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茶诶
从轮回角度看,生灵的死亡应该是肉体的腐朽再加上灵魂灭亡/清洗记忆投入轮回,只满足其一,都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乌衣提供一副可以蒙骗世界树的躯体,更像是人的手脚断掉了,所以医生为病人接上义肢,以方便病人如过去一样行动,并不能算作复活。
“况且,当初你也看到了,想让人偶变成同样的种族,还需要妖力、气息之类的东西。”留云借风真君半垂着眼皮,不知想起了什么:“根据本仙所知,乌衣这项机关术学得本来就比较晚,他个人也是...认为入土为安,不必再惊扰沉眠者的类型。”
显而易见,不管眼前这些人是不是复活的“同伴”,乌衣一定程度上都破坏当初的坚持。
但申鹤试着置身处地思考,独在异乡为异客,更何况这个乡基本回不去了,以乌衣的性格选择破戒,似乎也不那么奇怪了。
关于故乡和故人的记忆,永远停留在某一刻,凝固成眼前的一幕。
“既没有妖力、特定的气息,又不是在他自己的世界,根本不可能‘复活’那些人。村庄里的这些人,不过是由乌衣独自记忆所赋予的AI。”
留云借风真君这么说着时,脑袋里想的却是乌衣提及的一种理论。
在他的故乡,有种小说题材是既然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灵魂,纯粹的克隆人躯壳无法找回原来那个人,那利用所有人的记忆整合,是否能完成“复活”这一目的。
这处村庄里的人偶们,大致就是处于这种状况。然而乌衣根本没有那么多人视角的数据,从头到尾仅靠他一人视角的AI,注定不会是那个人。毕竟人的大脑是会美化本就存有好感的人的记忆,正如死去的白月光,她永远是完美的,且在变得更完美的路上。
所以乌衣在获得众人的祝福时,嘴角那抹笑意又带着许些苦涩。
留云借风真君忍不住代入乌衣的角度,觉得他或许会思考“如果那个人真的站在这里,也会这么祝福我吗”。
“...所以他才说,对方谁都不是,也可以是那个人。”申鹤这才算明白乌衣那句话。
“也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很少...不,应该说基本不回来。”
“仙人们都知道这件事吗?”
“差不多吧,和乌衣战斗过的仙人都知道。这洞天还是我们主动提出来帮他造的,当时魔神死后,他停留在废墟上,那副犹豫要不要彻底毁掉它们的表情太难看了。”
留云借风真君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放松着精神,替乌衣说话:“...只不过是留个想念,这又能说他什么。”
......
酒过三巡,端上来的花生米之类配菜吃个七七八八,不管是谁都放松下来,乌衣更是把一只腿踩到板凳上,酒碟子里装着清水,不满地一饮而尽,再给自己丢个花生米。
“真不打算给狐喝口酒?”乌衣吧唧着嘴,毫无形象可言。
“你想和你喝酒的人,并不是我。”
“狐觉得你是就是。”乌衣重重把酒碟子砸在桌上,盘中的花生米震了震。
“你该放下了。”中年男人不为所动,“你都结婚了。”
“...狐结婚了,和放不放下有什么关系。你又怎么知道狐放不下。”
乌衣快速否决着,又看到对方毫无变化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有种和平时被自己调戏的留云借风真君共情的感觉。
“再说了,狐真要放下了,你就会被狐拆了。你确定要这么劝狐?”乌衣露出犬齿,凶狠恶煞地瞪着对方,随时都可能暴起,“别忘了,你们都只是人偶,连自我意识都没有。”
若是问眼前的中年男人和曾经的重明鸟谁更自由更出色,乌衣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重明鸟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固定的人格,如一张白纸般可以落下任何色彩的颜料,哪怕是造物主的乌衣也无法预知它的未来。
而这座村庄的所有人有着个人意识,又束缚在乌衣的印象下,更像是木偶戏里的木偶,哪怕它能上演精彩的戏剧,也不代表它是自由的存在。
“我是你记忆中那个人,你觉得他怕死吗?”
乌衣哑口无言,缓了许久,才放下脚,直接抢走酒坛子,低声说道:
“是啊,那家伙根本不怕死,只要他死得其所,没有背弃自己的底线就好。”
中年男人也不急着把酒坛子抢回来,因为每次喝酒闲谈都会走到这一步,所聊的话题也没有跳出这个圈子过。
乌衣知道留下这个村庄本就是一种错误,犹豫了很久,才说道:“下次来,狐会给你们一个了断。”
“放不放下都随你,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狐讨厌你这个性格。”
“然而在你记忆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明辨是非,该说就说。”
“还有短命鬼。”
“是,是,短命鬼。”中年男人活动了下头,没有上年纪的人该有的僵硬,他的寿命早在被制作出来那一刻几乎等于凝固。哪怕是脱离乌衣,他也可以一直活下去,直至身体被彻底摧毁。
乌衣呵了一声,仰头抬酒,准备大口喝下,不管事后自己怎么变回本体大闹一场。结果酒水就要倒出来时,他又停下来,把酒坛子放下来,彻底是认栽败了。
“狐好像找回去的路也没什么用了。”
“嗯。”
“本来狐认识的人基本是人类,就算是妖怪之类,在那种情况下能有几个活着谁又说得准。狐还在这个世界带来千年多的时间,熬都差不多该熬死他们了。”
“嗯。”
“他们应该前往更安全的地方了,就算狐回去,也只能和一堆废墟相伴。恩,说不定还有新生种之类的东西?”
“嗯。”
“这里反而有狐的新朋友,甚至是家人。”
“嗯。”
“(故乡地方方言的粗口)!”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这种脏话。”中年男人脸上终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情绪,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怀念方言?
“怎么可能,人可能忘记任何东西,唯独自己用的最多的脏话,绝对不会随着记忆丢失!”
乌衣知道自己没有喝酒,但他的语序已经乱起来。
自己在说什么?或许词不达意,前后因果混乱,只是单方面发泄情绪。
这和平时的自己完全不同,太不优雅了。但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优雅的人,哪怕拿着扇子装作白面书生,也不过是装模作样,漂亮的皮囊下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灵魂。
会因为经历身为普通狐狸父母死亡而后悔当妖怪,会因为是同命蛊最后的幸存者,替人照看徒弟一生,会因为遇到某些人某些事而做出一些傻事。他这一生坏在那泛滥的情感上的次数并不算少。
所以乌衣才不想回来,他舍不得毁掉这座村庄,又觉得它们不该被留下。每次见到这些人,他就控制不住情绪。
“你想家吗?”
“想啊,怎么不想,要是真能彻底断绝回家的想念,狐又怎么会在这里。但狐现在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去,也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走了至少也要拉着留云走,不,狐还要保证有能回来的路。离家不能回这种事,狐不想在发生了。”
乌衣记不清自己对着中年男人唠叨了多久,反正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放下了啊没放下,故乡记忆犹存......唯有辛辣的酒灌入口中时,思维才有那一瞬间的清醒。但这份清醒又如烟花,注定转瞬即逝,将黑暗还于世人。
一声悠悠的叹息声回荡在房间内,中年男人看着一如既往醉倒的乌衣摇了摇脑袋,起身替乌衣盖了条毛毯,出门将没有离开多远的留云借风真君叫了回来。
“趁着他还没有变回本体,把他带回家吧。”中年男人很清楚乌衣醉酒后会有什么窘态。
留云借风真君说了声谢谢,她和这个村庄里的人接触有限,不知道怎么对待,也只能说谢谢。但也不完全怪她,连作为造物主的乌衣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它们,全靠着它们自己打理自己,一直运转到现在。
留云借风真君很熟练地先扛起乌衣肩膀,然后借力完成公主抱,也不怕乌衣丢脸。
这头恶狐有胆量喝酒,就要有丢脸的准备!留云借风真君内心抛锅着道,再说了,比起他平时喝酒后的丑态,只是被本仙这么抱着,根本不算什么。哼,要是换做平时,本仙不想抱的时候,他还会往前凑,硬是要本仙抱着,四舍五入等于现在是在便宜了他。
“我们走了。”留云借风真君抱着乌衣,再次感受到对方轻得过分的体重,并努力无视自家徒弟在旁的视线。
申鹤张着手,一副想要代劳的样子,毕竟每次下山把乌衣扛回来的人都是她,然而自家师傅瞪了她一眼,主权宣誓感十足,还是让申鹤收回了手。
“等等。”在他们就要出门时,中年男人突然出声。
留云借风真君回过头。
“我代表那个人,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们肯定会。”
留云借风真君迟疑了一下,从未用这么神采飞扬的语气去肯定一件事情。
......
留云借风真君以为乌衣此行归来会情绪低落一段时间,结果是她多想了。
乌衣从宿醉头疼逃脱后,又变回平时欢快而欠打的风格,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回去那处洞天。
“留云、留云——”
乌衣缠在她身边,永远拥有着蜜月期的黏着程度,在旁不停干扰着留云借风真君。
留云借风真君有时也想把曾经担心过乌衣心理情况的自己狠狠敲打一遍,与其去担心这个家伙,不如来同情一下没有私人空间的自己。
这只狐狸是属麻雀的吧,怎么叽叽喳喳这么能吵。
“有什么事,快说!”
“留云好凶哦,果然留云是那种得到手就开始对狐失去兴趣类型的仙人吗。”乌衣楚楚可怜地抗议着,就差拿个手帕在嘴里咬着,突出自己是一朵柔弱白莲花,贬义那种的白莲花。
留云借风真君决定不惯着乌衣,给他脑袋就是一个暴栗:“不说就在旁边待着,也不想想本仙这么忙是因为谁的缘故,要不是你硬要说什么人仙交流,让本仙参与总务司那边的机关研发,本仙至于揽下那么多活吗?!”
“可是能有这么多工作量,全是因为留云你当初答应的时候,也被夸得不知方向,主动提高了自己的任务量啊。”
“那是、那是这些机关对本仙来说确实不怎么费力,若只是完成它们,又怎么彰显本仙的机关术强大。”留云借风真君越说越来劲,“就算是群玉阁那种类型的大型空中机关,交给本仙也独自完成也不成问题。”
“那不还是你自己坑了自己。”乌衣眼里满是提醒,劝告着:“还有你后半句话,说给狐听听就好了,可千万不要在总务司那边说类似的话。资本家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用的劳动力,搞不好凝光找你帮忙扩张群玉阁的面积,毕竟以群玉阁现在的面积,也差不多到技术瓶颈了。”
“哼,那也得看本仙同不同意,难道她还敢威胁本仙?”留云借风真君微微一昂首,脸上满是持才傲物的高傲。
乌衣想了想,觉得留云借风真君说得有道理。凝光可能会找留云借风真君,但绝对不敢坑留云借风真君,说不定还会给翻倍的报酬。除非凝光能坐在天权星的位置上靠的不是她的大脑,而是她底下商人的全力支持,根本德不配位。
“也是,这世界上应该没有辛辛苦苦帮忙设计建筑,承包到完工,结果雇主得到建筑,自己却揽了一屁股债的大笨蛋吧?”乌衣微微点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戳了远在须弥某人的膝盖。
“所以,你找本仙什么事情?”
留云借风真君心中打算乌衣敢说只是叫叫你,她就敢把这头狐狸提着后颈皮丢出去,随便他去璃月港玩好还是去隔壁山头仙人那里借住几晚都行,反正她要几天清闲的日子。
“来看这个。”
那是一张远距离镜头的照片,还被后期模糊过具体画面。在照片中,可以大致看到两个身影十指交握,踩着黄昏线一路前走的温馨场面。
从画面上,两人的姿势可以说是很亲密,交际距离也很近,像是恋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平时看到的乐趣,哪怕是透着照片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分享喜悦。
“这是申鹤当时替我们拍的,还记得吗?”
留云借风真君点了点头。
“狐那两本书,也就是龙族写到五了,进击的巨人前段时间也完结了,不出所料被编辑疯狂写信质问,就是不知道八重神子会不会亲自来璃月抓狐。”
一想到乌衣剧透过的真实结局,留云借风真君脸色就变得怪异起来,替阅读完结局的编辑们捏了一把冷汗。
编辑们一定很痛苦吧,痛苦得恨不得直接用锚点传送到乌衣身边,拿着刀子架在乌衣脖子上,当场逼着他重写结局。
明明坑害了无数的读者,乌衣脸上却是兴奋劲,挥舞着照片,提议道:“八重堂希望狐重新写结局,你说狐要是把这张照片发过去,说自己找到富婆结婚了,现在很恩爱不缺钱了封笔不写了,会怎么样?”
“不要拿本仙的婚姻当挡箭牌!”
“我们可是夫妻啊,不应该有难同当吗?”乌衣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不相信留云借风真君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不要曲解有难同当这个词的原义!”
“那,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就算真有难,这难也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给本仙负责好。”
“留云...”
乌衣的表情可以用简单的QAQ概括。
然而他求助的对象心一冷,扭过头就当做看不见。
乌衣从留云借风真君行动感受到绝不作同党的决心,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语气:“那没办法了,只能用B计划了。留云,我们去旅行吧,先旅行个七八年再回来。”
“这和你先前的借口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这次狐可是以丈夫的身份,正经向你请求一起旅行。”乌衣用理应如此的口吻说道,“既然我们有那么漫长的时间,为什么不一起走遍所有可以抵达的地方,留下我们的痕迹?”
留云借风真君目光闪烁了下,明显是心动了,却拒绝乌衣的计划:“不了,本仙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做。”
“欸——有什么机关比你的丈夫夫君亲爱的还要重要!”
“能离开这个世界,锁定其他世界坐标的机关。”
乌衣无理取闹的动作就这么僵硬住,话语也是猛然中断,看起来有些滑稽。
“怎么,你不相信本仙的能力?哼,你以为你那台扎古是谁制造出来。”
哪怕扎古和定位并能穿越到其他世界的机关根本没有可比性,留云借风真君还是将它搬出来,抬一抬自己的自信心。
“...留云。狐果然最爱你了!理科直女万岁!”
“都说了别叫本仙理科直女!”留云借风真君满脸嫌弃着,想要把这只赖在身上的狐狸给扒下去,“再说这个这东西本仙也暂时没有头绪,别高兴那么早啊!”
“狐不管,狐现在就是高兴!”
乌衣拼命用脸蹭着留云借风真君的胸怀,哪怕听着留云借风真君大喊着“你故意在占本仙便宜是吧”也不松手。
不管这个机关是否能真正做出来,不管日后是否会因为天理等其它因素而中止计划,至少这一刻,乌衣纯粹为留云借风真君的选择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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