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与我非鱼
塞莉西亚眼睑低垂,记忆忽然回到自己被软禁那件事之前与父皇的谈话,也是自己与父皇争吵的原因。
【塞莉西亚,你对帝国的皇位,有兴趣吗?】
【没有。】
那是自己曾经的回答。
对于那时的自己来说,皇位无疑是一个极为麻烦的东西,她并不想牵扯进两个兄长的纷争之中。
可是……
脑海中,无数画面回转,有哭泣的孩童,有悲痛的妇人,也有一个个变成狰狞怪物的……可怜之人。
塞莉西亚余光看向那座隐匿在灰雾下的巨城倒影,那些画面深刻于脑海,现在的自己,那份决心与执念,应该不输于任何人才对。
那到底是为什么?
“算了。”
仅是思考得不到答案,塞莉西亚便暂时收敛起心思,从伞柄中拔出细剑,再次走向艾伯特。
“既然掌握不了王者之剑,那就先杀了你吧,反正只是顺序问题而已。”
“ 你杀不了我!”艾伯特脸色微僵,沉声道。
“是暂时,但不是永远。就凭魔导器,保护不了你太久。”
寒意再次凝结。
塞莉西亚银白的发丝,被风雪吹起。
霜花凝结于剑尖之上,大雪纷飞,每一片雪花,都在此刻染上凛冽的剑意。
雪越下越大,剑意也愈发恐怖,整片大厅都被尖锐的风啸声笼罩,如同鬼蜮。
艾伯特身边的防护逐渐被剑意所削弱,光辉越发黯淡,他本人也在这寒意中瑟瑟发抖。
待到一切凝聚到极致,塞莉西亚没有犹豫,姿态优雅的,将剑刺出。
于是所有雪花,裹挟着那些酝酿已久,无比庞然的剑意,在同一时间,涌向艾伯特。
噗噗。
魔导器防护的光辉,终于被撕裂。
接着,便是脆弱的人体被撕开,鲜血飞溅。
艾伯特软倒在地。
殷红的鲜血流淌,染红了雪花覆盖的地面。
像是一朵盛开的蔷薇。
结束了。
一切,在无声中平息,搅动了整个帝国如此多风雨的“大皇子”,落幕却如此的平静。
“这就是亲手杀死自己兄长的感觉吗?……虽然你并不是我的真正的兄长。”
塞莉西亚眼睑低垂:“真让人不悦。”
风雪再次呼啸,如同一曲哀歌。
塞莉西亚转身,走到那把王者之剑前,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再次尝试将其掌控,而是俯下身,握向其剑鞘。
可就在即将再次触碰的那一刻……塞莉西亚的手骤然一顿。
如冰湖般的沉寂眼眸中,泛起涟漪……
不会吧……
她的脑海中短暂的闪过这三个字,还没等深思这其中的可能性,她就毫不犹豫的再次反身……挥剑一斩。
叮。
这次,鲜血,没有飞溅。
而是有金铁碰撞的声音响起。
点点金光升腾,如萤火飘荡,照亮这座破败的王座大厅。
在艾伯特的身上,有金色的丝线纤柔婉转,却又坚不可摧,轻易而举的挡下塞莉西亚的一剑。
而这些金色丝线,来自……
王者之剑。
就在塞莉西亚刚刚拔出的,那仅有二指宽的剑鞘之中,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从中涌出,沿着地上那些鲜红痕迹,飞快的钻入艾伯特的身体。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然后是手臂。
接着是脚突然弹跳。
最后整个身体都痉挛了一阵。
金色的丝线,如同根系,穿梭于他的身体之中,像是修补布娃娃的线,很快,所有的伤势都迅速恢复。
脸上残留的恐惧与痛苦也逐渐消散,化作了倨傲的笑意。
艾伯特睁开眼,猛地起身,大笑着,癫狂的看向塞莉西亚:
“哈……哈哈!我说过,塞莉西亚……你杀不了我!”
王者之剑颤动着,塞莉西亚眸光一凝,猛然挥动长剑压向它……却被一股恐怖的巨力弹飞。
塞莉西亚踉跄后退,无法对抗这个强大的圣物,只能无力的看着那柄象征着帝国皇权的王者之剑自动出鞘,飞入……艾伯特的掌中。
剑身上,雕琢着玄奥的铭文,据说那是初王的誓言。
“明白了吗?我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我才是那个有资格的人!我才是……帝国的皇帝!”
艾伯特举起王者之剑,刹那间,金色光辉明亮了无数倍。
一棵金色的大树,于此刻,从他的背后拔地而起,穿破了这隔绝内外的贝尔兰德之影,其枝叶之广袤,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市。
艾伯特端坐于大树之下的王座之上,冷漠俯瞰脚底的塞莉西亚:
“忤逆者,还不快向帝国的皇帝跪拜叩首!”
195、傲慢之王(三)
巨大的黄金之树直接突破了贝尔兰德之影的界限,矗立于天地之间,其干粗大如山峦,其枝叶遮天蔽日,无数金色流光从冠顶落下,一时之间,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得震撼于黄金巨树的恢弘与神圣。
而在黄金树下,便是极尽华贵的王座。
艾伯特端坐于王座之上,手持王者之剑,面容肃穆威严,一身的气质在这一刻似乎也得到了升华,他高高在上,俯瞰塞莉西亚,乃至整座贝尔兰德,就如一位真正的皇帝。
“忤逆者,还不前来跪拜!”
煌煌之音震慑四方,可怕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塞莉西亚的身体在这恐怖压力之下,开始不受控制的弯曲伏低,被迫臣服。
这就是那柄剑。
象征帝国皇帝身份至高无上的王者之剑。
当掌握这柄剑时,毫无疑问,便在法理与规则上,拥有了帝国皇帝的极致尊荣身份。
但……
不对劲。
还是不对劲。
塞莉西亚身体微微颤抖,强行挺直腰杆,强迫自己直视那仿佛要灼烧得让她失明的璀璨金光。
她死死盯着王者之剑,王者之剑微颤,似乎也在冷漠的盯着她。
艾伯特得到了王者之剑的认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自己似乎都已经满盘皆输,再无翻盘的可能,但是在那之前……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违和感。
明明自己也是货真价实,真正的皇室血脉,可是为何自己却未曾在那把王者之剑上感受到丝毫亲近……
只有恶意。
王者之剑……为何如此讨厌自己?
仅是因为……不认可?
忽然,塞莉西亚又感受到一阵刺痛,她略微皱眉,低头看去。
或许是此刻的强行反抗威压又引动了刚才的伤势,她手臂上那些血色纹路再次微闪浮现,同时耳畔响起细微的、血流涌动的杂音。
塞莉西亚眸光微闪,寒意凝聚,那些血色纹路再次消弭。
“怎么,还不跪下吗?”
似乎是看见塞莉西亚仍旧在负隅顽抗,艾伯特不由得讥笑出声:
“呵呵,塞莉西亚,我亲爱的妹妹,念在你我之间‘血脉相连’的份上,你若是现在就跪在地上磕头臣服,我或许会饶你一命,毕竟我可是一位好皇帝,才不会像安德鲁那个蠢货那样,亲手杀害自己的亲人,你说是吗?”
“……”
塞莉西亚没有回答,或者说,已经回答。
就在艾伯特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塞莉西亚便已经毫不犹豫的抬起手中,相对于王者之剑,显得无比孱弱的细剑,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着那黄金巨树之下的艾伯特……刺出!
风雪呼啸,夹杂着恐怖的剑意,塞莉西亚毫不保留的倾泻自己毕生所学,锐利的剑光几乎分开整个大厅的穹顶。
但这依旧只是……蜉蝣撼树而已。
手握王者之剑,曾经只是普通人的艾伯特,此刻已经拥有堪比戴冠者巅峰的恐怖实力。
因此,面对塞莉西亚突然的一剑,他只是不屑的勾起嘴角,随手一挥。
黄金巨树的一条枝丫,似乎也随着这一挥,轻轻晃动了一下。
于是磅礴的金色流波,席卷空间而来,塞莉西亚感觉自己这一剑似乎是刺进了风暴中的大海,徒劳的为其再添一份涟漪,然后……巨浪扑来。
塞莉西亚闷哼一声,娇弱的身躯顿时如沙袋一般被击飞,面对这一击她毫无抵抗之力,一身斗气与寒意几乎是瞬间就被击溃,淡淡鲜血飞溅,随着她落入永恒深邃的夜中。
这便是差距。
手持王者之剑的艾伯特,只要身在那个王座之上,便近乎无人能敌。
“不知死活。”
将塞莉西亚击飞艾伯特冷笑一声,并不给塞莉西亚逃跑的机会,似乎已经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抛在脑后,想要以除后患,于是他再度伸手,如碾死一只小虫一般,对着塞莉西亚,轻轻一按。
近乎将空气压缩成固态的恐怖压力骤然袭来,塞莉西亚更加无法抵挡,倒飞出去,她的脸色瞬间如纸般苍白,嘴角渗出鲜血,意识也迅速开始模糊。
然而在这模糊之中,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塞莉西亚!”
那个声音很快靠近,接着,便是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搂住。
她被这个怀抱搂住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都让她印象深刻。
这一次,是安心。
“因陀王!”
匆匆赶来,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的沐恩抱住塞莉西亚,与她一同倒飞抵消巨力的同时,高声怒吼。
于是漆黑九重圆环勾动天上雷霆,消瘦精悍的老人轰然而至,明明动身比沐恩晚得多,却在瞬间跨越遥远空间,一拳将雷光砸入黄金巨树之中。
“因陀王?”
艾伯特一愣,随即愤怒咆哮:
“你要背叛我吗?”
“我从未臣服于你,谈何背叛?”因陀王面无表情,抬手又是一拳。
黄金巨树在这一拳之下动摇,无数枝丫颤动,如被狂风席卷。
因陀王本意是想直接攻击艾伯特,但此刻艾伯特似乎已经与身后黄金树俱为一体,他的任何攻击也只能落在黄金树上。
“你竟然敢攻击我?你就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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