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日常 第614章

作者:惰天使

  樱岛麻衣遗憾道:“也很可惜,离开这里,你大概会忘记这次会面吧。”

  “因为是梦。”青年回应道,“梦就是梦,成不了真。”

  “如果成真了呢?”

  “祝你不需要醒悟。”

  樱岛麻衣眯起眼:“据说你是我喜欢的人的上辈子。”

  青年想了想,问道:“被人喜欢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或许是幸福。”

  樱岛麻衣轻轻摇头,语气轻柔地说道:“路还很长,不要急,慢慢走吧,就算看到终点,也不用急着冲刺。”

  青年看着她,只是点了点头。

  ……

  “白先生,这究竟是你上辈子的人生,还是被你添油加醋修改出来的东西?”

  樱岛麻衣抱着手,慢慢走过来,语气幽幽地问道:“追逐梦想的热情被失败消磨殆尽,家长和外界的压力影响着心里的天平,亲人恰巧在这段时间离世……白先生,你好像真是我的黑粉吧?是想写一个‘如果樱岛麻衣……’的故事吗?”

  颇有一种如果自己没有迈过梦想路上的那个坎,就会变成这样,开始随波逐流的感觉。

  “你别急。”白影立刻伸手,示意对方停住渐渐逼近的脚步,认真说道,“按照我的记忆来看,以后的我可是看破了人生真谛,重新捡起自己的梦想,并且成功跨越了曾经的成功,将追逐的脚步贯彻到生命凋零之时!”

  樱岛麻衣停下脚步,略微惊讶:“这是梦吧?还是说真的改变了过去?”

  “当然是梦。”白影手舞足蹈地比划道,“不过你要相信!相信爱啊、羁绊啊的力量之类的东西,只要相信,就能跨越时空地创造奇迹!”

  “是吗?真厉害呢。”

  樱岛麻衣敷衍地笑了笑,眼眸微弯,笑容里多出几分调侃:“乖,做得不错。”

  白影表情一收,立刻一脸傻乐的样儿:“好勒,妈……”

  “住口!”

  樱岛麻衣眼角直跳,本来偏向相信的天平,顿时变成五五开的将信将疑——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离谱的家伙?

  虽然他演技不错,可能会写剧本,职业上存在着重合区间,性格……姑且算阳光开朗……

  樱岛麻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离谱,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你把我弄进来,就是为了看你上辈子的糗事和怎么伤春悲秋?”

  “啊!好痛苦呀!妈妈不理解我!梦想被时光的风沙消磨!我已经厌倦了,受够了,疲惫了!这该死的人气究竟如何才能离开?镜头为何总是觊觎我的眉毛?让我逃离大家的目光,找到片刻的,只有我一人的容身之处……”

  白影抑扬顿挫地开始咏唱。

  “你给我住口!”

  一番差点把白影右脚降维打击的战争践踏之后,樱岛麻衣恢复了一下从容不迫的姿态,看着萧云从梦中醒来,坐上回返城市的汽车。

  汽车行驶在格外平坦的道路上,向着远方。

  【梦想绝非美好,穷尽时光而失败的痛苦,成功已经是过去的迷茫,畏缩而难以迈步的阻隔,失败而连绵不断的消沉……可是没有了它,路上只剩日夜兼程,循环往复。】

第一百一十章 生活的结束

  人只要没有了梦想,就不会痛苦和悲伤。

  所谓人生,就是走向终点的路。

  爷爷奶奶的离世,便是人生的终点。

  每个人都要抵达的终点。

  萧云不知道他们抱着何种想法离世,只是他们在自己的视野里,永远在干着各种各样的活,永远在忙碌着不同的事情。

  两位老人留下了不少东西,种田的锄头,老旧的屋子,田里长出的作物,养殖的蜜蜂和猪……

  动物植物,清风明月,最终被折算成一个数字,由父亲所继承。

  人的一生啊,就是这个数字吗?

  萧云沉默不语地观察着,无所谓与谁交谈,过起了再寻常不过,循环往复的生活。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偶尔玩玩游戏消遣心情、观察所见的每一个人……

  有时候和家里人会有一些冲突的争论,例如母亲想让自己贷款,再想办法和亲戚朋友借点钱,试着在城里卖一套房子,萧云对此一口否决,沉默地看着母亲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理由,此事便没了下文。

  父亲也会提起关于结婚的事情,萧云同样一口否决,然后沉默,任由父亲说些牛肉不对马嘴的理由。

  显然,父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父母在想什么,萧云却渐渐有些理解起来。

  母亲想要一个安稳、和谐的家,一个家要怎么安稳与和谐,能够带来安心感呢?有一套房子——哪怕那套房子需要贷款数十年的人生,需要欠下亲戚朋友的人情,住不了二十年就会变得老旧,但有那么个东西,似乎就能让她安心。

  父亲下意识认为婚姻是他自己的事情,以前出轨固然是他的错误,但这件事情别人提起,就是别人的错误——所以作为父亲,他应该干涉儿子以后的婚姻与生活,因为不结婚是一件不应该的事。

  两件大事都因为萧云的否决而拖延下去。

  母亲不会再喋喋不休,软中带硬地试图说服他,父亲也不会被忤逆般冒出怒火,甩个耳光进行物理说服,顶多表现一下自己很生气。

  因为尊重和宽容吗?

  如果尊重是因为自己能够为家里赚钱,如果宽容是因为父母已经无力和厌倦控制自己,那么这份尊重和宽容,就显得挺可笑了。

  就像自己也懒得和父母成天争吵一些话题,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厌倦。

  有时,萧云会有种自我与身躯割裂开来的感觉。

  我看着我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玩游戏,像是一串自动运行的代码,偶尔会产生一些bug,修修补补后能够继续运转。

  我想着各种漫无边际的事情,思考着为什么,父母的行为逻辑,别人的行为逻辑,生命意义等一类时不时闪过的问题。

  ……

  雪之下阳乃百无聊赖地静静看着,用蹲姿看,手拖着腮,就像在看一出无聊的戏剧。

  白影也满脸无聊地看着,蹲在对方的旁边,只是没有看上辈子的人生,而是在看雪之下阳乃。

  两人都没有说话。之前‘萧云的世界’里,雪之下阳乃还时不时点评几句,什么你为啥还不爆了?向父母举起霜之哀伤吧!成大事者不拘户口之多,立大志者不羁亲缘之重!向逆父表达你的关爱吧!你这样的家伙能当我男朋友?逊唉~

  随着萧云的人生离开学校,从青年到中年,雪之下阳乃逐渐话少起来。

  固然作为旁观者,拥有倾听主角心声的能力,但是从行为上来说……

  她眯着眼睛静静地看,要说信不信眼前这人是自己的男朋友……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刚才信,现在不信,现在信,待会儿不信,爱信不信,你猜我信不信,总之就是如信。

  ……

  有些事情的解决方案是拖,拖会让问题不是问题,也有可能让问题变成更大的问题。

  爷爷奶奶的离世,带来了很多变化,例如让生者产生了难言的紧迫和焦虑,并将这份情绪传递给其他人。

  母亲再度旧事重提,她渴望一个稳定的家,也渴望儿子能够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并深深相信这种双赢的事情对大家都好,所以态度不会改变。

  父亲也越发关心下一代的婚姻,爷爷奶奶的离世,儿子的成长,都让他渐渐产生力不从心的感觉,也更加希望儿子能够接过传宗接代的重担,找到一个人来组成家庭。

  两人还都有一套从小听到大的理由。母亲认为这是别人都会做的事情,那么儿子做肯定不会有问题,父亲认为自己一家比大部分人更成功,所以不能够做‘没房没老婆’的失败者。

  萧云并没有反驳的兴趣,这种心态就像自己为什么抽烟——抽烟又不一定有危害,能够提神醒脑,让自己继续为生活而努力,自己的努力能有更多回报,比起买烟的钱更多。

  人不会为道理而生活,只会为生活冠以道理。

  “行,我这里还剩着一些钱,相亲的事情我也抽空去吧。”

  萧云随口结束了长久以来的争论,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干,还不如就这么顺从算了。

  贷款买房做起来很简单,只要够年轻,有学历,身强体健就可以了。

  相亲结婚同样非常简单,和一个陌生人以结婚为前提相互认识,相互看不看得顺眼就行了。

  “你也是被家里逼来相亲的?”

  “一样。”

  “唉,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也许吧。”

  “女生一定要结婚之类的话,都快听腻了。”

  “差不多。”

  “……按照家里的要求,至少要呆两个小时,相互配合一下呗。”

  “还真像小孩,不管不顾非要让大人做什么事情。”

  对方是一个有些腼腆内向,努力表现想象中如何积极健谈的女子,在饭店见面后,便试图找着聊天的话题,萧云简简单单地附和着她的话,也像寻常那样默默观察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能不是错觉吧,意外地和自己很像。

  接触过一些外面的世界,但根依旧长在名为家庭的土壤里,不是能够长成擎天建木的材料,只是平凡世界里一根平凡的草。

  日常循环的生活多出了一环,叫做相亲。

  萧云渐渐感觉哪里不太一样,例如父母的心情总是变得渐渐好起来,女朋友偶尔会给自己准备一些惊喜,见到女朋友时自己也会露出一些笑容,有了一个姑且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循环往复的生活里,不知不觉变得不太一样。

  尤其是在结婚的时候。

  “笑一个——唉,笑容稍微收一点。”

  “夫妻对视,看着彼此的眼睛。”

  “新郎,稍微收着点笑容,不是就笑几个像素点,再大一些,想点开心的事情。”

  咔嚓!

  萧云看着照片上的自己,稍微上扬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结婚当天,来了很多陌生与熟悉的亲戚朋友,宾客齐聚一堂的同时,西装笔挺的新郎和洁白婚纱的新娘,手挽着手站在舞台的中央,熟练的司仪调动着气氛,讲述着新娘与新郎之间的爱情,调动大家一起热烈的祝福他们。

  萧云领着准妻子,笑着走在一桌又一桌之间,与其他人不断地对话,问好,面带笑容。

  穿着婚纱的准妻子,在他眼里莫名多出几分漂亮和美丽,虽然同样忍受着繁琐仪式和他人祝福带来的别扭感,但是会偶尔悄悄投来一个眼神,吐吐舌头,仿佛是安慰,又像是吐槽——忍一会儿,过一会儿就没问题了。

  萧云有些恍惚,一直以来就像生活在孤岛上的自己,忽然遇见了另一个同样生活在此处的人。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女生……应该是喜欢过吧。

  但是,此刻好像开心起来的情绪,将那个身影渐渐冲淡,掩埋在时光的尘埃里。

  自己有老婆了。

  他笑了起来。

  ……

  “呐,给女朋友看这种画面,多少有些不太合适吧?”

  雪之下阳乃坐在地上,害羞地双手捂脸,手指缝隙里漏出目光,偷偷瞄向正在做夫妻运动的两人:“哎呀呀,真好呀,枯萎灰白的生活,突然被爱情染上了其他颜色,以后的日子渐渐有了念想,也有了努力的动力,一切都会好起来咯……”

  白影并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砰!

  雪之下阳乃一个肘击上去,脸上一片笑眯眯的模样,语气暗含危险:“所以,是你这个狡诈阴险的老家伙,把雪乃酱给骗了?”

  白影眺望远方,仿佛接受了信号,半晌后以播音腔回道:“勇者此时正呆在门外,没有近距离观赏春宫戏的打算,并且发出了‘真是一场荒谬可笑的婚礼,就像是把两个人丢在无处逃脱的孤岛上,再把他们繁衍后代的行为定义为爱情,简直让人想吐——如果这种事情算爱情,人和猴子也没什么区别’的评价。”

  雪之下阳乃摸摸下巴,拍拍白影的肩膀,一副亲近的模样:“白影老弟,对于自己上辈子的妻子,你怎么看?”

  “都是被生活注入喜怒哀乐的人。”

  白影忧愁道:“人真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吗?偶尔会这么想,对吧?”

  雪之下阳乃的眼角微微跳了几下,突然有种邦邦给这家伙两拳的冲动,她目光一转,投向结婚之后的萧云,若有所指地说道:“比起以前的闷葫芦和叛逆期,这时候的你看起来开心不少嘛。”

  白影一拍大腿:“巧了!你平常看起来也是特别开心的模样!”

  雪之下阳乃:“喂!姐姐可是特地冒着风险跑过来救你的人哦,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指指点点的家伙吗?”

  白影笑了一声:“我应该对你表示衷心感谢以及喜爱吗?”

  “那还是算了,听起来怪恶心的。”

  雪之下阳乃耸耸肩,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睡着的新人,摇头啧啧:“这么快啊?你上辈子身体不行?”

  “确实不行。”白影淡然地切割道,“第一世的萧云,实在是太弱了。”

  “嗯哼~?”

  雪之下阳乃发出一个调戏的鼻音,旋即继续看着萧云的人生,看着……自己过去也许会踏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