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惰天使
咬开一枚瓜子的清脆响声,回荡在焦灼混乱的气氛里,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雪之下雪乃。
“呃……加油,加油!”
雪之下阳乃随口拱火两句,笑眯眯地问道:“母亲,爷爷当年是不是准备这么砍父亲的?”
雪之下父亲:“……”
不,岳丈根本没有给我挑战的机会,直接让我切腹谢罪。
“差不多吧。”雪之下母亲淡淡道,“大堂里就是兵器,你可以去找一把趁手的,堂堂正正和父亲一决胜负。”
“哼!”
雪之下大爷冷哼一声,姑且放下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板着脸一声不吭。
看来是闹不起来了,这难道就是白君的策略?先行一步以陌生的关系闹腾爷爷一番,再以不陌生的关系闹腾爷爷一番……哼,估计也不乏弄出点热闹和有趣的念头。
雪之下雪乃被捂着嘴,心里泛起阵阵嘀咕,有点不满意——什么叫赌注啊?那么亲密的事情能叫赌注吗?为什么直接偷袭我?自顾自把进度忽然提高,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欲望?
唔,非要说的话……我才是更想要主动的那一方啊!结果除了告白最主动,每次好像都有些被牵着走的感觉!
怎么说呢……
不甘心。
明明心都花成了四份,我的喜欢肯定比你更喜欢,但确定关系之后,又是你总在跳来跳去。
“我说义父啊,一码归一码,男人大气一点,不要在意小节问题。”白影催促道,“你是不是该履行自己的赌注了?我可是真敢做,难道你就不敢?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说一不二……”
白影稍微一顿,歪头看向雪之下雪乃,捉到一缕迅速躲开的目光。
雪之下雪乃将捂着自己嘴的手拿开,害羞慌乱的心情反倒是冲刷出冷静,她明亮的目光笔直看向雪之下大爷:“爷爷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
雪之下大爷稍微沉默,板着脸说道:“先做午饭。”
他转身径直走向厨房,雪之下雪乃快步跟过去准备帮忙,脚步有些雀跃,背影有些局促,宛如慌与喜的叠加态。
“走吧走吧,我们也去帮忙,要不然雪乃酱怕是能和爷爷吵起来。”
雪之下阳乃一脸看戏的跟了上去,雪之下母亲依旧是淡然沉稳的模样。
这个勇者真是……
白影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手心处有些湿痕的感觉,根据感觉稍微推理了一下——勇者应该是紧张地抿了一下嘴,甚至在燥动的心绪里舔了一下嘴唇,她强压着砰砰的心跳声,轻轻将嘴唇嘟起,偷吻一下手心,像被烫了嘴似地迅速收回,最后凭借习惯性的冷淡神色,成功把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给糊弄过去。
都有一颗搞偷袭的心,让自己事后总要仔细回忆,推理和牢记,弄得像个变态一样。
白影唏嘘摇头。
咔。
清脆的瓜子裂开声响起,然后一片瓜子皮被丢到白影脚下。
白影抬头对上雪之下父亲深沉的目光。
咔——
雪之下父亲嚼着瓜子仁,将瓜子皮丢到白影脚下。
“呐,地上有垃圾,你没看见吗?”
白影深沉道:“你说,义父会让我们谁去杀鸡。”
“当然是你。”雪之下父亲冷笑道,“你已成岳丈眼中钉,还当自己隔辈亲呢?”
“不,我的意思是义父知道我的实力,区区杀鸡不过手起刀落,探囊取物之事。”白影有理有据地说道,“这对我非常简单,对大哥非常困难,所以义父不会选我。”
雪之下父亲不信:“就你?”
“呵。”
白影不屑一笑,轻描淡写一语。
“你可曾洗过新鲜的带馅猪大肠?”
强者的巨大阴影,瞬间将无能成年人笼罩。
第二十八章 血手鸡屠
以普遍理性而言,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雪之下父亲脑内如闪电般思考起来。
岳丈固然不喜孽障,对自己也是不苟言笑,一视同仁的状况下,个人能力就成为最大的差异化!
掏粪的境界属实太过深邃,连挑战的心思都起不来!
“咳咳,贤弟啊……”
雪之下父亲挪挪躺椅,递过去一把瓜子:“来来来,尝尝瓜子,我特地买的精选品种,那叫一个焦香可口,回味悠长。”
“嗯。”
白影矜持地接过瓜子,手指拈着瓜子磕开,将瓜子皮握在手心里,口吻从容不迫:“这杀鸡也不是什么难事。”
“感觉确实比掏粪简单。”雪之下父亲一击脱离,转移话题,“具体怎么说?”
白影仔细描述道:“首先就是踩住鸡脚,让它不能到处乱跑,抓翅膀或者摁身体不是一个好选择,鸡挣扎起来容易受伤……”
“受伤?”雪之下父亲不信道,“我抓它翅膀,它还能把脑袋转一百八十度?”
“我是说鸡容易受伤。”白影斜视一眼,“鸡要是受伤了或者在强烈挣扎的状况下被杀,就会有淤血,肉也会僵硬,食材品质下降,这可是吃饭的大事,谁关心你会不会受伤。”
雪之下父亲:“?”
可恶,在自己的优势区间大鹏展翅,傲慢无度……我权且忍让,避其锋芒!
因为岳丈真有可能让自己去杀鸡!
雪之下父亲提出疑问:“踩脚的话,鸡挣扎起来,脚上不也会有淤血?”
白影震惊地看着他:“你没吃过鸡爪?”
“……”雪之下父亲将问题归咎于孽障的干扰,心里便舒坦了些,谦虚问道,“那之后怎么弄?”
白影言简意赅地说道:“抓住鸡头,露出脖子,将动脉一刀割开,放血至猝死。”
何等轻描淡写的残忍语气,一句话里藏着多少哀嚎的亡魂!就该让中小女神看看你这孽障的真面目!
雪之下父亲眼角微抽,默默看着白影,白影嗑着瓜子,回以疑惑目光。
终究是成年人先一步败下阵来,觉得轻飘飘的流程,不太符合自己的心情:“就这?”
“当然不止。”
白影点点头,庄重道:“首先应该将鸡供奉在神龛里,点上三根香,叩拜昴日星官,安抚鸡脆弱茫然的灵魂,然后拿出符合标准的手术刀,给鸡打上一针麻药,再翻出鸡类解剖图,从正确的位置入刀切开动脉,同时要有得道高僧念诵往生经,并将经文贴在鸡的身上,劝它鸡死如灯灭,鸡都寄了,把皮囊放生,为下辈子积攒功德,不失为一件美事……”
雪之下父亲:“你还能再扯一点吗?”
“感激它的牺牲,延续了你的生命,何等崇高的精神?”白影撇撇嘴,满脸不屑道,“大哥,你这就是典型的差生文具多,只是杀个鸡的事情,本来就这么简单——一刀把脖子抹了就行。”
何等干脆利索,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凉飕飕起来。
雪之下父亲咳嗽一声,又抓了一把瓜子过去,语气亲切地说道:“贤弟,在岳丈面前,我俩都算晚辈,应当立场统一,互帮互助。”
“确实。”
白影微微点头,还未等雪之下父亲反应过来,一把瓜子皮便被丢到他脚下。
雪之下父亲:“?”
“呐,地上有垃圾,你没看见吗?”
白影咔一声磕了枚瓜子,甩手将瓜子皮丢到雪之下父亲脚下。
雪之下父亲勃然大怒:“你这孽障!我可是你长辈!”
白影脸色一怔,有些不敢置信,他木然几秒后微微一叹,沧桑地念道:“长辈!我打了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雪之下父亲笑呵呵地起身,在大堂里找到扫帚和垃圾桶,将瓜子皮扫起来丢进垃圾桶里:“什么身份立场之别,都不过繁文缛节,我和贤弟知心相交,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动怒?大家互帮互助,共同致富,岂不美哉?”
“大哥高见。”
白影露出敬佩的笑容。
呵呵呵呵……等着吧!鸡头落地之日,就是你沦为地毯之时!
雪之下父亲重新坐下来嗑瓜子,心里阴险地呢喃两句之后,感觉就好多了,他后仰身体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在外面根本看不到厨房里的场景,厨房里也看不到这边,压低声音:“小子,岳丈真说了那什么?”
“说说而已。”白影嗑着瓜子,“义父不也没做他说的那些事情吗?”
雪之下父亲哼哼两声:“岳丈可从来没和我说过他的心事。”
“哈?”白影诧异道,“难道义父对你有过好脸色?”
雪之下父亲当即反驳道:“虽然嘴上没说,但我觉得他一直是承认我的。”
“毕竟总不能一刀把你劈了吧?”白影唏嘘道,“可怜义父终究英雄气短,无可奈何接受之下,对碍眼的大哥都习以为常。”
你这孽障!
“你小子给我和气点,好好说话。”雪之下父亲臭着脸咳嗽一声,“总之,岳丈应该只是有些顽固和拉不下脸吧?”
白影清清嗓子,嘴里冒出雪之下父亲的声音,不是压低声音,而是一派大气的腔调:“岳丈肯定不是那种虽然伤害了家人感情,但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所以直接原谅自己的老派顽固份子吧!”
雪之下父亲面露狰狞,抬手掐住白影的脖子,试图将孽障就地正法。
白影义正言辞地震声道:“住手!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义父光明磊落,乃是一等一的男子汉,说一不二,一诺千金,一口唾沫一个钉……”
“岳丈当然是!”雪之下父亲大声附和一句,旋即恶狠狠地举报,“你这小子伪装我的声音自导自演干什么?给我放尊重点!”
两人在门口庭院互掐,厨房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雪之下大爷面色沉稳,不动如山,已经被回旋镖给镖麻了,总之先抛开自己的话不谈,他古怪地看向女儿:“你看上的就是那小子?”
“不是我看上的。”雪之下母亲动作利落地剥蒜,淡淡道,“雪乃和阳乃看上的。”
雪之下大爷转头看向两个孙女,一时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设想中——自己应当以沉稳威严又不乏慈祥的模样,给俩孙女留下这样的印象。
实际上……一把年纪还轻挑,浑身插满回旋镖。
不知道说啥。
“爷爷,这不是一时冲动或者其他缘故。”雪之下雪乃洗了洗手,认真回应道,“这是我经过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做出的决定。”
雪之下阳乃正在切菜,话又短又直接:“爷爷觉得这样不行,很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别的不说——四个!”雪之下大爷眉头紧皱,习惯性背着双手,“今天四个,明天八个,后天又有几个?你们就愿意做这种……早晚会后悔的事情?现在你们可能觉得没什么,以后呢?那小子这就已经是不真心,不值得信任,以后肯定会对不起你们!”
“假定没有结论以此推测未来,本身就是件荒谬的事情,而且这些都不是理由,最重要的理由只有一个……”
雪之下雪乃稍微顿了一下,本来还指望给爷爷展现一下作为孙女的自己和姐姐的优秀之处,再想办法调和爷爷和母亲的关系。她轻抿一下嘴唇后,平静地说道:“我喜欢白君。”
雪之下大爷眼角微跳,强压住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厨房里下意识左右踱步,脸上一片阴云密布。
“混球不值得信任吗?”雪之下阳乃疑惑道,“我看爷爷和他玩得很开心啊。”
雪之下大爷嘴角一抽:“那小子故意装不认识我!蓄意图谋,其心可诛!”
雪之下阳乃诧异道:“不认识的陌生人,可以谈天说地,看起来关系很好;认识的人,反倒指手画脚,一副看不顺眼的模样,这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
雪之下大爷再中一镖,憋不出话,只能看向女儿,颇有责怪之意:“你觉得这样没问题?”
“以前我肯定会觉得这样有问题——有辱雪之下家的名声,会被别人嚼舌根;孩子犯下错误,踏上歧途需要纠正;没有达到要求,甚至开始偏离预期的轨迹……”
雪之下母亲平静地剥蒜,不急不慢地说道:“现在的话,比起雪之下家的名声,算不算错误,我对她们的预期和标准——我更在乎她们心里的感受,只做提点,不做干涉,她们是很聪明也有能力的孩子。”
“现在想来,以前我对她们提出条件,说明理由,而她们很努力地去做了,阳乃做得很好,这让我产生自己很正确的成就感,雪乃做得不那么好,让我产生鞭策她的紧迫与不满。”雪之下母亲轻叹道,“实际上呢?做到了什么是她们的成功,我只是那个提出要求的人。”
雪之下大爷一时说不出话,毕竟女儿这话里话外,总感觉意有所指。
“这件事情也有做好约定,在大学毕业之前禁止性行为。”
雪之下母亲平淡道:“当然,这不是出于‘贞操是女性最宝贵的东西’之类的想法,而是一种考验和提点——学会珍惜自己,同时用六年时间去证明彼此的感情,真正的否定不是我的否定,而是事实的否定。”
雪之下大爷更说不出话了。
当年女儿未婚先孕,肯定是错的,现在算是尘埃落定了,那谁才是被事实否定的那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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