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吹瓢
“你说天途?谁的天途?你的?还是你所谓的【可汗】?”
“说到底,你那些荣光无限的同胞如今活在大地的哪个角落?”
“你曾自称怯薛,那你的可汗又在哪?”
“你要是怕,就退下。”
郑器抬起头,俯视着仰面躺在地上的拓拉。
“让你的可汗,上前来。”
“……”
【你的可汗在哪?】
那是来自同胞的质疑。
【你的可汗在哪?】
那是来自对手的质疑。
【你的可汗在哪?】
这是……
【可汗的历史,已经过去了上千年,你只能在历史书上看到他了,孩子。】
过往的记忆,在拓拉的脑海中回转。
据说,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回顾自己的人生。
【怯薛?他们是可汗的侍从,是这片大地上最勇武的战士。】
【可汗确实征服过很多地方,但是,他们也做过很多伤害别人的事。】
【散播恐惧,是梦魇的天性。征服欲,则是可汗的食量。】
【但是,拓拉……】
【现在,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是你,拓拉,你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
“噹啷。”
只剩小半个的头盔,被丢到了一旁。
年轻的梦魇,拄着手中的长柄大刀,摇晃着爬起身。
“父亲。”
“劲敌。”
“导师。”
“梦想。”
每吐露出一个词,他就像是要摔倒在地一样微微颤抖。
但,他终究是在郑器面前,站直了腰背。
“我竟然,想在这座城市里寻找这些的东西,哼……”
“到此结束。”
拓拉猛地转动手里的大刀:“梦,该醒了!”
“不过是些留念——”
“我的天途,由我亲手描绘,它早已注定!”
恍惚间,拓拉耳畔,似有悠扬的歌声响起。
【年轻的猎人踏上天途,从梦里出发,去往黄金的彼岸……】
“我的家人都死了,我的同胞都迷失了。”
“你问我的可汗在哪?”
“在这——”
在那不曾停息的歌声中,拓拉的刀锋,直指郑器的头颅。
“可汗,就在我的刀尖之上。”
拓拉笑了起来。
畅快,肆意,响亮。
如同歌谣。
如同成千上万,埋葬在历史尘埃中的同胞,在跟随着他齐声高唱。
年轻的梦魇笑着呼喊——
“我,就是自己的可汗!”
随即,他向着近在眼前的强敌,发起了冲锋。
“——来!”
“呼。”
郑器勾起嘴角。
那笑容,恍如露出了獠牙的猎食者。
“现在,你才称得上是在找我打架!”
刀光寒亮,犹如引领着千军万马的一柄尖峰。
幽火重重,好似向着生者世界缓缓打开的地狱之门。
驰骋的梦魇,与无双的暴君。
双方,骤然碰撞——
第272节 第一百零二章:根本赢不了?
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
决斗赛的项目内容,是两名竞技骑士之间一对一的比拼。
那么,此时此刻,正在这座卡西米尔国立竞技场里展开的战斗,真的能称得上是……一对一吗?
“唔哦哦哦哦!”
伴随着拓拉高亢的战吼,那以他为中心涌动开来,覆盖了半径十数米范围的黑红色迷雾之中,也响起了同样激昂的吼声。
不,不只是吼声。
脚步声。
甲胄与肉体的磨挲声。
——这一刻,于那黑红色的迷雾中,仿佛有千军万马齐齐奔腾,声声喊杀!
那是数千年的遗影……
那是可汗势不可挡的铁蹄!
那是曾蹂躏着广袤草原的宏伟军势!
而阻挡在这军势前方的又是什么?
墨绿色的火焰无声摇曳。
那本就有两米三之高的巨体,在墨绿之炎的痴缠中似乎变得越发庞大。
每踏出一步,人们就仿佛能看到那巨体多成长了一分。
每向前一步,那黑红色的迷雾中,就好像有数之不尽的身影被撞得人仰马翻。
那墨绿色的巨人,恍如逆着汹涌浪潮向前的山岳,一举一动,都在倾覆着这支曾经威震大地四方的梦魇之师。
可那黑红色的军势,依旧前仆后继。
可那墨绿色的巨人,依旧一往无前。
这是一对一的比拼?
这是一场骑士竞技?
人们有幸,于今日在这座卡西米尔国立竞技场中,见证了一场唯有在那些骑士小说或者绘本里才能看到的故事。
勇士们成群结队,悍不畏死,向着明知不能力敌的怪物发起绝命的冲锋。
死亡、勇气、毁灭、继承、厮杀、交汇——
最终,一切在鲜血与力量的揉搓下,谱写为一曲撰录史诗的乐章。
“何、何等惊人的源石技艺!”
大嘴莫布惊呼起来:“不论是逐魇骑士制造出的幻觉,还是豪骑士那出人意料的火焰法术,都展现出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威力!”
“……那真的是幻觉吗?”
紧盯着场内的景象,在观众席上观赛的泰特斯不由得呢喃道:“这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莱姆沉吟道:“一场,凡人与怪物之间的战争。”
“凡人?你要这样定义这位觉醒了的年轻梦魇吗?”
罗素女士轻声问道。
“那得看跟谁比。”
莱姆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注视着于黑红色迷雾中依旧无比醒目,仿佛随时都能将这场内一切付之一炬般的墨绿身姿。
“只要怪物名副其实,那任谁在他面前,都只能是凡人……”
这确实是一场一对一的交锋。
但这场交锋,早已脱离了所谓骑士竞技的范畴。
那些冗陈的规则,从最开始就未曾被场内的双方放在眼里。
挣脱由所谓【文明】所施加的束缚,草原的梦魇与死境的暴君,一齐踏入了属于【野蛮】的维度!
“咚!”
又一次碰撞。
墨绿色的火焰侵吞着那些黑红色的迷雾,就如同亡者世界的信使在紧贴着战场那被鲜血浇灌的土壤行过,为生者们带去真实且永恒不变的礼物。
带去,死亡。
即便是征战四方的梦魇,即便是勇武无畏的怯薛,即便是铁蹄铮铮的可汗,也无法拒绝这份礼物——
即便是曾活在拓拉梦中的荣光,也永远无法逃离,死亡。
“呼、呼、呼……”
依靠着手中的长柄大刀,拓拉粗重的喘息着。
他不敢有一丝放松,否则难保此刻浑身发疼发烫的身体,会不会立刻垮掉。
他不确定,自己精神有所松懈的刹那,会不会直接瘫倒在地,昏厥过去。
被那墨绿火焰灼烧,相比起身体所承受的伤害,那仿佛直接自灵魂深处传来的钝痛,才更让人难以忍受。
既像是在被烈火炙烤,又像是在被坚冰捶打。
矛盾,但足够痛苦。
痛到即使是拓拉,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根本赢不了。
拓拉的脑海里,浮动着这样的念头。
但没关系。
赢不了而已,他早有心理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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