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日常 第317章

　　白影遗憾地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上果盘里的瓜子磕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要从心理学角度来解释的话，无论是换身体还是做了个整容，本质上就是‘想要成为你’而已，你们听说过老姜炒肉的故事吗？”

　　“老姜炒肉？听起来不是一道菜吗？”

　　雪之下阳乃回忆了一下，摇头道：“白君说说看。”

　　“曾经有一块姜，土地里努力成长的姜……”

　　白影的语气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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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块老姜，土生土长的老姜，身为姜系家族里的一员，在调料界有着鼎鼎大名，去腥、赠辣和调味是姜系家族的拿手本领，而一块姜能在这些方面做到什么程度，决定了他多能抵达的高度。

　　“姜之力！三段！”

　　我漠然地站在原地，听着面前几个老农的评价。

　　“这块姜不太行啊，长得挺磕碜，个不大，还奇形怪状。”

　　“还说是什么特别培育的新品种，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姜穷！

　　我本想如此高声呐喊，然后就带着泥土，被生活的烈日炎炎拷打烘干，装箱运走。

　　原来，能够努力的时间已经没有了吗？

　　我很感伤，好在遇到了几位前辈的开解。

　　“做姜嘛，长得咋样不重要，味道才是第一药店，以貌取姜，愚夫也！”

　　一位同行开解道。

　　我难过道：“但是长得大又方正，才算是美姜，我生来一副盘根错节的模样，实在有碍观瞻，味道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长得怎么样，刀口一滚，锅里一炒，还能有什么区别？”另一位同行语重心长地拿出照片，“比起努力，被选择更加重要——你看看这块姜，美吧？”

　　我定睛看去，赞道：“好美的姜！方正无比，个大饱满，切丝切片都不成问题！”

　　“他被一菜刀拍扁，和猪腰一起泡在水里去腥。”同行摇头道，“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被选择才是最重要的，真要说好看的话，那些猪肉才是真的好看，端上桌别人只会看肉，谁管一个盘子里的姜？我们这些做陪衬的，还管彼此长得好看不好看，岂不是牡丹一侧，狗尾巴草在争论谁更美，不知所谓吗？”

　　我不甘心，生而为姜，难道只能作为陪衬吗？

　　大丈夫当取而代之！

　　我悟了。

　　当被人买回家，当看到对方将猪肉切片，当自己被剥皮切片，锅里滚起热油，自己和肉片一起下锅的时候……

　　我知道，这是我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

　　我以最大的努力，努力模仿在锅中变色的肉片，在对方忽视的无言轻蔑中，逐渐变色，变得与对方相似。

　　装盘上桌，一家三口开饭。

　　“最近学习怎么样？”

　　“听说老家那边的三妈再婚了……”

　　“她都多少岁了？”

　　在人们的闲聊中，孩子随手将筷子向我伸来。

　　我激动不已。

　　“啊、呸！”

　　“嗯？这是姜吧？哈哈哈哈——”

　　“咳咳，长得太像，认错了。”

　　“姜和肉长得像，很正常，哈哈。”

　　我被吐掉，很忧伤。

　　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我好像已经成功太多。

　　我整容成肉片的模样，依旧只是一块姜。

　　瞒天过海的伪装，却能胜过肉片的芳香。

　　做姜真好。

　　“你们都觉得自己是姜，别人是肉。”白影大咧咧地磕着瓜子，挨个点评道，“勇者plus不就是羡慕勇者有个爹吗？实在渴望父爱的话，可以找我代替一下嘛，专业演员，演啥都像，包管你五星好评！勇者不就是羡慕9528是自己的威力加强版吗？这方面也简单，你想听你妈夸你还是你爸夸你或者别人夸你？只要你愿意，全天二十四小时，我能用各种声音夸到你吐出来，火柴人也是这样……”

　　什么叫渴望父爱？！

　　雪之下雪乃：＃！

　　什么叫想要被夸？！

　　雪之下阳乃：＃！

　　什么叫也是这样？！

　　丰滨和花：＃！

　　“嗨嗨！”

　　丰滨和花举手道：“小阳乃呢？”

　　“你闲得慌，小气鬼闲得慌？”

　　白影一拍大腿：“说起这个就来气！为什么没我的份儿？！”

　　“想要成为谁……”雪之下阳乃忽然响起上周的事情，语气幽幽道，“说起来上周的时候，白君忽然问我们‘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今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情，白君有什么头绪吗？”

　　“首先不是我干的。”白影理直气壮道，“如果是我干的，我肯定把你和阿姨换一下，再把火柴人和她妈换一下，来一出‘如果身份互换，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的故事……嗯？如果把大哥和阿姨换一下，感觉好像更有趣？”

　　“刚强耿直的优秀老公，跳脱活泼的听话妻子——怎么感觉还没现在有趣？”

　　简而言之，就是很庆幸某人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雪之下阳乃叹口气，打起精神：“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心里没有那种想法，青春期综合征就能解除？”

　　“或许可以试试……”雪之下雪乃看向樱岛麻衣，微微叹气道，“和花，在阵出的时候，我们不就已经说好了吗？你不用成为我这样的人……”

　　樱岛麻衣别过头嘀咕道：“姐姐不也在羡慕别人家庭圆满吗？”

　　雪之下雪乃：“……”

　　丰滨和花兴致勃勃地问道：“雪乃酱，感觉小阳乃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突然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累赘，全是累赘。

　　雪之下阳乃不答，瞥了眼吃着瓜子，满脸乐呵的白影，没好气道：“白君有什么建议？”

　　白影眨眨眼睛：“你们今天有什么行程？说到底这种事情要体验过，心里才会有真正的感想，才能解开青春期综合征——勇者plus就是这样，经历大起大落落落落，大喜大悲悲悲悲，才算治好了青春期综合征……”

　　“分明是我名声被害，黑粉君可别想把自己摘出去。”雪之下雪乃习惯性抱手翘腿，总感觉双手之间有种空荡荡的古怪感，“今天主要是和导演商谈合同的事情，幸好之前就弄得差不多，但下周有一些通告要赶。”

　　雪之下阳乃想了想：“我和父亲约好，今天要回家一趟，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事情了。”

　　丰滨和花说道：“上课，偶尔抽时间去繁星登台弹唱，下次弹唱是周三。”

　　“训练。”樱岛麻衣憋出一个词，感觉有点空，连忙补充道，“下周六有个团体表演。”

　　“很好。”

　　白影点点头，向雪之下阳乃说道：“今天我去你家做客吧。”

　　嗯？怎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做客这种事情，突然提出……也不算突然吧，下午才回家的话，这会儿可以打电话告知父亲一声……

　　雪之下阳乃怔了几秒，一时没有接上话，脑海里如闪电般思考起来。

　　“黑粉君，你该不会是打算看我怎么演雪之下雪乃，雪之下雪乃怎么演雪之下阳乃吧？”

　　雪之下雪乃笑吟吟地一语道破。

　　雪之下阳乃回过神来，幽幽凝视某人的眼神。

　　白影睁大眼睛，里面是一片纯粹的吃瓜情绪。

　　“我也想去！”丰滨和花举起手来，侧头看着樱岛麻衣问道，“和花酱，快点对着你的人际关系和行程梳理一下，找一个能让我一起去玩的理由！”

　　樱岛麻衣撇嘴道：“不熟，没有！”

　　“做客还是免了。”

　　雪之下阳乃一口否决，总感觉白君掺和进来，本就艰难的人身互换扮演，恐怕得更加艰难！

　　白影不爽地咂舌，似乎因为丧失了乐趣，人都变得瘫软起来。

　　雪之下阳乃满是警觉，一点都不同情。

　　呵呵哒，我和大哥是什么关系？我和阿姨是什么关系？

　　区区一只勇者，还想堵我的门？

　　待会儿就偷偷给大哥打电话串门。

第十五章 大哥何故前倨后恭？

　　确认了一下彼此的大体行程，四人满脑子官司或者乐子，琢磨着该怎么将这段时间给糊弄过去。

　　当然糊弄也不行，可以糊弄别人却糊弄不了自己，糊弄不了自己就意味着解决青春期综合征遥遥无期。

　　各自梳理了一下思绪，除了丰滨和花（阳乃）感觉没什么头绪之外，其余人多多少少都明白了青春期综合征的源头——想要成为谁，只是对于这一点，三人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疑惑。

　　简单来说，不至于吧？一时心思而已，怎么就被青春期综合征弄成这幅样子？

　　白影明目张胆地扫视几人，无声的笑容渐渐放肆。

　　雪之下家废长立幼，雪之下阳乃（雪乃）荣登继承人第一顺位，改朝换代后已经立下功勋，令局面稳定，朝着有朝一日继承王位的目标迈出坚定一步，姐姐？区区废太子罢了，不足为虑，怎会羡慕姐姐到变成她的地步？

　　从小就已经明悟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并且和妈妈相依为命十几年过来，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若是看别人父母双全，家庭美满，心中就感到羡慕和想要取而代之，未免太过荒唐，怎会羡慕雪之下到变成她的地步？

　　我和姐姐不一样，我是个做不到她那么优秀的废柴，我也不需要因为妈妈的期待，强求自己变得和姐姐一样，因为姐姐也并不完美，有她的苦恼和问题，妈妈只是单纯羡慕阿姨有姐姐这么个女儿，但她根本不了解姐姐，所以我不需要听妈妈的话，既然如此，怎会羡慕姐姐到变成她的地步？

　　丰滨和花（阳乃）在观察白影，满脸故作严肃。

　　“混蛋，看什么看？你变态吗？”

　　樱岛麻衣（和花）感觉这家伙的笑不怀好意。

　　白影当即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是那样的白菌。”雪之下阳乃（雪乃）调侃道。

　　“不不不，你理解错了。”白影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在看‘我不是那样的人’。”

　　几人微妙地彼此看了眼。

　　丰滨和花（阳乃）说道：“嗯，小阳乃确实不是那样的人，毕竟和花酱的身体虽然年轻，还是不如小阳乃可爱，至于其他人那就不好说了～”

　　樱岛麻衣（和花）当即口吐粗鄙之语：“你这老女人，爬！”

　　“和花！”

　　雪之下雪乃（麻衣）低喊了一声，轻叹道：“总之，接下来暂时用彼此的身份糊弄过去吧……”

　　“要扮演别人？”雪之下阳乃（雪乃）有些意见。

　　丰滨和花（阳乃）笑眯眯地耸耸肩：“演得像不像，有没有演无所谓，只要顶着这幅样子，其他人就不可能怀疑你们整了容或者交换身体，你们相比于别人印象中不同的一言一行，还不至于轰碎常识，顶多是觉得有点不一样感到惊讶——眼见为实，”

　　这倒也是，谁会因为一个平时比较沉默的人，忽然长篇大论而怀疑她不是那个人呢？顶多是觉得发生了什么意外，而不是脑洞大开得像个白影。

　　“说起来，现在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

　　白影忽然严肃地扯出一个话头：“你们应该交换手机吧？”

　　场中的气氛略微沉寂僵硬下来。

　　手机！

　　信息化社会现代人的外置器官，里面会储存着浏览痕迹、搜索词条、相册视频、社交圈留言、黑历史等等一系列与个人息息相关的东西。

　　如今这个时代，男女朋友的关系或许都比不上与手机的关系，无论多么崭新的手机，只要被一个人使用之后，就会逐渐在一系列动作与变化之间，完全变成主人的形状，并且被主人拒绝向任何人展示，若是手机陈旧到用不了，要售卖掉，主人也会无情地清空一切痕迹与内容，力求抹去自己的足迹，只留下迟钝的反应、肮脏的外表和乍看干干净净的桌面。

　　要交换手机的话……

　　樱岛麻衣（和花）后脑勺略微冒汗，自己在社交账号上对姐姐动态发表的那些粉丝言论，同某人进行键斗时留下的言论，网上和私下偶尔拍下来的姐姐照片，姐姐出演的电视剧的追剧痕迹，以及在剧评上与差评观众孜孜不倦的族谱博弈……

　　我应该不会被当做跟踪狂吧？

　　丰滨和花（阳乃）正色道：“确实，毕竟我们不会混球那种伪声，若是有人打电话过来会比较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