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开小差
“走华县、同州,太容易被关注到。”
陈济略微思考,立刻同意了陆成安的观点。
要是从比较主干和繁荣的地段撤离,虽然有其他地方官军的接应,但是相对应的风险也大,更容易遭到匪军。
走人际荒凉的地方,补给方面可能会有空缺,但安全性却大大提高了,方便离开。
关中·蓝田县。
更鼓轻轻地敲过三下,以纵贯蓝田县城南北的一路大街为界的土城已经陷入了久违的宁静之中。
深夜下,黑如澈墨的街道中彷佛隐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巨兽。
一两盏悬挂在拐角处的灯笼在县衙门口的石狮边若明若暗,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秒,土墙外,响起了稀稀松松的脚步声。
一个个火把忽然照亮了城外。
盯梢的府军立刻高呼道:“谁?”
仅是一句大喝的功夫,城外出现了一批批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义军’。
旋即,紧闭着的城门忽然被人打开,只见一个黑影招呼着手道:“迎义军入城!进官府抢粮咯!”
蓝田县内的府兵们立刻集结在了一起,很快一个近五百人的府卫军成功整装,不过长久没有作战过的府卫兵们所用的装备也很简陋。
蓝田县令杜荣知道这些自称义军的贼人成势很快,所以整个蓝田县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这段日子,更是临时对府卫兵操练了一番,原本以为有着城墙护佑的蓝田县,在义军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难以被攻打进来,却没想到蓝田县内居然有人与贼首勾结。
杜荣固然很想质问到底是谁把守的城门,能让人那么轻松地从里打开,但眼下显然不是关注城门怎么会失守的时候。
而是守与退的问题。
“马成,你率领几个亲信,带着本府的家眷先离开蓝田县。”杜荣当机立断道。
“至于本府。”杜荣咬了咬牙道:“蓝田县失守,就是本府最大的罪过,无论如何,本府都不能轻易离开。”
“放弃外城的街道,先与本府固守内城。”
此刻,冲进蓝田县的‘义军’们却宛如狂欢一般踢开了蓝田县外城百姓的门户。
拥有着府卫军防守力量的内城,强攻明显不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
他们也是人,同样是怕死的。
有外城可以抢夺的财富,那么一时之间是不用急于攻打蓝田县的内城。
他们需要通过抢夺和发泄来提高军队的士气。
不少躲在屋里,等待着‘义军’开仓放粮的百姓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把把屠刀是先落在他们的头上。
“你们干什么?你们不是义军吗?为什么不打下官府开仓放粮?”
“我们远道而来,还没吃饱肚子,怎么去打县衙?你们不出力,就光想着我们给你们放粮了是吧?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蓝田县很富,衙门里的粮食堆积如山,我们就这几粒米了,你们……”
话音刚落,一把刀已经明晃晃地落了下来。
“哪来的那么多事。”
“给我把这些人都绑起来,问蓝田县的县令要不要这些人的命,还想要他们的命,就把衙门里的粮食全交出来,不然就全杀了。”
“渠帅,是蓝田县的人自己开的城门,我们就这样过河拆桥不好吧?”
“你是蠢吗?本帅哪有那么多的粮食喂那么多的嘴,这一家家都拖家带口的,非亲非故,你管他们作甚。”
“是我让他们开的城门?是他们自己开的!”
蓝田县令杜荣面容铁青。
粮食?
哪来的粮食!
蓝田县受灾近两个多月,杜荣将蓝田县数年积累下来的粮食,早就挨家挨户几斗几斗米分下去了。
官仓早就吃空了。
只能先苦一苦百姓,分出粮食给这些府卫兵来抵抗贼匪的入境。
而就这么几日没能给出粮食,他杜荣就被骂得臭不可闻。
上面的赈灾粮迟迟未发,他杜荣拿什么来空手变粮。
更让杜荣感到悲怆的……就是明明他做了很多他应该做的事情,甚至尽力做到了很多其他县都没能补上的空缺,然而县里的百姓却是这样看待他的,这心中苦涩的滋味,又有谁能知道?
百日恩情却抵不过一日之寒。
就在杜荣忧愁苦恼交加的时候。
蓝田县外却响起了激烈的喊杀声。
“京都校尉陈济在此,尔等匪贼安敢如此放肆!”
话音落地的瞬间。
陈济身旁的陆成安忽然浑身一颤。
远在东南的陆谦己仿佛得到了召唤一样,在齐王怀里躺着,略显呆萌的他悠悠起身。
陆成安就感觉自己就像是自主启动了什么天赋,全身注入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力量。
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就是在长坂坡杀了一个七进七出,战无不胜的常山赵子龙。
无!人!能!与!之!为!敌!
一种傲然于天地间的傲气在陆成安的心中荡漾着。
只见陆成安不受控制地骑马冲入人堆,掠起一枪,就像是抬手割草似地斩杀了数人。
陈济的目光突然从眼前这些乌合之众的身上转接在了陆成安的动作上。
何其干脆利落的出手!
又何其夸张的神力!
只是这一手无所畏惧的向前冲阵,陈济立刻心知此人的勇武,远胜于他!
内心之中已然是惊骇万分!
平日里低调和气的陆成安,竟有如此神乎其神的武艺?!
第518章 吾儿妙计,当如是也!
陆谦己的武艺有多高?
大晟王朝历史级别的战力。
所谓的历史级别,就是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能拎出来作为个例举出来的顶峰武将。
也是陆成安那么多的儿子里面,唯一一个彻彻底底走着武将路线的儿子。
以军功镇压天下公侯。
即便在其他方面,陆谦己有不出彩的地方,甚至带有武将阶级的特色,谁对他好,就拥立谁当女帝。
但是他依然是大晟王朝独一档的存在。
在后方掠阵的陈济心里微微讶然,可是没有迟疑多久,他牵扯缰绳,朗声高喝道:“杀——”
陈济所带来的京营将士,是正英帝所掌握的正规军,也是军饷补给最完善的部队,地方上质量‘跌宕起伏’的府卫军是完全不配拿来跟京营将士们比较的。
光是纪律性,就已经不是一个级别。
在陈济的一声令下,一圈火把同时抬起,黑夜之中仿佛是被点亮的群星熠照,随后两侧的骑兵顺势杀出。
这侧翼高居马上的骑兵列阵呈现突击的方式,如旋风一般席卷而来,撕裂着前方所有的敌人,策应阵中酣战...不...是阵中横扫的陆成安。
等到骑兵冲阵进行,步骑协同,举起战刀的步兵向前挥舞刀刃,这不光是为了协同作战,顺势也补刀那些被骑兵冲碎的敌阵。
雷雷滚动的铁骑,在迅驰的冲刺下,京营战士们凶悍的怒吼声伴随着凄凉的惨叫哀嚎声。
这些打着义军旗号,实为匪贼的悍匪们尚未从陆成安一骑当先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又被陈济为数不多的骑兵冲垮了阵型。
当死亡人数在骑兵肆虐下极速飙升的时候,战斗意识本身就不够强的匪贼立刻四散而逃,临时站位的对敌防线,顷刻之间就被陈济的部队撕个粉碎。
然而后撤的过程中,那些战场收尾的步兵却没有给到丝毫的机会,他们在陈济的指挥下,早就已经形成四面合围的架势,封锁了整个蓝田县的出入口,任何一处想要突围出去的缝隙都有了密不透风的围夹。
杜荣见此情景,立刻高呼道:“诸位,援军到了!随本府杀出去!”
本是书生的杜荣,见此情景高喝道,也是随手拿了一把不太趁手的兵器,准备杀出去。
而这些并无多少作战经验,临时自称为军队的贼寇,在陈济的眼里不值一提,更何况,只是陆成安一人,就杀得他们士气溃散。
在前后包夹下,这些匪贼死的死伤的伤,跑是零星跑掉了几个,但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
杜荣还抓了几个贼寇留下,作为俘虏,方便等下审问。
此刻的他,没有太多的念想,唯一的念想就是逃出去的夫人还有家眷。
不过,出于职务的本能,杜荣还是率先问起了这支驰援蓝田县的大晟军队是从何而来。
从精良的制式甲胄来看,这是一支有甲胄装备的骑兵、步兵混杂的精锐军队。
平常的县衙不可能有这样的军队,在关中,要么是西安府的,要么就是其他府会的精兵。
“请问两位将军是从何处而来。”杜荣拱手行礼道:“下官是蓝田县令杜荣。”
“在下奉汉王之命,特来护送燕王总督关中,纠察民情,赈灾济民,路经此处,听到有人呼救,便过来帮衬。”陈济看了陆成安一眼,发现对方没有开口,于是他便接了眼前这位县令的话。
话音落地,后方已经有人赶了过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儿郎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爹,你...你没事吧。”
在他身后,一个妇人通红着眼眶,缓步走来,“杜郎。”
杜荣大松一口气,他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这次是走了运,八成是亲信带着家眷跑出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贵人。
“多谢两位将军出手相助。”杜荣没有和家眷叙旧。
等下有的是时间叙旧。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公务,杜荣已经知道了眼前这支军队的来头很不一般,这是护送亲王的部队。
也不难怪他们的战力能那么恐怖。
陆成安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杜大人,这关中是什么情况?”
问到这话,杜荣也是叹一口气,似是迟疑,但又想到陈济开口说的称述,犹豫片刻还是坦言说了出来。
“据说是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粮,在送过来的时候被劫走了,但是上面有人压着,让我们各府县令继续自行赈灾安民。”
“而旱情最早在两个月之前就有了,那时靠着我们各府县令自行赈灾,用着府内的余粮,日子倒也撑得过去。”
“但是粮食总归会用光,挺到现在实属不易,有些县城比蓝田县还要更早就崩溃了。”
“这两个月下来,民怨越积越深,匪情就渐渐出来了。”
“什么?”陈济有些不可思议,“朝廷的赈灾银粮被劫走了?”
“如此大事,怎么没人上报!”
陆成安也觉得匪夷所思。
“上报?”杜荣忍俊不禁,“将军,我大晟自有国情在此。”
“陛下又不可能亲自来关中,下官写封奏折告诉陛下,您给我们的银粮没有到手,可丢粮的是咱的上官,他若是说粮车没丢,是下官寻衅滋事,对朝廷不满故意诽谤,你认为陛下是信我这个小小芝麻官,还是信他?”
“要是人人都上奏讲明此事,那陛下不就信了。”陈济还是有些不解。
“确实可以如此,但将军有没有想过,有一种东西叫门阀,有一个势力叫宗族,有一个关系叫故吏门生,有一种事物叫人脉。”
“下官不上报,也不是不能想办法解决赈灾的问题,拼一拼还是能缓解治地百姓的生计。”
“下官上报了,陛下会雷霆震怒,铸下大错的人也会因此落马,新的粮车也会被送到,但是...我敢肯定,我会死,而且是死的很惨。”
“我这一生的努力,付之一炬,我的满门都会被他们踩在脚下。”
“所以我没这勇气。”杜荣微微一叹道。
陆成安的脸色沉了下去。
杜荣跪在地上,“还请燕王殿下出面,挽关中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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