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攻略组长 第623章

　　远处隐约能听到爆炸的声响，还有重型车辆飞速开过的声音。

　　沈苍夜回头看一眼，加大了力度，“晓歌，我们该走了！他们要打起来了，我们不要蹚这趟浑水，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但掺和战争这件事情，他可不想惹上麻烦。

　　黎博利少女还在踉跄着想要拉扯那孩子，“你别死……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你起来……”

　　沈苍夜急道：“晓歌，她已经死了！你做什么都没用！”

　　……她已经死了。

　　这话太残忍，可他必须要说。

　　他拉着晓歌，将她推搡进车里，然后上车，猛踩油门离开。

　　晓歌静默地，无声地坐在车后座。

　　她怔怔地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那一具瘦弱的身体，直到那小小身影消失在视野，变成一个再也看不见的黑点。

　　那孩子死了。

　　她本来可以不要死的。

　　是她害死了那孩子。

　　……她终究还是一个只会给人带来死亡的恶魔。

　　她本以为她至少可以走出深渊一点点。

　　她本以为她终于遇到了那一束救赎的光。

　　可是……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沈苍夜没有说话，一路开了接近五个小时，停在了一处较大的镇子里。

　　晓歌机械地跟着他进入旅店，坐在沙发上，恐惧一样地搓着自己手上沾着的、干涸的血迹。

　　沈苍夜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了身，“晓歌。”

　　“我害死了她……是我取走了她的命……她本来不用死的……”晓歌怔怔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眼中有后悔，有惊惶，还有绝望。

　　沈苍夜温声说：“晓歌，你先冷静一下，然后我们好好说。”

　　“我是个魔鬼……我从来就没有变过……我没有办法走回头路了，我还是……我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晓歌依旧盯着那一片血迹。

　　沈苍夜拉过她的手，“去洗一洗。去吧。”

　　他拉着黎博利少女走到旅店的卫生间门口，看了眼她红通通的手，还有眼睛。

　　晓歌进了卫生间，沈苍夜回到房间里，点开手机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想了想，又咨询了几个在罗德岛工作的有心理科背景的医生。

　　……PTSD该怎么处理啊？

　　他放下手机时，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晓歌……还没出来。

　　沈苍夜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弹起来，冲到卫生间门口。

　　“晓歌？”他敲了敲锁着的门。

　　没有回应。

　　“晓歌，你怎么了？”

　　过了很久，哗啦啦的水声里，他隐约听到黎博利少女微弱的回应。

　　“我……我冻僵了。我起不来……”

　　“你不是洗手吗，怎么——不是，旅店没有热水？”沈苍夜吃了一惊，顾不得太多，直接转动门把，开门而入。

　　孤独的琴鸟蹲在角落里，有点狼狈，任由花洒里冷冰冰的水从头到脚淋下来。

　　她全身都湿透了，衣服的布料几近透明地贴服在她瘦削的躯体上，若隐若现地印着肌肤的颜色。

　　晓歌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我……我想洗干净那些血迹……我想洗个澡……”

　　她有着至暗的过往，经历过非人的遭遇，她的世界早已经泥泞一片。

　　她想洗净自己身上的肮脏去追上他，她想洗掉方才经历的不安与惊惶。

　　可是，水太冰凉，她又太过恍惚。

　　等到她意识到水温的问题，已经四肢僵硬，颤抖着站不起来了。

　　黎博利女孩看到了拧开门的沈苍夜，挣扎了一下，徒劳地想站起来，但她浑身都僵了，只能缩在那里。

　　她浑身都是水，缩成小小的一团，头发湿漉漉撒乱开来，睫毛上挂着晶莹，不知是水还是泪。

1062.湿衣服当然是要脱掉的

　　沈苍夜淌着水走过去，关掉了水龙头。

　　“对不起。”晓歌颤抖着声音。

　　她又惹麻烦了。

　　沈苍夜蹲了下来，双臂伸了出去，圈住了她，而后微一使力，便将她抱起来。

　　回过神来的黎博利女孩惊呼出声，已然被他抱在怀里，走出了卫生间。

　　沈苍夜抱着她，就往外走。

　　黎博利女孩全身僵硬着，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该说些什么。

　　她还不住发抖，只觉寒气从四肢百骸钻进心扉，嘴唇都发紫了。

　　她好不容易从过去的泥沼中走出来，她以为她终于能试着学会去相信他人，以为自己能得到一点点精神上的自由。

　　可她……却亲手将一个流浪儿推入死亡的深渊。

　　沈苍夜将她安置在床上，“晓歌，那不是你的错……这不怪你。”

　　他握住她的手。

　　冰冷的。

　　在冷水下淋了半个多小时，一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

　　晓歌垂下头。

　　真的不怪她吗？

　　她就真的半点错也没有吗？

　　不……她本来就是一身罪孽的人。

　　青灰色的琴鸟浑身颤抖，也许是因为体温太低，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得把你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沈苍夜道。

　　晓歌愣愣地没有动作。

　　沈苍夜索性自己上手，脱去她身上又湿又冷的衣服。

　　“呃——”晓歌吓了一跳，但是挣不过他。

　　沈苍夜将那湿衣服放在一旁，从衣柜里抱来厚厚的被子，覆盖住她的身躯。

　　晓歌缩在黑暗中，仍在瑟瑟发抖。

　　沈苍夜抬腿跪到了床上。

　　“沈医生，我……”晓歌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沈苍夜在她背后，拉开被子，将她直接扣进了怀中。

　　晓歌的身体猛然一震，冰冷的身躯猛然坠入一片火热，她看不见他，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轮廓。

　　晓歌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她下意识地将双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却不敢动弹，眼眸里仿佛都有了氤氲的雾气。

　　“别动。”沈苍夜在她耳边说。

　　黎博利少女没有再挣扎。

　　她知道他在用体温来温暖她。

　　只是……她觉得好冷好冷，那是从心底泛起来的寒意。

　　她很想哭，大哭一场……但是那么多年无可奈何的疼痛让她已经麻木，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不敢脆弱，她没法脆弱，那只会迎来更多的训斥和惩罚。

　　沈苍夜抱住黎博利少女，手臂下的腰肢柔软得几乎要陷进去。

　　鼻端有淡淡的香，她的颈项白皙纤细，深灰色的耳羽随着她的呼吸在翕动。

　　两人身躯紧贴，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晓歌抓紧他的手臂，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那个萨卡兹小孩……她会不会恨我？是我害了她，是我间接地杀死了她……都是我的错……”

　　沈苍夜沉默着。

　　晓歌低着头，“我没法忘记她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我，好像在控诉我、声讨我……要是我一开始就不理会她，不给她买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一开始要是不下车……”

　　“晓歌。”沈苍夜注视着她青黑色的头发，慢慢地说，“战争就是伴随着死亡的。只要有战争，就会有人死。不管是那个无辜的平民，还是参加战争的士兵。杀死那孩子的是战争，不是你。”

　　“可那是我造成的……”

　　“那不是你造成的，晓歌。卡兹戴尔就是那样一个战乱的国度，只要还存在有战争，不管她在哪里，哪怕在安全的家中，她都可能会死。今天你碰到的是她，明天也许是另外一个人，只要战争开始了，就算不是她死，一样会有其他人死。”

　　“……”

　　沈苍夜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放松些，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不要钻牛角尖，那只会让你更加难过……”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麻烦的老妈子。

　　晓歌靠在他的怀里，只默默听着他的告诫，头顶传来他清晰柔和的声音，和温热又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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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苍夜原本以为这件事情翻过去了，可没料到，这只蓝色的小鸟，情况比他预料的要糟糕许多。

　　晓歌开始了“逃避”。

　　她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拒绝所有交流。

　　她在逃，她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但她只觉得如果不努力跑，那摊血迹，她的过去就会追上她。

　　如果她没让孩子们在原地等她。

　　如果她没有与那些孩子交谈。

　　如果她当时没有下车。

　　如果她没有被那个组织抛弃。

　　如果……

　　晓歌以一种固执又神经质的方式惩罚自己，绝食，无论怎么说都不肯进食，直到神志不清。

　　沈苍夜把她强行拉去输液。

　　她躺在床上，神色恐惧又悲伤，羞辱得想要流泪。

　　这是第几次了……？她知道自己又给他添了麻烦。

　　“你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沈苍夜问她。

　　晓歌没好意思回答，胃里翻涌的呕吐感让她蹙起眉，等到这股感觉过去，她已经是冷汗涔涔。

　　沈苍夜忧心忡忡，“你在抗议自己，是想惩罚自己什么？”

　　黎博利少女疲惫地抬起眼，“我不想……再伤害别人。”

　　沈苍夜擦去她的汗珠，问道：“你觉得自己选错了？”

　　“我不知道……”晓歌觉得，对于选择的问题上，她好像一直没有什么自主权。

　　十几年前，那个令她憎恨一生的人救了她，把一道生死题摆在她面前让她选择。

　　那时候她还小，只知道自己饥肠辘辘，她吃下了“教官”给她的食物，从此被带入了那个她日后每每想起仍旧会感到恐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