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ugugugu
他咬着牙齿,稻光的威压在面颊划出鲜血,紫色的碎发散在空中摇曳,那激昂而热烈的鲜血从心脏中诞生,散在人偶的五脏六腑中,当那鲜血划过人偶冰冷的机械血管时,他感受到了新的体验,以及鲜活的生机。
国崩离死亡很近,但他却感觉自己从未如此鲜明的活着,无比清晰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至死而知生。
所以他嘴角依旧噙着笑,畅快的笑容。
那笑容和清野雷鸣一摸一样。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但他的心却很安宁。
他要直面那无想的雷霆,直面那流浪数百年的过去,直面抛弃了他的母亲,并在那纯白的雷霆中,迎来他的新生!
散去的风刃重新在汇聚,一同凝聚的还有细碎雷蛇,风作刀锋雷做柄,一柄由纯粹元素力构成的薙刀浮现在他的手中。
他要不动。
国崩的心灵空明一片,眼眸中再无它物,世界在他眸中散去了形体,只剩下了那一刀。
“不动——”他咬着牙,纯白色的水汽从牙缝之间倾泻而出,“一刀。”
不动的一刀。
清野雷鸣柱国五百年,所留下的一刀。
鸣神许以天下人以永恒的乐土,所以她是【无想】,而清野雷鸣只是凡人,他许诺不了如此伟大的梦想,他所能做的只是守护他们,守护他们一个春天,守护他们一年,守护他们五百年。
柱国五百年。
所以他要【不动】,这便是不动的一刀。
可巴尔泽布从未在意过不动,她追逐着她的无想,追逐着她的永恒。
她有伟大的梦想,可神明总是矗立在云端,当她追逐她应许的净土时,却忽略了那渺小的梦想,也忽视了她的国土在成为净土之间,一直由【不动】守护着。
而不动逝去了,她的国度便要崩塌。
她却还将自己关在楼阁之中,不曾注视过人间一眼。
国崩要赢。
要获得认同。
不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那老头。
他必须要赢!
为了证明那老头的道路!
他是带着老头的【心】,来这御前的!
无想与不动正面碰撞,稻光层层碎裂,散去的光辉落在空中,映衬得夜幕犹如白昼,稻妻的天仿佛被压塌了,云霭,雨水,雷霆,在同一个瞬间砸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万籁失声。
国崩的意识在迅速涣散,他全身的鲜血都被蒸干了,心脏也慢慢停止了跳动,他呼吸越发无力,满眼只剩下了惨白的雷光,他渐渐要握不住刀,要败下阵来。
【意识】能够寄宿物品。
八重神子便曾将意识寄托于饰品之中,而这类寄托意识的法子,正是清野雷鸣传授给她的。
清野雷鸣在临终前,也在这颗心中寄托了什么...留给国崩,或者说...是留给他的鸣神冕下。
那是【愿望】。
他的愿望。
也是他们的愿望。
就在这颗心中。
柱国军的传统,便是每一位士兵逝去后,下一位士兵便要记住他的名字,然后继续走下去,而清野雷鸣是最后的柱国,便要记住所有柱国军的名字,便要在自己的心灵中留下所有人的愿望。
也便记住了天下人的愿望。
‘爹没给孩子丢脸’
‘柱国冕下,原来我已经死了吗...柱国冕下,百姓们没事吗?’
‘好想...回到绀田村...最后吃一顿清野豆腐。’
‘俺是三岛济民,正是大柱国麾下二等海军士兵。’
‘鲱鱼一番队队长,三岛哲平,梦想是成为柱国军的士兵。’
...
那些话语自国崩的心中闪动着,也闪烁在天守阁中,那些梦想也回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回想在雷电将军的耳畔。
也回荡在净土之中。
回荡在雷电影的耳畔。
那永恒孤寂的眸子轻轻颤动着,仿佛有什么要挣扎而出。
这些愿望汇聚在了不动的一刀中。
国崩那一度死寂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那散去的锋刃,和离散的雷蛇也重新开始凝聚成刀刃,国崩不再倒退,相反,他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踏去,向前,不断地压迫着无想的刀。
‘永恒’
‘永恒’
斫去杂音。
要斫去杂音。
她走不出去的。
雷电影低垂着眸子,她攥着手中的薙刀,不去看那净土之上那已然滔天的雷霆。
可一心净土已然动摇了,在那些梦想之中,渐渐地开始碎裂。
那些声音,那些须臾而短暂的愿望,与永恒而言只是短暂的一瞬。
她这样想,
但她的眸子却顿住了。
她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久违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
所有的梦想都闪烁而过,一声又一声的雷霆落尽,便只剩下了最后两个愿望。
一个愿望来自很久以前,来自于一个少年,那是所有愿望的起始——
“若我能接下你一刀,你便同意我的请求。”
“那就让我永远地守在影的身旁吧。”
这便是清野雷鸣的愿望。
在那夏日高树蝉鸣的日子里,那个少年所许下的愿望。
这是少年的愿望,也是清野雷鸣第一个愿望,渺小而微不足道。
...
一个来自最近,来自于一个老人,那是所有愿望的结束。
“杀光了污秽,他们迟早又复生,你要问我意义是什么——”
“意义就是,许久后,当雪融化的时候,当影走出一心净土的时候,到那个时候,”
“她能看到一个干净无瑕的春天,没有污秽的日子,一定很好看。”
"扫除污秽的年轻士兵能回到家中,今年冬日再无牺牲;妻子能与丈夫团聚,孩子能见到父亲,稻妻的百姓,能过一个美满且团圆的新年。"
“那是我送给她的最后礼物,清野雷鸣最后的二百二十一天——”
“这就是那些日子的意义所在。”
这是老人的愿望,也是清野雷鸣最后一个愿望。
两个愿望,从始至终,贯穿了整整五百年,不动。为了守护她一人,所以,他守护了整个稻妻。
他是一个国的柱国,也是一个人的近侍,他不动,在稻妻的边界不动,在御前的阶前不动,他的心从未变过。
。
影听到了清野雷鸣的声音,少年的声音老年的声音,影也听到了清野雷鸣的梦想,少年的梦想老年的梦想,她的心忽然空了,情绪只剩下了空白。
那些声音便是雷霆,两道雷霆坠落在净土中,也轰在她那孤寂而冰冷的心灵中,打出细细的裂痕。
雷电影察觉到净土在破碎。
与其说是破碎,倒不如说是崩塌。
她那坚固而冰冷的心灵,也在慢慢崩塌。
那古奥而寂冷的永恒世界在迅速褪去,雷霆的轰鸣碎开了云霭,漫天的稻光倾泻于地,在纯白的光芒中,雷电影看到了一个老人。
那便是清野雷鸣逝去前,寄宿在这颗心上的最后意识。
一百年后,他们终于重逢。
他真的很老了。
穿着雪白的和服,束着白色的布袋,边纹是梅与竹,雪一般的银发,腰间别着一柄太刀。
他从和服内衬中取出了一叠烟草,用烟纸卷好,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吸了一口,呼出薄薄的水雾。
待到水雾散去,那个老头抬起眸子,看向了影,却没有说话。
雷电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她的眸动了动,薄唇也微微翕动,但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是注视着清野雷鸣,紫色眸子倒映着后者的面颊,良久良久。
‘当再次相逢,她又该会做什么呢’
影曾经向清野裟罗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可真当重逢了,她却不知如何言语了。
她只是长久长久地注视着清野雷鸣,注视着他灰白眼眸上覆的眼翳,注视着那雪般的银发,半晌,她才轻声道:
“原来...你现在...是这个样子。”
很多话想要说,但最终却只剩下了一句,一句近乎悲哀般的叹息。
"你真的老了。"
影闭上了眸子,她露出了惨淡而又无奈的笑容,轻声道,“时间过的...真的好快。”
"您却没有什么变化。"
清野雷鸣看着那烟散在空中,慢慢消弭,看着那火慢慢燃尽,他咳嗽了着,也轻轻地笑道,“时间真的好快....您没什么变化,我却不能守在您的身旁了。”
“就像现在,这支烟还没有燃尽,我就要走了。”他笑笑。
空间在逐渐崩塌。
清野雷鸣手中的烟也快要燃尽了,那本就是寄宿在不动一心中的短暂意识,就如零点三秒的雷光一般,只是残响罢了。
但就算是雷的残响,也足以在心中留下轨迹。
“清野雷鸣。”
影低垂着头,遮掩住了她的眼眸,她咬着唇,声音很低,“我很思念你。”
清野雷鸣,我很思念你。
“我也是。这一百年来,我很思念你,我也很见你,我想你能从天守阁出来。”
清野雷鸣轻声道,“但现在我要走了,就算我再回来,我也不是清野雷鸣了。”
他终于是抽完了这支烟,寄宿的那缕意识也要散去了,他将纸烟放入了衬衣中,他又轻轻咳嗽了一声,便向雷电影挥挥手,便要离开了。
“影,我要走了。”
“请你走出这个阁楼,去看看稻妻,去看看那些人,去看看我送给你的礼物——那个干净无瑕的春天。”
“这是我写在信上的一句话,现在我要亲口说给你听。”
“影,若我不能再见你。”
——“亲爱的雷电影,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最后的残响散去了,就像是雷鸣收拢于天际,只剩下了无穷尽的寂寥,可雷霆亦是惊蛰,但冬日的最后一道雷死去后,山谷便会迎来春日。
影终于是走出了那无穷的净土,也走出了一直束缚自己的心灵,向着春天走去。
在外界,雷电将军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掌控,但人偶却并未表示出抗拒,相反,那原本永远平静的面容,却噙着淡淡的笑容,将军无奈地笑了笑,合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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