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暴走的呆毛
但事实上,她想得没错。
对于罗琦来说,大卫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苗子,最重要的是,心性不错。
“没什么,救死扶伤也是治安的一环,保护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在目的上,和惩凶除恶是一致的。”
罗琦微笑,用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破了葛洛莉亚的“招式”。
他其实挺讨厌那种说话还要技巧和算计的感觉,那样活得太累。
但如果对方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了自己孩子的人,罗琦并不反感运用一些“语言的艺术”。
大卫有给自己老妈介绍过罗琦,但有些事情还是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更有说服力。
“重新认识一下,最高武力战术部,特殊行动官,罗琦。”
罗琦微笑着说道。
他特意隐去了自己的所属,也就是“一队一组梅丽莎手下的队员”这个身份,而是用了一个听起来逼格很高,长官们思前想后、专门用于赋予他一些自由活动权限的名号。
当罗琦看见葛洛莉亚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首先是在和一个“母亲”谈话,而不是别的什么。
在她面前摆弄自己的权力、钱财、名望,这些都是虚的。
她可以自己承受最危险最短命的工作,但却一定要把大卫送进最稳妥的荒坂学院。
从里面毕业的学生可以获得进入荒坂工作的机会,就算不行,也能去别的公司。
这注定是一条同样艰辛的路,但比起她的一生,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罗琦想要说服她,要么彻底把“加入荒坂”死路一条展现给她看,要么就给她一个更加心动、足以改变主意的选择。
而他的策略是,再加上第三招。
“暴恐机动队?”
葛洛莉亚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于这座城市的人,后面的名字远远比前面那个官方的说法更加“亲切”。
“没错,很感谢你们这些技术人员的善后,这座城市的治安不仅仅依赖于打打杀杀。”
罗琦诚恳地表示了感谢。
这是真心的。
当然,也包括那些NCPD的家伙们,只是他们中的有些人实在是有够混蛋,所以他在彻底了解之前都持保留意见。
而EMT们……
罗琦听说他们之间存在着从现场偷偷带走一些“收获”的惯例,现在看来,不仅仅是上面的人希望得到好处,对于他们这些奔走于第一线的人而言,也是一种对不容易的生活的补助。
他知道这样子合理消失的义体或者武器装备大部分会以新的方式,改头换面地出现在街头黑诊所里,变相地提高了管制物品的持有率。
但这是比犯罪和罪犯更加难以根除的东西。
从严重性和危害性上来说,有更多的赛博疯子和暴恐分子等着清除,有更多的犯罪案件等着破获。
从堵不如疏和替代性的角度而言,在找到一个更好的机制扭转这种局面之前,一味地狠抓这类行为除了竹篮打水和做无用功以外,没有太多意义。
经典的例子就是“以工代赈”——
在灾害时期可以招募灾民,在生产过剩时期可以拉动需求。
让人们为了重建自己的家园、建设基础设施工程而工作,以此换取赈济和额外的劳务报酬,既能有效地恢复灾后生产秩序和运行能力,也能增加国民的收入,刺激消费和生产的均衡。
绝对比无脑砸钱要聪明一万倍的做法。
如果有类似的措施,想来EMT们也就不用如此为难了。
但在夜之城想要施行这类政策,只怕是还没落实下去,从上到下的利益都已经被市议会和公司的蛀虫们瓜分干净了。
这才是罗琦几乎不考虑这类操作的原因——
首先得有一个正常一点的社会,才能考虑其他别的东西。
就像你不可能要求一个卧病在床的重伤员去锻炼健美的体型、做好个人卫生一样。
这些同样重要,但更大的问题还堵在路中间呢。
“不过我听说,你已经被医疗中心开除了?”
罗琦上一句话刚刚夸完EMT们,下一秒就把葛洛莉亚拉回残酷的现实。
一个必须卧病在床、身体虚弱的员工,他们会继续提供福利、保留岗位甚至给予无薪假期吗?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葛洛莉亚出事的时候,并不在工作时间。
哈哈,他MLGB的.jpg
在夜之城就是这样,和其他城市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加严重。
同样的情况,在大东京地区,也就是东京都市圈或者首都圈有着更为离谱的版本。
琦玉、千叶、神奈川还有东京都。
罗琦至今没有去过日本,不过听荒坂寒江说过,普通人在那个城市里生活就像在慌乱拥挤的人潮中勉强站立,一旦倒下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苍白的葛洛莉亚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罗琦对这句话的理解就更深了。
“我会找到工作的,以前是,以后也是。”
葛洛莉亚的态度很坚定。
“但很遗憾,医生告诉我,你的状况很不乐观。”
罗琦拿出了一份存在PDA里的报告,“就算彻底恢复,也没办法继续高强度的劳动,据我所知,除开高额的医药费以外,您还有多项欠款,而这都是普通的工作无法满足的数额。再进一步说,夜之城的失业率可不是闹着玩的。”
“……”
葛洛莉亚被罗琦的一整套连环打击给说得沉默了。
大卫看着自己的母亲,她好像经过这一次以后,苍老了许多。
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仿佛看到了老态。
这都是常年积累下来的旧疾,再加上缺乏保护和健康的饮食作息,营养缺乏以及过度劳累,她折的寿简直骇人听闻。
“如果不想大卫孤苦伶仃的话,就好好活下去吧。”
罗琦的语气很是平静,但平静中带着无比的诚恳。
他对很多人都有一种无声的敬意,尤其是孩子的父母,这让他能感受到切身的触动。
“至少他还能有一个母亲,而不是形单影只。这座城市会吃人的,他以后能走多远是自己的本事,但只有家庭能让他活得像个完整的人。”
这句话是罗琦见了许多人、看了许多事以后的感慨。
事实上,在夜之城,孤家寡人才是常态。
杰克也说了,在这座城市里,找到能被称为“家人”的人,是比很多事情都更重要的。
因为人即便再怎么义体化,也终究是人。
抛弃得太多,身体的躯壳和内在的灵魂,就会剥离、扭曲、破碎得越彻底。
就像赛博精神病一样——
首先他们是精神病发作了,然后才是赛博精神病。
关注心理健康,在夜之城就像一个向来陌生的议题,罗琦在这里从来没有听到过任何与人文关怀相关的内容,就好像所有人都不在乎似的。
也许就是这种环境,才更加促进了精神问题的泛滥吧。
罗琦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总部的心理专家聊一聊这个话题,说不定又是几篇论文以及研究方向。
“……”
而在他们的身后,孤单地抱着自己的露西,有些怔怔地出神。
罗琦所说的那些东西,就像萦绕在脑海里的飞花萤虫,把她丢进了过去的回忆和当下的认识之中,宛如漩涡。
家人……
是什么?
她不能理解这种感情。
整个世界就像对她充满了敌意的热带雨林狩猎场,哪怕微不足道的小点,都可能是辨别不出来的毒虫。
在这样的环境下行走,宛如颤颤巍巍的钢丝,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信任。
这种奢侈品不属于她。
如果今天的罗琦走进来,开始像大部分人那样,极尽所能地向大卫的妈妈展示自己的可信,那么他也就是这普罗大众的一份子了。
但他没有。
大卫坐在他旁边的时候,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睛里,偶尔会流动着希望的温暖的光。
从没见过,素未听闻。
大卫母亲的梦想,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和他联系起来的吗?
在这一刻,“别人”这个概念,在她的脑海里模糊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利用”和“被利用”,原来还存在别的关系。
但那会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就算强迫自己去相信,那么又又一次被欺骗的代价,会是什么呢?
信任的成本太高,这是她一直深深畏惧的东西。
而罗琦的谈话还在继续。
“就算退一万步讲,大卫真的有办法继续在荒坂学院待下去吗?”
罗琦看着她,露出了一点略带悲悯的气息,“他在那里无论怎么表现,都是一个不入流的‘异类’。这并不来自于任何其他的部分,完全实在是并非一个世界的人——同学们会讨论他,和他搭话,产生交集,但永远不会把大卫当成和自己相同的一类人。”
荒坂塔的样子,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慢慢浮现出来。
“那是他们的人生轨迹,仅仅读一个荒坂学院是不够的,对于那些人来说,这是跳跃的阶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不过是华贵的金箔包装罢了。”
如果继续读下去,大卫的最终归宿,也不过是成为一个荒坂的底层公司狗,然后在向上攀爬的路上,逐渐丢掉自己的一切。
个性,良知,共情,真实,最后就是完整的自己。
戴上不属于自己的面具,咧出伪善的笑容,和心里还有外在的恶魔达成交易,最后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向上攀登。
梅瑞德斯和乔安妮已经是这样的人了,她们的意识根深蒂固,即便是罗琦也对她们束手无策。
已经染红的白纸,是回不到过去的。
而始终活在底层,生活也并没有更加如意。
对精力和健康的无限压榨,每时每刻即便不去在意、也依然缠绕在心头的愁绪,足以在经年累月的折磨中压垮意志的高压。同样被工作时间和公司义体搞得无法脱身的生活,选择离开又要回归一无所有的代价。
他们换了一身更体面的西装,但也只不过是在人潮涌动中站立得更加光鲜而已,至于什么时候会倒下的虚弱,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看得出来。
如果公司狗都那么称心如意,也就不用去挤以廉价和肮脏拥挤著名的NCART了。
夜之城是一个囚笼。
这里的边界没有栅栏,却困住了无数的灵魂。
而他们耗尽一切的收获,就仅仅是活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着。
直到有一天,彻底失去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而活”的能力,成为万千囚徒的一份子。
罗琦就这么静静地说着,把自己所知道的故事,普普通通地陈述出来。
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但有些故事,即便只是旁观,也足够触动人心。
等他停下的时候,床上的葛洛莉亚·马丁内斯女士,已经彻底泣不成声。
眼泪从她的眼睛里不争气地流淌出来,然后滑过脸颊,落进洁白的枕头里。
她看着大卫,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脆弱过。
是“母亲”这个身份,让她变成了巨人。
但无论是义体上的巨人,还是心灵上的巨人,超出负荷的压载,都足以摧毁真正的那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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