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她隐隐有暴走的倾向，抬起脚在船板上轻轻一踏，寒冰蔓延，顿时让某个熟睡的人跳了起来。
“你们就这么对待伤员的吗？”唐恩苦笑着晃动身体，甩下一地薄冰。
“你的伤早就好了，别在那装，说，为什么把这些隐秘告诉她！”
啊，这些事也算秘密吗？
唐恩一时无语，想了想，这才露出憨厚的笑容：“听母亲说，我天生就不会装糊涂。”
可恶！
菈妮又抬起了脚，唐恩赶紧止住：“别别别，咱们可是在海上呢，你把船弄沉了，游泳去艾布雷菲尔吗？”
“哼，顺便让你清醒清醒，你可是我的臣子，怎么主君的话什么都讲出去。”菈妮嘴里这么说，却把脚轻轻放下，“以后你也得把她的秘密说给我听，这样才算扯平了，否则我的人和事都不许给她讲。”
“我无所谓的，倒是你什么时候才给我展示一下药剂学？”梅琳娜依旧是呆呆的表情。
两人一起望去，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颓然，干嘛和一根木头生气呢，即便是拿头撞墙，木头依然会呆呆看着。
“不管了，唐恩，你跟我出去！”菈妮扭身就走，今天的蒙羞已经足够了，她怕再待下去，会更加失态，不过爬上了木梯，她又转过头来：
“你不许跟来。”
“凭什么？”梅琳娜歪着头。
“就凭我和唐恩要谈机密。”
“可你们的秘密我都知道啊，还有什么可藏的。”
菈妮也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看着唐恩，示意他来说。
“梅琳娜，之前抢船累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可我不困啊。”
啊这。
唐恩挠挠脸，拿梅琳娜也很头疼，这女人吃软不吃硬，他总不能说你智商不够，还是别掺和这事了。
“这样吧，米莉森晕船厉害，你去替她守住那些水手，咱们都不会开船，可不能被骗了。”
“必须我去？”
“嗯，我旧伤未愈，拜托了。”唐恩将手摁在她消瘦的肩头，目光相对，过了一会儿，梅琳娜才点点头。
“只许说正事，不许做其他的。”
“放心放心。”
梅琳娜走了，当然爬上木梯的时候还忘不了和菈妮对视一眼，空气中隐隐有火星迸发。
菈妮松了口气，她可宁死不愿在梅琳娜面前丢人，便将两手怀抱：“唐恩，你挺会骗人嘛。”
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好像在质问有没有骗过自己。
“哪能啊，您可没梅琳娜那么好骗，一向清冷而睿智。”
“这还差不多。”菈妮顿时满意起来，只可惜没让那女人给听到，便用另外两只手招了招。
“走吧，去甲板上透透气。”
交界地的科技很烂，如这种商船更是充满了霉臭味，呆久了确实难受。
唐恩小步跟上，好奇问道：“维持分身也需要能量吧，干嘛不回到人偶？”
这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菈妮也愣了一下，对啊，自己为什么要保持形态，难道是什么危机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
唐恩耸了耸肩，只得跟在后面爬上腐臭的楼梯，推开顶盖，清朗而湿润的海风一下子灌进了鼻腔，海船被桅杆分成前后两个部分，而后部甲板颇高。
小辫随着海风飘荡，唐恩手扶着栏杆，轻轻吸了口气。
苍穹如铅，无垠海面卷着波涛。
自打去了苇名，他就没坐过海船，如今往外看去，除了天空阴沉了一些，极目远眺，这广阔的场景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你喜欢大海？”菈妮就站在旁边，手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两手握着栏杆，一手捋着发丝，还能有一只手摁住帽子。
“嗯，总觉得目光没有尽头，让人有种无限的憧憬。”
菈妮往海面看去，皱了皱鼻子，的确是自由的味道，她憧憬的星空也是如此，正因看不到尽头，才让人能提起干劲来。
“对了，海的对面是什么？”
她忽然扬起了一只手，指向寒风凌厉的海面。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褪色者。
唐恩只从书上看过，海外就是边境，褪色者军团曾经征战过的地方，那里有形形涩涩的国度，也有顶天立地的英雄。
但交界地毫无疑问是这颗星球的中心，否则无上意志也不会选定此处。
“不知道，或许等完结这一切，再去往星空之前，咱们可以去看看？”
菈妮欣然点头：“好啊，有未知可以探索，才能让漫长的生命变得有趣起来。”
“有时候我感觉你和老师真的有点像。”
“胡说，谁和那位起源魔女像的。”菈妮顿时不爽起来，这些天和菈妮斗智斗勇，倒是忘了还有个魔女在旁。
唐恩尴尬一笑，刚才嘴快，忘了想想再说。
他看了眼前面甲板，米莉森并没有去休息，正在和梅琳娜嘀嘀咕咕，还不时往这边看，那怀疑的目光越发浓重，便轻咳一声。
咳咳，说正事。
“咱们顺着海岸线向北前进，应该五天之内就能到艾布雷菲尔，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菈妮稍稍思虑片刻，摇了摇头：“恐怕很难，黄金军团可不是靠传令兵接收消息，在得到日荫城的情报之后，他们会立刻动手的。”
“他们不等蒙葛特的命令？”
“废话，日荫城这么大的动静，区区一个赫罗伯爵可撇不清干系，他们会更加害怕。”
唐恩捏住了下巴，贵族们怕什么，当然是赐福王秋后算账咯，恐惧就是最好的动力，与其卑躬屈膝，不如拥有让别人忌惮的力量。
至于方法更是数不胜数，如果罗德尔骑士和尊腐骑士打起来，中立的黄金树守卫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
“无所谓，这样也会让芬雷抗击到底，有利于我们之后的计划。”唐恩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吐出一口浊气，放在栏杆上的手已经捏出了几许裂痕。
“但日荫城的事只让我担心一件事。”
菈妮没有说话，同样叹了口气，日荫城的事给众人心头添加了一块巨石。
名为初始之王葛孚雷的巨石。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我还有几分威严???
初始之王，葛孚雷。
这对唐恩和菈妮而言，是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作为黄金王朝的开创者，玛莉卡的前夫，他在交界地各处都留下而来传说。
破古龙，灭巨人，与风暴王一战。
他就是黄金树‘武力’的代名词，带领部下横扫这片大陆，近乎达到了‘无敌’的层次，可以说他被驱逐才是一切的开始。
若葛孚雷尚在，交界地的各方势力一万年也别想冒头，谁敢反对，一斧子砍死便行。
唐恩甚至怀疑拉达冈都不是此人的对手，毕竟拉达冈作为玛莉卡的分身，力量或许强大一些，但战斗经验，特别是苦战、血战的经验远远不配与葛孚雷相比。
从一介蛮子走到王座，天知道他在身后留下了多少尸骨，而刽子手最忌惮的不是什么高傲半神，贪婪恶魔，恰恰就是另一个刽子手。
“虽未蒙面，但总让我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仿佛鲜血都要沸腾起来。”
唐恩无意间把栏杆捏成了粉末，正因对手难求，他才有这种沸腾感，否则只会剩下担忧和恐惧。
“你该不会发癫之后还有后遗症吧。”菈妮戒备的看着他，转瞬才展颜一笑：“开个玩笑，这可不是对手难寻的问题，他如果真的归来，咱们的麻烦很大。”
“比如？”
“比如他既是曾经的艾尔登之王，也是褪色者之王，只要出现，就足够让交界地天翻地覆的。”
其实不用菈妮提醒，唐恩早就想到了，甚至还想的更加深层。
没错，作为被夺取赐福、被驱逐之人的总称，褪色者的确要分好几等，可最强悍的那一批永远是上古军团的遗老遗少，便是被玛莉卡过河拆桥的那一批。
这些人对黄金树的信仰有所动摇，偏偏实力强大，天然与葛孚雷亲近，当然他们不亲近也无所谓，葛孚雷会用拳头让他们想清楚。
成为艾尔登之王则要麻烦一些，当年玛莉卡的清除计划很完美，几乎把开创黄金王朝的那一批元老一扫而空，除了如黄金守卫这种地位超然的存在，现在的黄金贵族基本上都是拉达冈时期提拔的，即便还有些古老家族，也早就忘了什么葛孚雷王。
连菈妮都没见过葛孚雷，更别提这些人了，也不会接受一个蛮子，一个以力量闻名的强势君主站在头上。
但抛去权谋不谈，即使被废黜，被夺去赐福，他也是曾经的艾尔登之王，‘王者归来’这四个字在任何世界都不是一句笑话，只要拉达冈不出现，葛孚雷天然就具有王位继承权，比诸位半神还要正统。
“他的归来，令人头大啊。”唐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日荫城他解决了一个隐患，却又打乱了全盘计划，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
就说这葛孚雷，好端端的跑出来干什么呢，老老实实在棺材板里躺着等结果就好了嘛。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交界地为棋盘，棋手对弈又不能开挂让别人停下，他改变了世界线，当然也要付出代价。
“神皮贵族是玛莉卡的后手，葛孚雷也是她的保险，随着旅途深入，这些东西都开始起作用了。”唐恩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心情却很平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奢求玛莉卡的套路一成不变吧，毕竟他要去罗德尔，可不会像阿褪那般一个人走到黄金树前，葛孚雷要是敢出来装逼，非得被群殴致死不可。
只要葛孚雷不傻，就绝对不会等到唐恩大势已成才跑出来。
“所以快点把圣树的事情做完，如果蒙葛特坚决一点的话，下一步就该对卡利亚动手了。”菈妮的脸上也浮现出忧虑的表情。
“我明白，很快就能做完，就是回去的路很麻烦，你得先顶住一阵子。”唐恩拳峰一撞，已等不及大闹一场。
传说中的黄金军团是吧，能多杀一人，便可削弱一分。
菈妮点点头，当然知道去‘容易’回来很难，无论圣树闹成什么样子，想要从黄金树下通过那也是做梦，至于坐船原路返回——
真当敌人都是智障不成？
她动了动嘴唇，其实想到了一个回利耶尼亚的方法，亚杜拉不够纵横交界地，但有一条龙可以。
“你想说兰斯桑克斯是吧，这也是我的预备计划。”唐恩看出了她心头所想。
提起那条臭龙，菈妮的呼吸就紊乱起来，感性来讲，她恨不得现在就让布莱泽把她给噶了，可理智上来说，那头古龙很有用。
“哼，你怎么知道她肯让你骑？”
“这么问题，或者说她巴不得让我骑呢。”唐恩得意的笑出声，转瞬，笑容又凝固住。
菈妮顿时眯起眼，一字一顿道：“听起来，你很得意？”
“哪有的事，为了大局作想，我勉强能够牺牲自己。”唐恩挠了挠脸，讪笑一声。
我信你个鬼！
菈妮想起兰斯桑克斯的外表就来气，从审美看，无可挑剔，不过她也顺道想起了一件事来。
“我特地查过了，这头古龙，好像从来都与人类保持距离，也没听说过有过伴侣。”
“她不是喜欢混入人群吗？”唐恩有些意外，影响中古兰桑克斯可是个老司姬。
“你混入羊群之中，除了个别特别强壮的高看一眼，其余的抚摸羊毛可以，会与其他羊交集吗？”菈妮轻哼一声，又不满道：“所以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对你这么感兴趣，可据我观察又不像是伪装。”
菈妮的比喻很奇妙，但唐恩也听懂了，摩挲着下巴，眯起双眼。
莫非兰斯桑克斯是个假司姬，我被她给骗过去了？
很有可能，每当自己被调戏到墙角触底反弹，那家伙总会打个哈哈过去，以前他还认为这是一种别样Play，被菈妮这么一说，好像是本能反应。
有点意思啊，下次找个机会试一试。
唐恩正想着，就看到一张小脸凑到了自己面前，几乎只有数寸距离。
“你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先说好，那头臭龙绝对不可以出现在我面前。”菈妮四手叉腰，前倾着身。
“这本来就是我的备用计划。”
“也是最好的计划。”菈妮抿了抿嘴唇，忽然发现两人靠的很近，但出奇的，她没有第一时间后退，就这么直视着唐恩的脸。
唐恩也发现两人很近，自然也不会离开，动了动鼻子，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
清雅、冷淡，恰如拒人千里之外，偏偏在这下面又热情如火，他看到菈妮闭上眼睛，慢慢伸长脖子。
呼啸的海风与波涛声仿佛寂静下来，区区数寸却仿佛要走十年的时光，但就在这时候，只听‘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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