深处。

九头魔鸟的躯体，原本亦是极其庞大。

只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庞大的躯体，有相当一部分竟似是与山头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