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ugugugu
少年靠坐在树上,昂着头,眺望着星落湖的天空。
紫色的眸子,很罕见的,显露出几点茫然。
柱国离开了。
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国崩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漫长的时光已将他的情感磨损殆尽,更何况,身为无心【人偶】的他,并不会落泪。
凡人都会死的,他早就明白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出生起,国崩便是一个祸害。
没人期望他,也没人因为他的诞生而欢喜,他只是作为永恒的残次品被遗弃,他非人非物,没有过去与未来,甚至连名字也没有,是白纸一般的少年,稻妻人并不欢迎他。
少年在人世间游曳了数年,他也不知道自己所求之物为何。
第一次见到柱国的时候,是在踏鞴砂村落里,污秽引发了灾难,于是村民们便要献祭了他,换得灾难平息。
无数双眼睛,恐惧的,忌惮的,厌恶的,冷人发麻的,无数双空洞洞的眼睛注视着他,少年听见他们的声音,每个人的声音都很低,因来自肺部深处,所以听起来潮湿而阴冷,他们齐声喃喃道:
“怪物。”
“怪物。”
柱国便来了。
那个男人很强大,只是一刀,雷霆滚动,原野轰鸣,随着天幕一白,所有污秽便给除尽了,他解开了绑着少年的绳子,上下打量少年,裂开嘴笑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国崩】了。”
“...国崩?”
“在稻妻话中,就是大炮的意思。”
柱国大将军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很是为自己的起名天赋自豪,豪爽地笑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大炮开兮轰他娘。”
“少年,有没有兴趣加入柱国军?”他拍着人偶的肩膀,“从今以后,你就是柱国军的大炮了。”
“凡是骂你的,你都一炮给他娘的轰烂!你要发出大炮的轰鸣,你要用自己声音覆盖住所有杂音,要响彻天际!”
柱国说的话并不文雅,他的声音很高,回荡在高空之上,“你终将成为货真价实的人。”
.
过往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直到此刻,国崩依旧未能理解柱国口中‘货真价实的人’是什么。
不过他之后的日子,并不怎么迷茫了。
许多年后,国崩离开了稻妻,作为流浪者行走在尘世间,愚人众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顺利成章之下,他加入了愚人众。
数百年来,他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最终成为了愚人众的第六席,代号‘散兵’。
在至冬国士兵眼中,散兵大人阴晴不定,最喜欢的便是观察人类的惊恐与无助,他为此专门选了一位表情丰富又愚蠢的部下供其取乐,其性情诡谲而荒诞。
为了愚人众的利益不计任何手段,是很可怕的存在。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散兵大人至今都在与一个遥远国度的老人通信,他们写信的频率不高,甚至数年才写有一封,做的很隐蔽。
尽管如此,几百年过去了,他们也通过很多信了。
愚人众的动向,至冬国的态度,锁国令的消息...很多信息都藏在了信里面,藏在了他们定下的暗语中。
而国崩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在一个月前。
是柱国的遗嘱。
清野雷鸣死了。
清野雷鸣死了。
他叫别人的轰鸣声要响彻天际,但他自己的声音却先停歇了。
从今以后,他再也无法写信了。
国崩并不忠于稻妻,并不忠于天守阁上的那个女人,相反,他深深地憎恶着她,清野死了之后,他便与稻妻再无干系了。
清野雷鸣死了。
瞒着所有人,国崩私自来了蒙德,按照柱国最后的吩咐,在星落湖的湖畔等一个人。
【清野风吟】,这是那个人的名字。
他在星落湖畔已经等了两个星期了,那个叫做清野风吟的人还没有出现,国崩讨厌不守时的人,这让他觉得烦躁。
离开至冬久了,愚人众那边也会起疑了,若今日再等不到那人,国崩就会离开了。
日头慢慢下坠了,午后的阳光懒散而倦怠,国崩轻轻眯着眼睛,注视着从森林处走出来的少年。
他在打量对方,或者说,是在审视着对方。
后者既然冠以了‘清野’的名讳,那想必不是寻常人等。
只见此人走路轻快而松散,气息轻盈而急促,这是某种特殊的呼吸法(走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少年柱着一柄凶剑,想必是刀剑不离身的武者(走不动了,拄着神切走路),
他的眸光深处,贪婪而饥渴,像是藏着一只凶恶的幼狼(好饿啊好饿啊,早知道吃了鱼再走的)
来者不善。
不愧是柱国府培养出来的精英。
国崩心中暗暗戒备,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这匹凶狼。
做执行官这么多年了,国崩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的。
他气势汹汹在向自己靠近,他探出手来,他抓向了自己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国崩听说过这一招,是璃月的‘擒拿手’,这少年也在试探自己——
清野风吟握紧了国崩的手,一副见了同志的欣慰表情,用地下党特务见面的语气,道:
“你滴,稻妻友人滴干活?”
‘稻妻友人的干活’——这便是他们的重逢与初见了。
第一卷 : 第四十九章 我曾三度遭到背叛
“神之心。”
清野风吟轻声道,他略一沉思,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女士出行蒙德的目的,是为了夺走风神的神之心...所谓借着龙灾向蒙德施压只是幌子?”
“嗯。”
国崩平静地嗯了一声。
这个少年始终戴着狐狸妖怪的面具,深紫色的斗笠遮盖住了他的视线,他微微眯着眸子,注视着那名叫‘清野风吟’的男人。
“蒙德的风神已经千年未归了,如何去寻?”
“如果你稍微动一点脑子,就知道特瓦林出事,风神必然会回归。”国崩冷冷地道。
柱国令他检查过了,是正品。
但这不代表,他会认可面前的这个少年。
或者说,国崩憎恨着所有稻妻人。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蒙德,只是为了完成约定而已。
“特瓦林之所以会疯狂,只是因为‘蒙德城遗忘了它’,或者毒龙的毒血污染所导致?”
“两者都有。但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件事里面有【深渊】的手笔。”
国崩道:
“我所知晓的情报就是这些。”
“至于你打算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死了也与我无关。”
国崩拍了拍袖上沾染的灰尘,缓缓地站起身来,齐耳的短发晃了晃,他平静地道:“我要回至冬了,愚人众那边会起疑的。”
蒙德的事复杂且危险。
癫狂的特瓦林或许有魔神战力,【女士】那女人也是个疯子,再加上深渊的影子,种种因素堆积在一起,国崩不认为清野风吟能处理好。
但他并不打算留下来帮清野,身份暴露倒是其次,国崩所厌恶的是——他不想再帮助稻妻人了,更不想帮助那个阁楼上的女人,他所谓的【母亲】
清野雷鸣是如何死的?
愚人众的情报网络天下第一,哪怕稻妻城如今闭关锁国,他们也能打听到些许消息。
柱国大将军,于雪夜一人孤身上岛,斩尽八酝岛一切污秽,与大蛇奥巴罗斯残魂鏖战,油灯枯竭,三日之后,柱国府中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他便这么死了。
而那所谓高高在上的鸣神呢?
那些收到他保护的稻妻人呢?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什么都做不到——他们虚伪和充满谎言,他们明明看见却装作熟视无睹,他们能有所为却放任一个老人死去。
国崩厌恶着他们,厌恶着一切,他甚至憎恶着清野雷鸣。
——竟就这么不守承诺地死了,这亦是一种背叛。
清野死后,国崩将于稻妻再无干系,人偶知道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
从今以后,他便会再无顾及地去追寻所缺憾之物,他想要一颗‘心脏’。
柔软的心,正义的心,善良的心...在流浪百年中,他见过了无数人,也见过了无数颗心,空白如纸的人偶也想要一颗心脏。
清野叫他成为货真价实的人,但国崩不想成为人类了。
他厌恶人类,他空白的胸膛不能容忍人类低劣的情感,所以国崩清楚地明白他需要一颗怎样的心——神明之心。
“这样啊。”
清野风吟眨了眨眼睛,“你要走了吗?”
这位稻妻友人身份真不一般啊,竟然混到了愚人众的执行官?
你一个稻妻鬼子,竟然打进了至冬国的中央,让清野风吟很是赞叹。
“嗯。”
国崩平静地道。
“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清野道。
“什么?”
“柱国是什么样的人?”
“我曾三度遭到背叛。他是其中之一。”
国崩道。
星落湖的日色越发黯淡了,昏暗的阴影落在他诡谲的狐狸面具上,人偶向落日深处走去,头也不回,看来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也许,那个叫做清野雷鸣的家伙,他对我表现出的所有善意,也许只是谎言罢了,也许是想利用我罢了。
他从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不想成为什么‘货真价实的人’,我只是
想要一颗心而已。”
“三度背叛?”清野问道。
“其一为神,我的母亲舍弃了我。”
他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面对这些事情,他仿佛已经见怪不怪,再也不会伤心,完全剥去了人类多余的卑劣情感。
“其二为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视我为可憎之物。”
“其三为同类,其为寿限所控制,违背与我的约定,人绝不可信,神亦让我憎恶。”
铅色天幕慢慢黯淡下来,低语森林寂静一片,星落湖也停止了流动,如死般缄默。
人偶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丛林的尽头。
“清野雷鸣是其三。”
这是国崩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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