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倪诗琉
维克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还手,就任由拉普兰德挥砍着,不断退步侧身避过她的剑刃。
“开玩笑的,怎么就急了呢?”他的声音里带着讽刺的笑意。“不出意外的话,她还在楼上浴血奋战吧?说不定,马上就要被乱刀砍死了哦?”
拉普兰德磨了磨牙,死死盯着维克,迟疑一瞬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安全通道跑去。
维克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一瘸一拐地走出酒店。
——
pm10:17.
怀特城内城区。
维克在街边随便找了家带停车场的,看起来不会太差的商务酒店住了进去。
酒店房间中,维克对着镜子扒开衣服,看着脖颈之上的牙印和血洞。
血已经止住了,还是挺疼的,毕竟伤在脖子上,稍稍一动脑袋就疼。
维克叹了口气,脸上不见丝毫笑意。
他深红的眸子盯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心中的厌憎之情愈发浓郁了。
他伸手按上颈侧的伤口,用力按了按,便有血液从中流淌而出,顺着手指淌下。
“哈...”疼痛让他勾起嘴角,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容。
维克·萨卢佐。
你该死。
但不是现在...
他揉了揉腰,一瘸一拐地走出卫生间,靠坐在床头,微微阖上眼眸,按了按右手无名指上的银白色戒指。
门外,来自走廊上的,有些耳熟的沙哑声音,让维克睁开了眼。
“要吃千层酥吗?”
“...给我来一块。”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
这种酒店的隔音实在算不得很好,特别是对于沃尔珀和鲁珀这样听力出色的种族而言,维克甚至能隐隐听见远处房间中传出的床铺嘎吱声...
门外。
切利尼娜接过千层酥,对拉普兰德微微点头。“明天见,有事叫我。”
“明天见。”
酒店只剩下了单人间,没有空闲的双人间了,所以两人大概率是开了两间房。
她们互相之间没有称呼姓名,但维克却能够肯定,走廊上的两人,确实就是切利尼娜与拉普兰德。
隔壁的房间门被打开,然后关上。
轻盈的脚步声,前脚掌落地时稍重,后脚掌落地时较轻。
是切利尼娜。
维克眯起眼,右手下意识地抚上颈侧的伤口。
“维克·萨卢佐...”隔壁,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都跟到这里来了吗?”
维克没有任何动作。
切利尼娜眨了眨眼,看了眼隔壁房间方向的墙壁。
没有任何动静。
至于那一丝血腥味...
切利尼娜也听见了那隐约的床铺吱呀声。
看来不是他。
她悬起的心稍稍放下,走进浴室中,片刻后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这家酒店的老板曾经也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一员,他认出了切利尼娜,并表明会暂时收留她,让她在酒店中暂住两晚。
维克靠坐在床上,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水声,深红的眸子微微低垂。
切利尼娜·德克萨斯...
看来,她已经被他这两天里所做出的伪装,给完全骗过去了。
维克在心中叹气一声,取下右手无名指上的银白色戒指,拿到眼前。
戒指的内侧,铭刻着一行优雅的叙拉古语。
——‘Voglio essere sempre con te.’(愿我永远与你同在)。
戒指是切利尼娜送给维克的,那行叙拉古语也是切利尼娜亲手铭刻在其上的语句。
作为,她对“友人”,最诚挚的祝福。
是的,只是友人罢了。
现在更是互为敌人的...‘友人’。
维克其实也有一枚,还未来得及送出的戒指。
不,或者也可以说是...不敢送出的戒指。
维克取下腰间的木盒,才发现木盒上已然沾染了血迹。
他微微一怔,试图用手指拭去木盒上暗红的血迹。
擦不下来。
已经干涸的血迹,是洗不掉,也擦不下来的。
就如同如今他身上背负的那些罪孽一般。
维克放弃了擦拭血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露出其中同样银白色的戒指。
戒指的内侧,同样镌刻着一行简短的叙拉古语。
——‘Ti amo.’(我爱你)。
他的眸子微微低垂,轻轻将木盒重新合上,听见隔壁的水声停滞,听见吹风机的风噪声响起,听见啪嗒啪嗒带着水的拖鞋走近墙壁的声音,听见她上床时,所发出的窸窣细碎声音
最后,是她靠坐在床头,将后脑轻轻磕在墙壁上的声响。
维克微微屏住呼吸。
他与她,仅一墙之隔。
仿佛两人正背靠着背,如年少时那般,仰望着天空,畅想着未来。
她曾说,待成年了,可以离开叙拉古后,要带着他一起去周游列国,去其他国家看看与叙拉古不同的风土人情。
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一个不是叙拉古,也不是哥伦比亚的,没有家族,没有扭曲秩序的国家定居下来。
维克说那他会跟她一起。
她说这样的话,你的生活里不是就只有我一个朋友了吗?
维克当时没说话。
他那会心里想着,我的生活里,本来也就仅你一人。
渐渐地,困意上涌,维克的眼睛缓缓合拢,身子歪向一旁,就这样,蜷缩着,安静的睡去了。
他很累了。
挂着各式各样的假面,在不同的人面前进行不同的表演,做着自己都深感厌恶的伪装,犯下自己都无法饶恕的罪孽,一程又紧接着一程,布局,谋划,做完一件事后紧接着去做另一件事。
战斗,厮杀,受伤,杀人,带走性命。
不知何时,他做起来已然轻车熟路。
他很清醒,也很聪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但这却无法避免他感到浓浓的疲累。
......
12月14日。
am4:31.
黑暗中,维克缓缓睁开眼,深红的眸中一片清明。
他看了眼身后墙壁,切利尼娜所在的方向,耳畔似乎听见了她沉静的、轻盈的呼吸声。
他勾起嘴角,真正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脸。
这一刻,远比她本身的存在,更有份量。
事到如今,他所求的,也仅仅只是,让切利尼娜活下去——真正地,作为切利尼娜,而不是德克萨斯地,“生活”下去。
他换好衣服,开门走出房间。
该做正事了。
在朝陇山的那些鲁珀是怀特家的人,他们显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而维克要做的,就是先下手为强。
卷一:叙拉古人 : 第15章第十五章 支离破碎的他
am4:32.
怀特城内城区,切利尼娜、拉普兰德两人居住的酒店中。
切利尼娜侧躺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看着一片黑暗的酒店房间。
她好像...
梦见了维克。
梦见了年少时的维克,与她背靠着背,后脑勺抵着后脑勺,尾巴贴着尾巴,坐在外城区的房顶上看星空。
他好像在对她说:‘切利尼娜,不论如何,都请相信我。’
然后画面一转,星空变为了燃着火焰的夜空,白发的沃尔珀自燃尽的德克萨斯家宅中走出,对她扬起了一抹疯狂的笑意。
但与印象中不同的是,他的眸中不是狂躁无比,令人胆寒的杀意。
而是凝望着她,眼眸微微低垂,深红的眸中尽是一片悲伤的意味。
疯狂的笑,悲伤的眼,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副支离破碎,无比割裂的画面。
就如同切利尼娜如今,对他的印象一样。
从前的他,与德克萨斯家族遭到‘清算’后的他。
仿佛就是两个人一般。
截然不同。
她坐起身子,晃了晃脑袋,睡前萦绕在鼻尖的那一抹血腥气似乎已然模糊的消散。
切利尼娜皱起眉头,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遵循着自己的直觉,她提起剑,翻出了窗外,爬到了隔壁房间的窗外。
窗帘是拉着的,切利尼娜却没有听见呼吸声,反而是再次嗅到了一丝模糊的血腥味。
她毫不犹豫的钻入窗户中,眉头微皱,借着月光看着毫无生活痕迹,似乎从来没人入住过的房间。
莫名的熟悉感觉,却让她靠近几步床铺,看着床头处的少许皱褶。
切利尼娜伸手一摸。
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似乎房间主人刚走不久。
她打开灯,皱眉寻找片刻,终于在床铺上找到了一根白色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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