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镰刀小红帽
孤独的琴鸟顿了顿,又仿佛是解释一般,叙述道:“我很感激您的帮助,您……您两次帮了我,不过我没有多少钱,也没有什么用处。我想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中。”
沈苍夜抬起头,望着前黎博利灰蓝的眼眸。
这个动作让这一只惊恐的黎博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别紧张。”沈苍夜说,“先坐下,我们慢慢谈。”
这个孤僻的女孩内心有着明显的创伤,即使她的矿石病稳定了,这样的心理状况也很难保证她接下来生活。
晓歌的手握了一下,她不知道对方的用意是什么,救了她,两次救了她,恐怕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再去卖命的铺垫而已,如果她拒绝合作,她就可以去死了。
没关系,死对她来说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沈苍夜道:“我知道你很怀疑,但是我们是医疗公司。你得病了,我们就给你治病,报酬什么的以后可以商量。你不用总是想着我会对你不利。”
深蓝色的琴鸟依然眉头紧锁,她还是不理解,“您真的只是给我治病?我这条命……”
这条命又有什么用处?
沈苍夜看着她的眼睛。
如墨冰一般的湛蓝、深邃、平静。
她好像失去了情绪,但又总能看出几分悲伤与迷惘。
好像一颗被削出缺口的蓝宝石,一只断了发条的音乐盒。
沈苍夜走近了一步。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令坐在椅子上的晓歌却如临大敌般弹起来,仿佛即将要受罚,警惕着他每一个举动。
她的双眼中充斥着恐惧,像是被暴风吹到树下的雏鸟。
人的应激反应是很难被消除的,过往的日子里,有太多太多次,那个自称“教官”的人突然靠近,就意味着她要遭殃了。
她或许会被狠狠地抽一鞭子,或是饿上两天……她受罚了太多次,刻在身体中的条件反射,只是为了少挨一次教训。
她的手在打颤。
紧接着才发现,沈苍夜只是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晓歌局促地站着,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自己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她讷讷地说:“不,我不能接受。没有代价的好意,我不安心……”
“你先坐下吧。”沈苍夜说。
受惊的黎博利少女攥紧了还在颤抖的手,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悄悄地坐下,哪怕坐下,也只是占据了面积极小的椅面,整个人还是绷紧的。
沈苍夜想了想,说:“你对雷姆必拓有了解吗?”
晓歌点点头,她此行的目的地也是雷姆必拓。
在出发之前,她花了差不多三个月时间,做好了事无巨细的情报收集工作。
“既然这样,作为这一次的医药费,就请你把雷姆必拓钢铁萝卜城的情报共享给我们。”沈苍夜说,“罗德岛接了一个安保派驻任务,是前往钢铁萝卜城的,目前我们没有详细的情报。”
“我明白。”晓歌立刻点头,“我需要一点时间,还有纸、笔。”
“好。”沈苍夜答应。
三个小时之后,黎博利女孩将这座移动城市、以及城市近郊矿场的资料交给了沈苍夜。
初拿到这一沓纸的时候,沈苍夜承认自己非常的诧异。
毫无遗漏,具体到方方面面,她在判断这项任务需要做什么,罗列出众多的可能性,并将城市和矿场的情况一一列述。
……不愧是情报官。
她对完美主义和不可控的关注几乎到了极限,已经半只脚迈入了一种强迫性的病症中。
或许正因如此,她是那么的孤独的,无法信任其他人的帮助。
晓歌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
沈苍夜的确挑不出毛病,“可以了,非常的……详细,谢谢你。”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我想回到我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中。”晓歌说。
沈苍夜只能点头。
他以为晓歌在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就会离开。
不曾想,夜晚,孤独的黎博利小姐却再次敲开了他的宿舍门。
1052.别又跑了啊姐们
沈苍夜打开门,见到晓歌站在门外,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晓歌,你有什么事情?”沈苍夜问道。
“沈医生,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黎博利女孩说,“我想了很久,也许,我欠您的,我一时,还没法还清……”
沈苍夜纳闷,“你又欠我什么了?”
“您救了我,第一次的时候……我对您很不善,但您不计前嫌又救了我第二次。”晓歌的话语软糯糯的,“您于我的恩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清……”
沈苍夜有些唏嘘,又不禁轻叹。
她把所有的恩怨,都算得看清清楚楚,承了别人的恩,然后报恩,接着勾销、离开,似是不想与任何人发生哪怕一点点的牵绊。
沈苍夜退后一步,将晓歌让进宿舍里。
黎博利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房间。
她继续道:“我的这一把竖琴,上面镶嵌的宝石很值钱,如果卖掉的话……”
她要把琴上的宝石取下来,找一家当铺或者是珠宝店兑换成可以直接交易的现金。
晓歌对这件事情非常的上心,因此,她带来的不仅仅是竖琴,还有详尽的报告。
——包括这个镇子还有临近的移动城市里有多少家符合条件的店铺,营业时间,甚至还有根据店铺铺主的性格的分析和可能会给出价位的猜测,最终通过路程、价位等因素综合给出利益最大化的建议……
“你觉得这个应该用钱来衡量吗?”沈苍夜反问。
晓歌不语。
沈苍夜看了看她手中那精致的乐器,又看了看她深蓝色的瞳孔,叹了口气。
“这一把竖琴很漂亮,所以就保持它们原来的样子吧。”沈苍夜道,“还有,既然是我救回来的命,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好好活下去,好吗?”
“好好活下去么?”晓歌的表情有些黯淡。
她又兀自摇摇头,说:“沈医生,我知道您想要安慰我,可我不能欠着您的恩情……”
沈苍夜无奈,只得道:“你的竖琴,还能用的吧?”
“可以的。”晓歌颔首,“您,需要我做什么?”
“演奏一曲吧。”沈苍夜说。
晓歌已经做好了要把琴身上的宝石扣下来的准备了,但接下来她听到话让她摸不着头脑,“您说?”
沈苍夜说:“你说你想要付出些什么,付医药费,那就替我演奏一曲吧。”
“我……”晓歌的目光讶然。
这条件简单到有些出乎意料了,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可以吗?”沈苍夜问道。
“嗯。”晓歌轻轻点头。
她举起自己的竖琴,拨动琴弦。
音符本来是无状的,声乐也是无形的;世人都说最佳的言语,皆在无言之中。
琴声悠扬,却不敢展现抚琴者的心情,她依旧是茫然且担惊受怕着,只是像是一台机器般撩动琴弦。
时间在流动的音符中一同流去,一段完美却缺乏情感的演奏之后,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晓歌放下了琴,还是怯生生地望着他。
沈苍夜鼓掌,一边道:“弹得真好!现在,我们两清啦!”
晓歌犹豫着,“可是沈医生,仅仅是那样的演奏一曲——”
“已经可以了,我非常喜欢,它带给我的满足感已经能抵得上在救你命的时候付出的心力了。”沈苍夜自然而然地道,“那么,晓歌,我想邀请你,与我们罗德岛制药公司进行下一步的合作,你意下如何?”
一刹那之间的欣喜。
晓歌本能地伸出了手。
他在邀请她加入他们。
晓歌想到那一天他与安赛尔、火哨的相处方式,那样的轻松愉快,可以相互打趣,没有日复一日的互相提防和厮杀,没有血腥的惩罚……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吧?
“我可以吗?”晓歌急切地追问。
“你的作战经验很丰富,完全可以胜任我们的作战任务!”沈苍夜立刻道。
顿了两秒,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的奇怪之处,他又连忙补充道:“呃,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我们真的是一个医疗机构,就是会接一点作战任务,赚取一点资金,对对,就是赚钱什么的……”
“我也许可以——或许。”晓歌说着,又低下头。
那双海一样深蓝的眼睛盯着地面,仿佛忽视了除视线中以外的一切。
也许她这个节骨眼在想事,在纠结一些东西,在考虑一些问题。
她也想要求助,想要别人来拉她一把,离开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沼。
可是,这样内心早已经被混沌的黑暗充斥的人,她配得那样的地方吗?
沈苍夜热心地说:“你可以常驻罗德岛,我们有很多热情友好的干员,我想你一定能找到朋友的,而且,罗德岛舰船上的医务人员也能随时保证你的矿石病情况受到监测,保证你的身体健康。”
仿佛是有什么词语刺中了她,又仿佛是猛然间想到什么,晓歌急退两步,声音也弱下去,带一点哀求,“我想考虑一下,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好吗,沈医生?”
“呃,当然可以。”沈苍夜说。
晓歌走了,沈苍夜又蓦地想起,那天沙暴中她说过的话。
“谢谢你救我,但我不能和你们一起。”
他想到每每和人说话时她逃避的目光,他想到她僵硬的报告,她对这种完美主义的关注几乎已经到了病态的、强迫症的程度。
那么的孤独,习惯了用刻板的、僵硬的方式与他人交往,几乎没法学着去信任别人。
……她到底受过怎样的心伤啊。
1053.重归自由的提线木偶
第二天,沈苍夜再敲开晓歌的房间门。
只见到里面空无一人,桌上留着竖琴,还有她昨天带来的那一页如何将竖琴上的宝石变现的报告。
靠。
沈苍夜心里骂了十句优美的炎国话。
他本以为直接的邀请能行得通,可是似乎并不见效。
他开始发现,这个名叫晓歌的女孩有着极严重的心理障碍,甚至于比原本世界线中的那个她还要更加偏执。
她很下意识认为自己出于敌对环境,无法信任他人,即使没有理由怀疑他人也总在担惊受怕。
也许,她很难与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原因,是她忧心这些信息可能被用来对付她自己。
她大概也知道这一点的,但是很难改变。
……有点棘手。
沈苍夜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竖琴细细查看,脑中也在思索着。
那个女孩的样子,完全就是失去了是对生的希望,就像是一个被提线操纵的木偶,有一天倏然有了自己的意识。
她从原本的组织中脱离出来了,挣脱了木偶线的束缚,可是,无法自己行动的提线木偶又能做什么?
可是,有一件事还没有明了。
她包里,除了仅有的几件私人物品之外,那几个像是裹尸袋的大袋子,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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