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攻略组长 第540章

　　最后沈苍夜语重心长地说：“你也别逞能了，有这闲心，全放在复健上多好啊。”

　　九顿时哑火了。

　　都说三分治七分养，骨伤科的病人尤其如此。

　　骨伤在治疗过程中，常常需要较长时间的固定伤部，这样会使血流供应不足，韧带和肌肉退变失去弹性，因此骨伤康复的过程中，复健是必不可少的——患肢肌肉的反复舒缩活动，可以刺激骨细胞的活性，促进血液循环，有利于愈合。

　　复健是必要的，也是痛苦的。

　　刚长出来的新骨就这么赶着用，把长歪的撕开，黏连的揉开，不疼是不可能的。

　　活动，热敷，按摩，拉牵，每一个环节都伴随着不可避免的疼痛，复健治疗室里总是充斥着患者们的鬼哭狼嚎。

　　沈苍夜知道九撑得住，别人喊得声嘶力竭，轮到她也不过是咬着下唇紧蹙着眉。

　　干这一行久了，明白有节率的深呼吸会让人更容易抵受痛苦，而声嘶力竭的号叫只会让体力流失得更快。

　　但是，每次站在复健室里，沈苍夜还是免不了地内心揪紧。

　　复健的每一天都很疲惫，有时候九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都能睡着。

　　面前的病人来往，斐迪亚姑娘的神志有点晕沉，模模糊糊的飘荡。

　　“九？”沈苍夜坐在她身边，低声唤道。

　　蛇姑娘睁开眼，只看到对方清亮的黑眸。

　　她嗯了声，又把眼睛闭上了，靠在沈苍夜肩膀上，转过脸，鼻尖擦着他颈上的皮肤，贪恋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沈苍夜小心的调整姿势，让她可以靠得舒服一点。

　　过了会儿，他感觉到身边人动了动，便放下手机。

　　“你在看什么？”九模模糊糊地问。

　　沈苍夜促狭地笑道：“我想啊，我应该把你现在这副窘样全拍下来，给龙门近卫局人手发一张。

　　蛇警官用还完好的右手卡住他的脖子：“反了你了！？”

　　“你受伤的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啊！”沈苍夜大笑。

　　两人闹完，九又垂下了眼眸，说：“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回到龙门近卫局。”

　　“为什么？”沈苍夜扬起了眉毛。

　　九想了很久，组织着语言，最后道：“因为这件事情，我有一部分责任，但是能负责的人里，我是最好的弃子。”

　　……后来，九康复出院，尽管身体还需要疗养，她还是被一辆龙门近卫局的警车接走了。

　　她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期间星熊来找过沈苍夜一次。

　　沈苍夜问起九的情况，高大的鬼族只是沉默不语。

　　离开前，星熊很郑重的问他：“沈苍夜，你能不能照顾她一段时间？我是说，把她接回你家里……”

　　她好像也知道这个请求有点唐突，又补充了一句，“不会很久的，只是陪她一段时间，可以吗？”

907.近卫局不要你？

　　沈苍夜听着星熊的话，感觉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九，她怎么了吗？”

　　星熊想了想，才说：“九没法在龙门近卫局再呆下去了，这段时间，审讯一直在进行，但是结果也差不多出来了。她不再在龙门近卫局任职，会搬出近卫局的宿舍，她在龙门暂时还没有住处，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也想让你看着她一下，别让她做傻事。”

　　“什么意思？她不在近卫局任职了！？”沈苍夜震惊的无以复加。

　　“嗯。”星熊说，“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她要退役了。”

　　沈苍夜捏了捏拳头，“是……因为矿石病？”

　　……她是一个多么优秀的警司啊，执着淡定，身怀利器却不逾矩，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明白如何去领袖一个团队，即便这个团队中有着掌权者的亲属亦有原则。

　　君子如竹，叶似剑锋而不外露，微垂亦不自卑，争风逐露，心中有节。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落得这般结果！？

　　沈苍夜怒得拍案而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审讯、审讯！？——那是审犯人的说法！九做错了什么？我去找魏彦吾！”

　　“沈苍夜！”星熊连忙叫他。

　　沈苍夜看着她。

　　“其实这也是九自己的决定。”星熊叹了口气说，“她把错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沈苍夜忽然间想起那一天九说的话。

　　她说：“这件事我有一部分责任，但是能负责的人里，我是最好的弃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问责起来，必须要有人倒霉。

　　——这个倒霉的人，可以是很多人。

　　可以是入境检查处，他们没有查出被偷运入境的炸弹。

　　可以是EOD小组，他们处理炸弹的效率太过底下。

　　可以是NSS，甚至是曾经参与了任务的特别战术小队……

　　可以是白君贤、温宗雄，也可以是王卓尔……

　　但是，他们是NSS的掌门人、是EOD小组的领袖，九不愿意让他们被黄昏犬的事情牵扯进来，导致整个龙门近卫局的混乱。

　　所以倒霉的人必须是她。

　　这是她的选择。

　　她心甘情愿把错误揽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她对龙门最后的忠诚。

　　沈苍夜蓦地回想起来，当时他跟九回家时，斐迪亚警司对他说：这座城市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收留了我，所以我对它回报我的忠诚。

　　现在才意识到，这座城市能够拥有她的效忠，何其有幸。

　　……沈苍夜是后来才听说的。

　　九消失的时间，一直在龙门近卫局总部。

　　她被安置在一个禁闭室一样的小房间里，手机没有信号，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

　　审讯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月，她的生活就在提审、写材料、发呆中度过。

　　最后一次开会的时候，九已经猜到处理结果。

　　比最坏的好一点，比最好的坏一点。

　　她为NSS完成了秘密任务，却也劫了狱、造成了一些警员的负伤；最后又执行了拆弹任务。

　　这一系列的事件下来，两相扯平，功过相抵。

　　最后，她被折掉警衔，退出了现役。

　　……她要永远离开她曾经洒下血和汗的龙门近卫局了。

　　九恢复自由身的那一天，沈苍夜和星熊一起去接她。

　　那日天色阴沉，浓云在头顶翻滚。

　　他们站在马路对面，隔着一条不宽的街道，看着对面的近卫局总部大楼。

　　九从里面走出来时，一身警服已经除去了领花和肩章，光秃秃的刺目。

　　她抬了抬眼，看到了他们。

　　星熊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到马路对面来。

　　沈苍夜微微顿了顿，霍然迈开步子，越过马路冲过去。

　　蛇姑娘看着他跑近，空茫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喜。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却是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孩，眼眶红了起来。

　　她垂着头，似乎是觉得羞耻，空荡荡的警衔代表着她那已经回不去的身份。

　　沈苍夜一句话没说，只是将人拉进怀里。

　　斐迪亚警司把脸埋在他胸口，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沈苍夜听到极为压抑的哭声，温热的液体渐渐浸润了他的胸膛。

　　她哭泣着跪倒下去，沈苍夜也跟着单膝跪下。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沈苍夜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他从没有见过她哭，就连她说起自己在那些听起来都胆寒的绝境中也是如此的云淡风轻，此刻却痛苦得全身发抖。

　　星熊站在马路对面，看得目瞪口呆。

　　车辆与行人在她眼前闪过，只有不远处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凝固在这阴云蔽日的天幕下。

908.那就来我怀里！

　　九哭了好长时间，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星熊把她拉上车，说：“这段时间你暂时还没有找到地方住，沈苍夜说他那个屋正好有一个空房间，你就委屈一下，我在给你找地方。”

　　车子开了一阵，斐迪亚迟疑着开口：“星熊，方向错了，我还要去预备兵团的训练基地收拾我的东西。”

　　鬼族警司顿了顿，道：“你确定吗？回头我再去帮你收也可以的。”

　　……她的表情不太对劲。

　　但是九还是温和的回应了她：“嗯，麻烦你了。”

　　“朋友之间没什么麻烦。”星熊说的理所应当。

　　车子转了个弯，往出城的方向开去。

　　他们返回了位于龙门市郊的训练基地。

　　学员们都走了，留在训练基地里的人不多。

　　路过的教官见到九，下意识都想敬礼，却被她以轻轻的摇头制止。

　　接着他们会发现，主教官的肩章和领花已经空了。

　　沈苍夜不知道那些教官们不知所措又惊讶的目光打到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

　　但是换做是自己，那绝对不好受。

　　斐迪亚警司的东西不多，一个小行李箱就全部装完。

　　她拿起桌上那张合影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带走。

　　九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然后默默地离开。

　　重新回到车上，斐迪亚姑娘仍然是安静着，直到准备下车时，才叮嘱了一句：“星熊，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你。”

　　“你说。”

　　“麻烦帮我把抚恤金带给杨叔和周姨，我已经叫小赵帮忙用信封装好了。”

　　星熊吃了一惊，“等等——你跟他们是怎么说的？”

　　九微微垂下眼眸，“我叫小赵通知他们，说我在任务中牺牲，随后会把抚恤金送到他们手上。”

　　“你在搞什么！？”星熊着急了，“九！你自暴自弃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对他们撒谎？”

　　斐迪亚没有反驳，等她说完才慢慢的开口，“他们只是很平凡的市民，他们不知道矿石病是什么，只知道那很危险，传染性很强，会死人。我没有办法想象，他们知道我得了矿石病会是会是什么反应？会害怕我回去看望他们吗？又或者明明非常恐慌，但是怕伤了我的心，佯装作无事与我相处？周围的邻居又会怎么看他们？无论哪个，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反正矿石病的末路都是死亡，那长痛还不如短痛……让他们忘了我吧。”

　　星熊不说话了。

　　她知道龙门是怎么对待感染者的。

　　统治者的政策会影响民众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