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飞
以往每次的交锋，她都会给赵清虞一种平静如水，无论如何都无法搅动她思绪，连一丝波澜都难以掀起的恐怖感。
啧~
赵清虞越想越觉得有趣。
果然，感情才是人生最大的考验与难关。
拥有一切，也未必圆满。
但赵清虞却觉得此刻的许亦婧，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像一个正常的少女。
感情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折磨，却也让她从冰冷的机器人蜕变成一个寻常的人类。
看着眼前的许亦婧，赵清虞终究还是没了那种敌对的嘲弄与讥讽心思。
说到底，两人的关系始终都是复杂的。
不是完全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敌人关系，也难以称得上亲密和睦的姐妹羁绊，但两者都混杂其中，爱恨交织。
将思绪收敛，赵清虞抿着嘴，低声道：“我刚刚说得有点夸大，也加了一点自己的主观色彩。”
“不是毒蛇，只是蛇而已。”
她还是动了恻隐，不忍再见许亦婧苍白苦涩。
但这也谈不上有多同情心软，某种程度上，这也是赵清虞冷静过后，连忙采取的补救措施。
若真继续刺激下去，待自己离开，她肯定又会跟沈安发生争执与吵架。
沈安绝无这种耐心。
到时候沈安跟她的关系越恶劣，自己跟沈安。。也越难继续走下去。
许亦婧有些失神地低下头，赵清虞的补救之言，她听得清楚，却扬起一抹嘲弄，淡淡道：“这算是在可怜我吗？”
她仰起头，表情有点冷淡：“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话一出，又让赵清虞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的火气在涌动。
这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
但必须要冷静，保持冷静。
赵清虞深吸一口气，没好气道：“爱信不信，反正他只是把你比喻成蛇，前面一个毒字，是我刚刚生气自己加的。”
蛇？
许亦婧微微皱起眉。
虽然蛇这个形容词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也谈不上是一个褒义。
但相比于毒蛇，这毫无疑问就好上太多了。
许亦婧叹了叹气：“蛇是冷血动物，他也是这样看待我吗？”
赵清虞嘴角微抽。。
不至于吧。。
句句都离不开他。
你至于这么在乎他的看法吗？
这般萎靡不振的许亦婧，让赵清虞都有点不习惯，恨不得上去摇一摇她的肩，让她拿出平时那股气势来。
可感情就是这么复杂。
再想一想自己跟沈安冷战的时候，赵清虞顿时就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去鄙视许亦婧。
行吧！好人做到底。
赵清虞忍着不耐烦，轻声道：“不是冷血无情，他只是觉得你像蛇一样变幻莫测。”
哦？
变幻莫测？
许亦婧微微歪头，忽而扬起一抹浅笑：“倒是挺贴切的。”
赵清虞：。。。。
“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
许亦婧有些坦率地说道：“昨天他说回去有事要忙，我一开始没想仔细，就点头答应。”
“但我很快就想起了你，接着想起你的生日，于是我就知道他回去根本不是要忙工作，而是去陪你。”
“我很生气，他在骗我，你知道我很讨厌别人骗我。”
赵清虞呵呵一笑：“没有人喜欢被骗的感觉，你倒也不用强调你的感受，我也讨厌被骗。”
“不，当时那种感觉，很奇怪。”
许亦婧摇摇头，像是在努力地回想，迟钝一会，才说道：“其实欺骗与否，我已经习以为常才对。”
“但我好像不太能接受他骗我，你明白吗？”
许亦婧抬起小手，慢慢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我一开始和他认识的时候，其实他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我根本就没有仔细听，更不必说会放在心上。”
“所以，那个时候，他骗我也好，说真话也好，我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现在不一样了，好奇怪，当我知道他在骗我的时候，我这里会有点痛的感觉，却也痛得不真切，比起痛，更像是酸的感觉。”
赵清虞也叹了叹气：“因为你在意了。”
翘起的二郎腿微微摇曳，赵清虞耸耸肩：“在意了就会上心，上心就会关注，关注就会倾注你的期待。”
“这是一个连锁反应。”
许亦婧一怔，有点自嘲地点点头：“你好像很有经验，看来你也被他骗了很多次。”
妈的。
赵清虞翻着白眼。
“你觉得我在讥笑你吗？没有的，我在羡慕你。”
许亦婧语出惊人：“因为精心的欺骗，还代表着在意，不管是因为害怕的在意，还是因为担忧的在意，都是在意。”
“昨天我很快就反悔了，我不允许他离开，我心里是这样想的。”
“但我没有说出口，我向他发脾气，我说，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然后他就走了，走得很干脆。”
赵清虞闻言，在心底也自嘲一句：“的确是他的风格。”
“他走了，很干脆地走了，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也好像是。。因为我的话让他感到更生气。”
“是应该生气的，我伤害了他的自尊，我能感受到。”
“因为他从始至终就没有义务要陪着我，我其实也没有过问他的权力，他想去哪里，就应该去哪里，他是自由的。”
“而我却想拥有这种权力，以这种只会伤人的方式。”
许亦婧往后一靠，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她变得平静。
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赵清虞支起下巴，默默地看着她，她也在回忆。
上一次能这么心平气和地交流是在什么时候？
不。
准确的说，是上一次聆听她心声低吟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也很久远了。
赵清虞已经记不清，也想不起了。
“想知道昨天他走了之后，我做了什么吗？”许亦婧沉默了一会，才挤出一抹笑容，看向赵清虞。
但未待赵清虞说话，许亦婧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他应该也跟你说了吧。”
赵清虞瞥了一眼她的手背：“他只说你在闹腾。”
“嗯，我的确是在闹腾，或者说，无理取闹。”
“我是故意的，我想用这样的方式把他逼回来，我做到了，跟以往每一次一样，我都达成了我的目的。”
“但也跟以往每一次一样，都伤害了他。”
许亦婧笑了笑，感叹道：“现在想一想，我觉得有点好笑，也觉得这样的我，很陌生。”
“昨天的我，不，是自从来到医院的我，都让我感到陌生。”
“我变得茫然失措，变得失去冷静。”
“我知道我这样做，只会让他越来越讨厌我，但我偏要这样做。”
“因为我时时刻刻都希望他能陪在我身边，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仿佛我看不到他， 我就会失去这种安全感一样。”
“但我明明这么希望他留在这里，我却很少说，我不说这样挽留的，听上去软弱的话，为了维持我一贯的强硬，我还采取了各种的胁迫。”
“是不是很好笑，其实你可以笑话一下我，我很少有这种狼狈的时候，你得尽量记住，免得以后没机会了。”
说实话，赵清虞没有半点嘲笑的欲望。
许亦婧出乎预料的坦诚，让可恶的她此刻也显得真挚，显得可爱了那么一些。
所以赵清虞非但没有嘲笑，还确切地产生了一丝同情。
她的确很茫然。
因为茫然，所以她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这种滋味，赵清虞也曾无比深刻地感受过。
这就是感情带来的苦。
一开始或许很淡，但它不会散，而且随着时间积累，淡也变浓，浓到塞满整颗心，乃至于蔓延到全身。
终于，你的思绪都被这些苦占据，连放下都变得困难无比。
但所幸，自己的苦都化作了甜。
也算是开花结果。
赵清虞在心底庆幸，却也突然明悟许亦婧刚刚所说的，羡慕。
她不免有点动容。
许亦婧，竟也有羡慕自己的时候。。。
第五百七十六章：走着瞧！
虽言辞恳切，甚至略带些许惆怅与苦涩，但许亦婧最后一句，还是加上了淡淡的调侃意味，像是往一杯苦涩的咖啡里加一点糖。
而说完，她便看着赵清虞，却不见赵清虞泛起嘲弄。
赵清虞也抿起小嘴，似乎有点不忍，也似乎有点感同身受。
哈~
许亦婧哑然一笑，又道：“说来也奇怪，我本来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以免让我的狼狈再添几分。”
“但我好像又只能跟你说。”
她慢慢地蜷缩起来，曲起双腿，微微低头，用下巴抵着膝盖。
这些自白，本不在许亦婧的计划之中。
她特意地找赵清虞过来，并没有打算说这些，这只会显得她自己更软弱。
但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就是难以克制。
所以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有趣。
明明她跟赵清虞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恶劣，但到头来，她却只能把这些心里话说给赵清虞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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