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悬崖边
特别是如今降临在丰后国的这片黑暗，跟是让三日月感觉不寒而栗——切身体会到绝望的感觉，总比在脑子里想要深刻上许多。
而她。
如今就是这么站在一边，和曹青空以及林玖玖一起，看着身前的人族百姓如牲畜般被赶着去往眼前巨大的火焰所在之地。
曹青空等人随着人群，也慢慢的朝着眼前的烧天大火不断接近着。
越是向着那团火焰接近，曹青空发现周围町市中的妖族聚集也愈发多了起来，而且通常十分狂热。
它们朝着道路中间还在走着的人族百姓投去烂菜鸡蛋。
甚至不少脾气暴躁，应该是由恐惧到了极致而引发了不理智暴怒的家伙，还冲到了行进的人群中，随意殴打着手边的人族。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只能面前维持这秩序。
曹青空看见，两旁负责押送的妖族对一切冷眼旁观，毫无阻止的意思，而人群中的村民……
仍然一脸麻木，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任由自己或身边的人在混乱中被什么东西砸中，又或者受到一阵拳打脚踢，恍惚间到底再也无法站起。
然后。
被后继不曾停下的脚步一下一下踩中。
眼前发生的事，实在是太过魔幻，光怪陆离间，曹青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现实永远比任何想象都要荒诞万分。
三日月拔出了半截长刀，又被曹青空按下。
“你要救一个人，还是所有人？”
“可是老师……”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选择，没有办法可言，你现在可以杀掉这城中所有的妖族，可是然后呢？你看看这些人的眼睛，他们甚至都谈不上在求死。”
“这些人已经彻底麻木了，对世界本身产生的绝望感，让他们不在乎任何事的发生，哪怕是你救了他们的命也一样。”
曹青空显然是过来人。
虽然大多时候，是一个吃瓜群众，可有句老话说的好，那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曹青空看得多了，才对这种事最为有清晰的认知——世界有时候很残酷，改变也通常伴随着牺牲，这是人生的一部分，它也许永远都不会存在于你的面前。
但你总得学会去接受它。
因为除了接受以外，对绝大部分人而言，是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办法的。
从某种意义上，曹青空身为人鹿娘的老师，如今也是在给她上很重要的一课。
默不作声的继续前行。
曹青空等人终于来到了那直冲天际的巨大火焰面前。
临近了以后，才能瞧见这里的全貌。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广场周围，竹制的高楼中站满了妖族，其中，正北方向犹如纯金打造的楼阁之上，还端坐着一个全身包裹在甲胄下，完全看不出模样的家伙。
看周围侍奉的妖族小心翼翼的样子，这家伙应该就是丰后国的妖族大名了，也可以算得是上是九国这边，极少数拥有上三境修为的 妖族。
而在广场中央，立着一根巨大漆黑木柱，犹如直通天际的火把般。
高耸的台阶环绕着，在顶端跳跃着烧天的火团，燃烧着的烈炎将四周照得明亮无比，同时灼热的温度，甚至让眼前的空间都有了些许蒸腾感觉。
从城外被带进来的人族百姓，全部被押送到了这片广场上。
似乎还在等待。
丰后国的妖族大名，下令让所有妖族兵卒将押解到了广场的村民全部聚拢在一起。
一时间本来有些空荡的巨大广场，随着后续源源不断的人族百姓被妖族押送着进入，而显得有些人满为患。
曹青空始终站在一边，牵着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少女，制止着她想要去大闹一场的想法——和人鹿娘相似，林玖玖对眼前妖族的所作所为，自然是深通恶绝。
他在思考着什么。
而在曹青空思绪间，一直高坐在黄金楼阁上，脑袋上的大盔犹如太阳板闪着金色耀眼光芒的丰后国妖王大名，站起了身来。
它的声音十分嘶哑，犹如垂死的野兽在咆哮，带着某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给过你们无数次机会。”
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丰后国的妖王嘶吼着。
“你们为城里的人而劳作，活着，就是上天对你们的恩赐，下等人就该有下等人的自觉！不要想着去改变任何东西！”
“能够活着，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你们想要做什么！想要反抗我的统治吗！想要推翻我吗？！就凭你们这些凡人！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不！”
忽然间，广场上安静的人群中，有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他面色苍白，神情平淡，遥望着远方坐在金色楼阁中的妖族大名，回复了它的话。
曹青空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里，抱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微微一笑。
曹青空知道，他终于等到这个家伙现身了。
第二十章 那你想要拥有什么？
曹青空始终相信，大多数人都是无知的。
又或者说，是没有自己的独立思维，会被其他“能言善辩”者的喉舌牵着鼻子走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乌合之众。
纵观所有人类的历史，无论是什么主义，到头来社会终究会变成金字塔或纺锥形结构，便是无论中下层如何变动，总有一小撮人在最顶点引领着所有人前进。
身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哪怕已经隔了两世，曹青空也没有忘记所谓的控制舆论到底是有多么的重要。
舆论，能够改变群体的思维。
哪怕有那么少数人不受影响也是没有用的，因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势所趋又有多少人真的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
如今南国的情况并非空穴来风，胡编乱造，而是任何人都能切身体会都的极端绝望与彻骨的黑暗。
这样一来，只要有人轻轻煽动，便自然而然能凝聚起超乎想象的力量。
曹青空在知晓了南国中人族百姓汇聚信念，形成无边的黑暗绝望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一茬。
人。
即便真的对人生感觉到无望，大多情况下也只会成为海中的一叶孤舟，翻不起任何的水花。
但若是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能够反噬整个国度的力量，那就一定有人在其中引领他们，又或者说，引导这一份仇恨。
其实对于自家老婆林玖玖要改变世界的远大梦想，曹青空有一点是认同的。
那就是。
修仙世界中，真的存在万年亘古不变，不受生老病死循环，甚至堪比天道般的存在——自家老婆，不就曾经去到了造化之上的无上境吗？
若是掌握世界的人，便是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家伙，那世界也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
至少。
那会是一个人人有希望，到处都充满了活力，每个人可以由着自己的意志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的世界。
这样虽然有些理想主义。
但改变世界这件事，本身不就是最为理想主义的远大愿想嘛。
虽然曹青空怎么都觉得，让笨呼呼的老婆去改变世界什么的，总有那么些不靠谱。
毕竟少女如今的言行举止，简直就跟前世的那个叱咤诸天的霸帝有着天差地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傲娇才这样。
又或者说。
少女这辈子当人妻当傻了，估摸着以后要是怀了宝宝得更傻。
不是老话说得好，一孕傻三年嘛。
收起心思，曹青空此时让林玖玖和三日月，都注意这人群中那个手持着一本黑书的男子。
当他说话时。
麻木的人群都微微抬头，朝着他的方向看去，正如曹青空之前想的那样，哪怕是彻头彻尾的绝望，也一定有人在凝聚着这份力量！
人心。
其实是很脆弱的，只要三言两语，特别是生活在这般无望的世界中，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助力。
曹青空早就猜到了这些人的存在，也是此刻在等着他们露面。
方才不让三日月动手救人，也是如此。
丰后国，乃至整个南国。
造成人族百姓生活无望的根本原因，确实是因为各地的妖族大名统治的国度，所形成的畸形社会。
但若是如今推平所有妖国，将统治者换成“大陈皇朝”，就能挽回这一切吗？
也许有一点效果，但却不绝对。
因为这如同邪教一般的组织，一日不连根拔除，就会形成一根在南国内里的肉刺。
没错。
邪教，就是曹青空对于这些人的定义。
无论如何，这些人引导南国百姓聚集信仰，用信念之力企图将整个南国拉入海底，让彻底的绝望末日降临此地。
也许站在大多数南国百姓的位置上，曹青空能理解这种刻苦铭心的仇恨，已经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但如今。
与前世不同的是，自己带着临仙宗来了。
那么，曹青空就不会让南国再跟之前一样，无声无息地沉没与这片黑暗的海洋当中。
人不是神，无法全知全能的站在所有人的立场上，去评断对与错——那是天道应该做的事。
而如此曹青空，只是力所能及的想要达成自己目的的同时，尽量把每件事都做好，至少不违背本心。
至于别人怎么说又怎么想。
他管不着。
所以曹青空的首要目的，并不算推平这些南国的妖族大名。
反正迟早都会被推平，南国之中，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高婉婉带着临仙宗的攻势，更何况还有南国本地的妖族大名在充当掩护。
曹青空如今要做的，首先是揪出在人族百姓中，传播黑暗绝望信仰的这些邪教份子。
然后。
给予所有人——又或者绝大部分人希望，让他们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对未来抱有期待。
这件事并不简单。
但也正是因此，才有做的意义，曹青空可从不怕困难。
而且如今不是已经踏出第一步了嘛，这些躲藏在人群中的“老鼠”，已经自己跳了出来。
遥遥望去。
怀中揣着黑书的瘦削男子，双目炯炯有神，如同此时此刻正在经历什么不得了的高光时刻般，挺直了身子。
他的话声并不算高，却显得尤其激昂。
面对着此时周围的无数妖兵妖将，已经远方金黄楼各种的丰后国妖王。
男子脸上怀着大义凛然的表情，言之凿凿地说道。
“你可以杀了我们所有人！”
“我们所有人也全都会死！这吓不到谁！因为我们活着本来就与死亡毫无区别！”
“日复一日的劳作，却只能换来勉强温饱的食物，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
“这样的人生毫无意义。”
“这是你们所完全无法理解的吧？”
瞧着周围妖族那困惑的表情，男子显得尤为自得，他抬头看天，那漫无边际的黑暗正朝着这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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