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嘤嘤
“这里就是破碎祭坛了。”
佐伊凭空坐在空气中，在李林面前晃晃悠悠的白皙小脚有节奏地伴着她口中轻声哼唱的旋律。
“这是……祭坛？”
李林挑眉仔细观察起面前的巨石，这才依稀辨别出它隐隐呈现人形的形状。
经过岁月的侵蚀，它早已是饱经风霜，几乎不成样子。
雕像身上雕刻的衣服已经与肉身融合，看不出款式，断裂的双臂不知道去了哪里，墨绿色的苔藓覆盖满它的浑身，腐蚀到几乎不可辨别的头部被手指粗细的藤蔓缠绕。
它微微垂目，乍一看来，像是正在祈祷、又像是诅咒着什么，背对森林的身后肩胛位置则有两块损毁的凸起，破败凋零，并不能看出原本样子究竟如何。
李林围着雕像转了一圈，就算不用“数据化思维”，他也大概分辨出了这尊雕像雕刻的主人实际上就是莫甘娜。
但她的雕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没等他稍加思考，一道略显深沉和伤感的成熟女性嗓音在他身后忽然响起：“你一定很疑惑，为何它会变成这样，对么？”
李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因为无限战甲的智能系统根本没传来任何的提醒。
他刚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就发现佐伊早已好奇地凑了上去：“嗨~~！你是莫甘娜，对吧对吧？我叫佐伊，哦也是暮光星灵，但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
李林的视线在佐伊身上短暂停留，随后便很快被她身旁一位身着深紫色连衣礼裙，面部被黑色头巾遮盖大半，身后还有一对被粗壮铁链紧锁，散发出邪魅紫光的偌大羽翅。
这个尽显成熟和伤感气质的女人有一对被紫光覆盖，摄人心魂的怪异眸子，长及脚踝的褶皱裙摆拖在地上，却不曾沾染任何世间的尘埃。
一对修长白皙的完美比例双腿不时透过礼裙一侧几乎要到达根部的裙叉显露出来，没有穿鞋、却跟裙摆一样不染灰尘的纤纤玉足踩踏在潮湿又冰凉的泥土之上。
李林盯着这个有着跟佐伊截然不同气质，算是自己亲眼见到的第二位星灵宿主——莫甘娜，心中竟升起丝许紧张。
“暮光……星灵？”
见莫甘娜看向自己，佐伊连忙激动地点点头，“对对！我们能做朋友吗？”
“……”
莫甘娜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回答佐伊的问题，叹了声气摇摇头，将视线重新转回到李林身上。
“切，怎么跟巨神峰那帮家伙一样啊？真没趣。”
发觉对方根本不想理会自己，佐伊冲莫甘娜吐了吐舌头，上半身后仰向地面倒去。
只是在身体就快要接近地面的瞬间，她跟李林的背后同时冒出一扇金色的传送门，通过魔法通道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下一秒，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根透出蓝白光芒，有许多个光芒组成的亮眼节点，分别是一颗颗恒星构成的星系跳绳，自顾自在空中蹦蹦跶跶跳了起来。
李林无奈瞥了佐伊一眼，随后视线随同数十步开外的莫甘娜交汇。
“因为它的主人后来被世人发现是一位庇护有罪者的腐化者，所有有关的雕像都被人捣毁。”
还没等李林有所回应，只听莫甘娜接着惊声说道：“很奇特的铠甲，搭配上奥术魔法，竟然蕴藏着如此磅礴的能量……这应该也是你的东西吧？”
她随手一挥，一团被紫光完全包裹的东西凭空出现，轻缓落于李林脚边。
正是那台他在诺克萨斯军营怎么都找不到的无人机。
李林看了眼已经被黑色的火焰焚蚀地不成样子的无人机，随后往前踏出一步，用脚接触它的表面。
令莫甘娜惊异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成了“废铁”的报废无人机就像重新拥有了生命似的活动起来，但却是愈发变小，被李林身上的无限战甲快速吞入体内。
因为同是纳米材质，外加符文魔法“自我修复”的附魔，具备极强的修复能力。
只要把这台无人机重新回收，就算有一部分已不可修复，但总好过将其直接舍弃于此，又污染环境又浪费资源。
“这是海克斯科技吗？”莫甘娜问出一句令李林感到惊讶的问题。
似乎感知到了他情绪的转变，莫甘娜轻轻将好似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右手轻置于头巾面纱遮掩的嘴边，轻笑一声。
“不用这么惊讶，我虽然远离人类文明活了很长时间，但我并非脱离时代的老古董。”
“你，是飞翼保护神姐妹之一的莫甘娜？”李林故作疑问道。
“姐……妹？”莫甘娜喃喃重复了一声，紫光跳动的双眸略有失神，“已经很久没人能道出我的真实身份了。”
她的语气里仿佛夹带着一丝被世人遗忘的落寞，随后又自嘲式的笑了一声，“在他们眼里，我早已经成为了新的传说，阴暗森林的蒙面者。”
莫甘娜往李林这边又走了几步，直到距离他三四米的位置才停下来，微微抬起了下巴，“既然你知道我是莫甘娜，你不怕我？”
“怕？为什么要怕？”
“因为我是腐化、堕落，庇护邪恶的……”
李林展开头盔，展现出自己十分认真的表情，“黑暗，从来都不只是邪恶。”
听到这话，莫甘娜微微瞪圆了眸子，平缓的心脏猛地一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空气。
终于，有追随者之外可以理解我的的人了吗……
莫甘娜沉默稍许，很快平缓了激动的心情。
她能看出眼前这位艾欧尼亚人虽然拥有人类的血肉之躯，但就算是她曾经身边最勇猛最虔诚的追随者都比不上他这强健的体魄。
而且，他显然没有用魔法锤炼过身体，否则肯定会留下痕迹的，所以也并非暮光星灵的帮助。
肉体是莫甘娜认为李林不寻常的一部分原因，还有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周身被和风庇护的风之魔法。
他还是一位古神的眷顾者。
换句话说，这个青年压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通过自己的观察和猜想，莫甘娜毫无疑问地误会了什么。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佐伊，忽然反应过来，哑然明悟，“呵，你既然能被暮光星灵看重，还是一位神灵的眷顾着，也说明你根本不是个普通人。”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机械师，只是有点“肉”罢了。
之所以被风之女神庇护，是我帮她重新收获了信仰，建立教堂组织教众，让她的实力突破了历史的巅峰。
至于佐伊……
李林嘴角抽搐了一下，并不想做过多的评价。
正当他准备考虑如何接话的时候，莫甘娜又补充道：“那头肆虐边境的巨龙和那台击杀它，拥有太阳力量的巨大钢铁巨人，也是你的杰作吧？”
一个关键字重新唤回了佐伊的注意力，“龙？哪里有龙？你们在讨论太空狗狗吗？”
“别添乱。”
李林将她忽然从传送门里钻出来的小脑瓜重新按了回去，惹得她嘟起小嘴轻声哼哼，一阵不满。
随后，他与莫甘娜四目相视并回答说：“是的，那是我设计的大型机甲……你所谓的‘太阳力量’，是我们研究出的一种新能源装置。”
“很不错。”
李林从莫甘娜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欣喜。
紧接着，她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请你用你的武器，帮我切断我的翅膀吗？”
第314章 何为正义？何为堕落？
“啊？”×2
不光是李林，连佐伊听到莫甘娜的请求都是一脸懵逼。
李林知道莫甘娜痛恨自己的力量。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母亲神性日益盖过人形，父亲齐拉姆不想让她们姐妹受到伤害，带领她们逃离弥希拉，从而饱受背弃心爱之人的痛苦。
这同样令莫甘娜心痛，她认为父亲的悲痛全都是因为母亲的过错，因为这份来自星灵赐福的神力。
而另一方面, 则是她跟姐姐凯尔日积月累的隔阂和矛盾彻底爆发，战斗的余波波及到她们的父亲，导致了他的死亡。
莫甘娜诅咒自己的力量，她认为自己的双翼就是自己无法逃脱的痛苦烙印，迫切想找神兵利器切断它们，从而跟姐姐凯尔彻底划清界限。
李林没想到的是, 她主动找上自己，就是因为这个。
“这对翅膀多漂亮呀！你为什么要切断它们的？”
佐伊用意念凝聚传送门, 穿梭至莫甘娜的身后，一边在她紫黑色，比任何已知物质都要坚硬的羽毛覆盖的翅膀上摩挲，一边嘴里嘟嘟囔囔道：
“我也想要翅膀，就像独角兽和星晶蝴蝶那样……可惜，就算我用魔法变出翅膀，它们也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莫甘娜被佐伊的轻抚感到十分不自在，身形一闪逃窜到另一边，远离这个看上去“精神有些问题”的小丫头。
虽说她并没有完全继承来自星灵的知识，但暮光星灵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真不愧是暮光星灵选中的宿主……
莫甘娜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僵在了半空的佐伊，在心中暗暗到。
“没意思没意思，真没意思，哼~~！”
佐伊冲莫甘娜吐了吐舌头，传送回李林身旁, 在他的眼前继续晃悠, 并决定永远都不要再理会这个比巨神峰那两个星灵宿主更讨厌的家伙。
“先不说我的武器能不能做到切断‘神’的躯体……你为何非执着于切断自己的翅膀？”
莫甘娜垂下眼帘，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微微抬起脸庞，将遮挡面部的头巾面纱掀起至好似精灵一样的尖耳耳侧，露出那张足以令无数意志薄弱的男人梦魂缭绕，但却也生不起丝毫亵渎之心的完美容颜。
李林感到十分意外。
这真人对比游戏当中的插画，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因为，这份力量于我而言完全是一种诅咒。”
莫甘娜神情显得格外忧郁，“神……无非是世人强加给超脱凡俗强者的称谓罢了，神明亦有情欲，相较于尚有缺陷的人类，我不愿跟那些奸诈狡猾的神相处。”
她抬起眼帘，显得异常怪异的双眼中紫光更甚，紧紧盯着李林的深褐色瞳眸。
“我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这片一成不变的土地，我深知凡人的缺点，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可以完全规避所有的错误。
“凯尔的正义与审判无非是她腐朽堕落，一步一步抛弃人性的证明……她正在接受正义星灵的传承，一旦她归来，世间将会迎接虚假正义所带来的审判烈焰。
“没有人能反抗凯尔，也不会有人可以存活在她那毫无人性、没有人情的无情国度太长时间。
“我要彻底与凯尔划清界限, 我将代表人类, 也将领导人类反抗她残暴不仁的暴政……”
莫甘娜抿着嘴迟疑了稍许，“她已经不是我的姐姐了, 自从父亲在我的怀中死去，而她却头也不回地抛下我们，抛下她的家人，前往巨神峰追寻那莫须有的星灵传承。”
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并非你姐姐凯尔是个极端，你也是另一种极端呢？
如果你们两個能够心意相通，彻底了解彼此，才可以互相融通，缓和双方分别继承了正义星灵一半力量所展现出来的极端。
李林微不可闻地轻叹声气。
凯尔属于审判一切罪恶，绝不姑息之人，代表正义天平的一端。
而莫甘娜属于接受一切有罪者的忏悔，不论他们犯下何种罪行，做出何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只要心存悔过，在她这里都可以被原谅。
她代表的是正义天平的另一端。
这个正义天平不论失去哪一边，都不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公正和公平。
“先不说我们‘凡人’的武器能不能切断你的翅膀……莫甘娜，我了解你跟你姐姐凯尔的传说。”
莫甘娜挑了下眉，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情，很好奇这个才活了不足 20 夏的青年究竟能说出何种大道理。
“你的痛苦实际上来自于你的负罪感，是你挚爱的亲人背叛伱的心碎与悲痛，并非你本身的能力。
“我能理解你想跟凯尔划清界限的心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是一种极端，而你实际上是另一种极端呢？”
“你在帮凯尔说情？”听到这，莫甘娜的情绪顿时不悦起来，冷笑道：“我能感受出来，你的手头也沾染了血腥，你可曾想过，光是这点就足以令凯尔以神圣烈焰来‘净化’你的罪恶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莫甘娜。”李林摇摇头，“咱们先不提凯尔的事，就说说你，你可曾想过你自己的行为？”
“哦~~？那我可就想听你说道说道了。”
莫甘娜的眉头锁的更紧了，甚至于身上的气焰都在攀升，似乎要是李林拿不出说服他的言语，她就要发怒动手了一样。
连佐伊都被她的气焰所触动，也顾不得享用方才从传送门里掏出的糕点，马上传送至李林身边，用她自己认为最“残忍”和“冷酷”的大眼睛盯着对面对自己喜欢之人展现出敌意的同类。
不过，李林丝毫没因为她所展现出来的敌意而慌张，依旧不慌不忙道：“何为正义？何为堕落？这是我们首先要思考的问题。
“一个平生没做过任何坏事，积善行德之人，因为某些原因……比如战争吧，已经几天没吃饭，快要饿死，只因为偷了农户的一颗苹果，就被审判断手之刑。
“可如果没有这颗苹果，他就会死去……让一个前半生都在做善事的人，如今以此种下场死去，就是所谓的正义吗？
“难道他前半生救济他人，好事做尽，就抵不过这一颗苹果带来的罪恶？”
“这就是凯尔的极端之处。”莫甘娜冷哼一声，心底刚刚攀起的怒意平息了几分。
“那我们换个角度吧。”李林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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