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底月
“第二律者不是死了吗?”
她亲身见证着西琳的死,也在最后一刻,给予了这个被世界所抛弃的女孩,一个属于母亲该有的怀抱。
“我复活了她,”奥托摊开手,语气随意,“一个活着的律者,总比死了的要有用吧。”
律者总是要复活的。
与其把选择权交给崩坏,还不如让我来掌握规则。
奥托不会把选择的权力托付给别人,只有他才有做出选择的资格。
“这就是你口中的实验?”塞西莉亚的表情复杂。
她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她当然应该愤怒,可是这具身体几乎是毫无反应。
是的,这不是她原来的身体,这里也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
在获得意识之后,塞西莉亚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陌生。
没有崩坏,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原先的虚弱状态。
她仍旧可以调动某种特殊的力量,但这力量并不是崩坏能,而是一种名为元素的特殊力量。
这些都足以作为证明。
她死了,而且已经来到了一个不属于崩坏的世界。
画面中的少女应该是她的女儿,可这具身体感受不到任何的血脉同源,看着已经成为了少女的琪亚娜,她有的仅仅只是···
呀,原来我的女儿长大了会变成这副样子吗?
没有任何的实感啊。
除了记忆以外,她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存在的痕迹。
这时候应该感谢奥托么?
如果不是这位有些陌生但却更加真实的奥托主教,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未免也太过陌生了。
塞西莉亚并不喜欢陌生的东西,她习惯性地在自己已知熟悉的范围内生活。
第100章 -对的道路
有一件事情,爱茵其实错了。
当时两个人的交易条件是,奥托并不能够主动说出复制人的身份,而是冠以复活的名字。
而作为交换,爱茵将会选择效忠于奥托。
这件事情对于爱茵来说,其实也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所以在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并不是奥托不说,这些人就感知不到的。
再怎么说,崩坏世界和这个世界的差距也太大了。
值得奥托花费心思的,要么是顶级的战士,要么是出色的科学家。
这些人的敏锐程度,远远超过她们自己的预测。
塞西莉亚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她的圣痕虽然仍旧存在,一如既往,但圣痕所带来的力量已经完全不同了。
与其说是圣痕,倒不如说另外一种造物,只不过出于某种考量,制作这种东西的人特意留下了相似的形状。
但这绝对不是圣痕,她所接触的力量,也绝对不是崩坏能。
而在那个世界,是不可能没有崩坏能的。
隐隐察觉到真相的塞西莉亚在这时候被突然站出来的奥托挑动了思绪。
奥托这个人贯会吸引仇恨,无论任何人在思考什么关键的事情,他总是有办法让对方陷入他自己的节奏之中。
所以塞西莉亚暂时放弃了继续追究答案,而是将之放在一旁,关心起琪亚娜的事情。
“这个人身上的实验,确实是空之律者的复苏类实验。”
奥托加上了“这个人”的限制,然而塞西莉亚一无所知。
“我尝试着使用感情来束缚这具身体的人格,进而让她完成对空之律者的束缚,或者绞杀。”
奥托不紧不慢地解释着原来的计划,“而在最后,我可能得到一个并不仇恨人类,被感情所束缚的,属于人类的律者。”
“但也有可能失控不是吗?”塞西莉亚下意识地反问道。
真是糟糕,我真是个糟糕的母亲啊···
塞西莉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哪怕奥托话里的意思如此显著,但在一开始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居然是···万一琪亚娜暴走了该怎么办。
这不该是一个母亲应有的反应。
奥托若有所思。
人们的感情大体可以这么来说,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
前者简单来说就是血缘上的共鸣或者天生的有缘人,而后者就更加简单了,在一段时间中//共同经历了某件事情,进而培养出某种感情。
这并不局限于爱情,任何一种正面的感情大概都可以归属到这两类之中。
塞西莉亚和琪亚娜之间,应该就是这两种感情。
血缘,母亲照顾初生的女儿。
但塞西莉亚隐隐意识到了,她和这个画面中的琪亚娜,不只是不在一个世界,更大的可能是,两者可能都没有血缘关系。
她的记忆也不是她自己的。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判断。
首先她死了,其次她又活了,最后这里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你在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明白了塞西莉亚的问题之后,奥托顿时有了安排。
没有谁会是天生的圣人,塞西莉亚之所以对琪亚娜的情况并不热心却又保持着基础的关心,这是因为她的底层逻辑已经崩盘了。
“极东之地兴起过一个很有趣的流派,大体上和你有些相似。”
奥托的语气温和。
塞西莉亚忍不住放缓了提防的态度,然后坐在了奥托的对面,静静地聆听奥托的故事。
“大概是说,穿越到异世界,然后获得了他人的记忆,最后开始新的生活的故事。”
“这种故事,在逻辑上其实有一些问题。”
奥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情从容。
这方面他很有发言权。
奥托本人制作了无数的身体,同时把记忆储存到中央电脑之中,每当一具身体报废之后,中央电脑就会启动程序,把奥托的记忆注入到另外一具身体之中,以此完成了另类的重生。
这种情况和塞西莉亚的状况并不相似,但有共同之处。
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奥托是如何依靠记忆来判断自己的身份的。
记忆本身是人类自我判断生存的重要依据,但奥托已经不止一次的使用过这种手段,甚至他的每一具身体都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机械制作的人偶,配合上一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奥托”的记忆。
但没有任何一具傀儡会因此而反抗奥托的意志,他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当作奥托,或者是奥托二世,奥托三世的样子。
有时候他确实很好奇,奥托究竟是怎么设置自己的程序的。
但偶尔想想,这毕竟是奥托,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疯子。
会做到这样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但爱茵是正常人,塞西莉亚也是。
“人们依靠记忆来确定自我的身份,但同时也需要来自外界的反馈,因为人类是一种社会型的生物,不可能真正的有人离群索居,过一个人的生活。”
“在记忆之中,你知道你是塞西莉亚。”
“你知道塞西莉亚留下的技艺,甚至能够回忆起每一个技巧是如何磨练出来的。”
“你知道她的交际网,清楚她和每一个熟人之间是如何交谈沟通的。”
塞西莉亚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记忆复刻这方面,奥托从来不失手。
“但是你得不到任何来自记忆之中的反馈。”奥托下达了结论。
这里没有琪亚娜、没有雪狼小队,没有德莉莎甚至没有天命。
塞西莉亚在这里无法得到任何自我证明的有效证据,再加上奥托几乎毫不掩饰地直白,她很快得到了一个结论。
即她并不是塞西莉亚,而是一个拥有塞西莉亚记忆的复制人。
那么接下来,她要如何活下去?
以塞西莉亚的身份,还是以自我的身份?
以塞西莉亚的身份活下去的话,她现在对于自我的认知并不支持,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塞西莉亚。
可如果以她自己的身份活下去···她有什么身份?塞西莉亚的复制人么?
对自我认知的逻辑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人们会觉得有些哲学家在思考“我是我”和“我是谁”这种问题荒诞无稽的时候,是因为他们身边有家人有朋友,足够的外界反馈和记忆可以支撑他们“真正活着”这个论点。
但如果他们选择更深层次的探索,记忆是可以伪造的,朋友和周围人的热情,也可以是“楚门的世界”的时候,他们就会对自我哲学有一个更加深刻的认知。
当然了,这还不是哲学家的境界。
哲学家是指那些,深刻地去论证“我是谁”,最后发现无解,却能够放下的人。
这种问题不会有一个答案的,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都无法证明这个问题。
因为在现存所有证明一个人曾经活着的手段之中,几乎没有不能够造假的。
能够挣开束缚的人,才是哲学家。
挣不开的应该留在精神病院了,这地方比较适合他们。
奥托当然无意去探究这种问题,他也不在乎自己究竟是谁。
有一个目标的主教大人只负责前进,至于说更多的问题,那都不重要了。
但对于塞西莉亚来说,这个问题很重要。
塞西莉亚听完了,但银发的美人表情呆滞,显然并没有彻底明白。
这也很正常,如果自己的嘴炮功夫有这种能力,奥托早就该成为主角而不是反派了。
“先看下去。”
奥托走到塞西莉亚的身边,然后为她倒满了一杯热茶。
“无论你现在对琪亚娜的观感如何,至少你也应该看完所有的故事,就当是对这份记忆的一个答案好了。”
塞西莉亚看着茶杯中晃荡的波纹,然后又看向奥托金色的眸子,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不想当坏人。
但这群人吧···不做点坏事,她们都找不到活下去的借口。
奥托叹了一口气。
如果复活的是个废柴就好了,这样的人吃吃喝喝,谁管你什么“我是谁”“我是我”,爷有吃有喝过的好好地,我就是我,你说个什么东西!
但这些人不一样。
顶级的女武神,杰出的科学家···
他所看重的人,都是一些站在真理最近彼岸的天才。
这些人太过于敏锐了,也太擅长于自我拼凑答案了。
爱茵是这样,塞西莉亚也是这样,甚至之后的这些人中,恐怕也有不少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