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攻略组长 第512章

　　九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纸。

　　这是演习结束的时候她从学员那里收集的。

　　上面写着每个学员对自己教官的评价。

　　斐迪亚从中找出了一张给沈苍夜看。

　　上面写着：

　　【沈苍夜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教官，如果可以，我希望最后一个月也能跟着他一起训练。】

　　九望着他笑了笑，“其实她挺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会是个好教官。”

　　“你不知道我们一开始每天要吵多少次架。”沈苍夜无奈道。

　　“我听说这叫做‘傲娇’。”九认真地说，好像在讲某个专有名词。

　　“你为什么不答应她？”沈苍夜问道。

　　九眉毛一挑，“听起来，你很希望继续和她一起成双成对。”

　　“才不要呢，太累了。”沈苍夜连忙摆手。

　　“你不会也是口是心非的傲娇吧？”斐迪亚认真地瞧着他。

　　“如果我是呢？”

　　“那我要改变我的攻略和挖角策略了，嗯……”

　　沈苍夜的脸上慢慢冒出一个问号来。

　　本人，罗德岛的HR，挖角万千俊杰，居然有一天，会被人挖角。

863.一些往事

　　沈苍夜想起刚才九对陈晖洁说的话，忍不住道：“九，我在想，如果你对你的学员能多一点耐心，你绝对会是最好的教官。”

　　“原来你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认同过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好教官吗？”斐迪亚叹息了一声，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失望。

　　“我们只是在理念手法上有些不同而已，我从来没有否定过你这个人。”沈苍夜有点急了。

　　“陈晖洁是个很特殊的人，所以我给她多加了几道关卡，想要考验她。”九慢条斯理地说。

　　她在办公桌前坐下，说：“要不要喝茶？”

　　“好。”沈苍夜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大概是与陈晖洁有关的。

　　于是他也坐了下来。

　　九将茶叶置于茶杯里，烧好水。

　　一壶沸水倾泻而下，茶叶顿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水中旋转跳动，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炸裂开来，沁人耳鼻。

　　蛇警司看着如同风中浮萍的茶叶，喃喃地说：“你知道吗，许多年前，我也同你一样，我认为鼓励和爱可以成就一个人，我认为足够强大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便能克服一切。”

　　她兀自笑笑，转向面前的男人，“沈苍夜，你有没有真正绝望过？即使是一瞬间。”

　　沈苍夜怔了怔，“没有。”

　　“即使你知道自己身处绝境，已经不可能有未来，也不会绝望吗？”斐迪亚问道。

　　沈苍夜摇头，“我想，我的希望在我的心里。我不会因为暂时身处黑夜，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阳光。只要心灵还有依靠，就不会绝望。”

　　沈苍夜说着。

　　然后，刹然间，他忽然间明白过来。

　　九为什么给学员们制造那些绝境？

　　她为什么要用欺骗学员们的方式，用实战来考验他们，来试验出他们的性格和决心？

　　很多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才知道它的可怕。

　　“你……经历了什么？”沈苍夜试探着问。

　　九的视线滑向桌面上的相框，“这是我带的第一届学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心目中最优秀的。”

　　斐迪亚出神地注视着相片上每一个人的笑脸。

　　“山浩奕，代号黄昏犬，他是所有人所有教官公认的天才，他好像是天生的战士。天生知道该如何战斗，无论什么考核，他都能轻松通过，在他加入近卫局的时候，就已经能与我打平手了。

　　“廖怡宁，代号鹄箭，她的弓弩使用技巧超越所有的学员。她是个好孩子，父母意外身故，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弟妹长大。她知道近卫局能拿到稳定的收入，所以训练非常搏命，永远都是名列前茅。

　　“罗金禾，代号鸣弦，他和陈晖洁一样，胸怀理想，心系苍生。他出身炎国贵族，为了要将龙门变成一个纯净的正义的城市，选择加入龙门近卫局，他能吃苦，从不因自己的出身而倨傲。”

　　蛇警官顿了顿，说：“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我当时天真的认为，只要他们够强，就能够破除一切障碍。但我错了，我忽视了性格和特质上的缺点可能给我带来的隐患。”

　　沈苍夜不由得问道：“后来呢？”

　　九走过来给他倒了茶，“在某次任务中，黄昏犬在高地警戒。我带着鹄箭和鸣弦正面突破。鹄箭在鸣弦的身后，突然间朝着他的后颈来了一刀。鸣弦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人就倒了。鹄箭也朝我举起了弩，但她没能成功杀掉我。她最后带着武器逃走了。”

　　沈苍夜震惊无比，“为什么这么做？”

　　九苦笑道：“因为钱。当时我们在追踪一批贩卖成瘾性……你不需要知道这个——我们在追踪一个犯罪团伙。我所没有想到的是，鹄箭早就被他们策反了。”

　　“怎么会！？”

　　“因为那姑娘……她需要钱。她的弟妹要上学，有个弟弟准备结婚了，全靠着她。龙门近卫局的薪水支付不起这些费用，而犯罪集团有的是钱。当时是我们追查许久的犯罪集团的收网抓捕行动，鹄箭收了对方一大笔钱，她的任务目标是破坏我们的抓捕计划，而每杀伤一名警员，她都能拿到更多的钱……我想，或许一开始她就没有与我们建立战友的信赖关系……她只是，需要钱。”

　　沈苍夜望着斐迪亚警司。

　　手中的茶凉了，但他浑然未觉。

　　九接着说：“鸣弦死了。黄昏犬和鹄箭是情侣，准备结婚，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鹄箭走后，黄昏犬变得愈发的孤僻。黄昏犬……他是一个军事能力让近卫局上下惊叹的奇人，他的实力和我不相上下。但他性格上有缺陷，他极度的争强好胜，骄傲易怒，这也是他一直没法晋升的原因。在一次任务中，他因为违反纪律被开除，离开龙门，去其他国家当雇佣兵了。”

　　沈苍夜迟疑了一下，说：“那鹄箭呢？”

　　斐迪亚平静的说，“一次针对犯罪集团的剿灭任务中，我亲手抓住了她，不久前，按照军法处以死刑……呵，这就是我第一次带的兵，很失败，是吧？”

　　九慢慢地说着，将视线转向窗外。

　　她的声音平和，好像是叙述一件记忆都已经淡化的陈年旧事。

　　或许没有人知道，这个破碎的队伍是怎样将她心中的希望也一起揉碎的。

　　“你有时候会觉得我的训练方式太过残酷。”斐迪亚道，“我只是……我不想再看到那种事了，我受不了。在战场上有太多万一。万一万一，一万次生，一次死，那就是结局，死了就没了，什么都没了。”

　　“别自责，那些事情不是你能够控制的。”沈苍夜忍不住道。

　　九摇了摇头，“不……他们的缺陷我都知道，他们的性格、他们的目的，都是隐患。但我……明知道有隐患而不去清除。”

　　沈苍夜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不是你的错。”

　　九轻轻苦笑了一下，“那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每次想起来我都会心痛。我不会因为自己没错就好过一点。是我把不合格的人带进死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很抱歉……”沈苍夜说。

　　他们的理念曾经有冲突，但他没想到，那些严酷的训练考虑背后是这样一个辛酸的故事。

864.跟我回家

　　沈苍夜想到，九会用那种堪称黑暗的方式来训练。

　　她冒着被憎恨的风险，用模拟的实战考验每一个学员。

　　因为她不想再让她手下的任何一个人死在战场上。

　　沈苍夜抬起头，看到窗外洒进来的光带从视野之外而来，往视野之外而去，仿佛这漫无边际的世界，漫无边际的未来，漫漫长路……

　　一瞬间的闪影掠过。

　　他仿佛看到一个年轻的警司，双手沾着队友的血，脚边躺着队友的尸体，手里捧着一颗破碎的心。

　　不知世间黑暗就决然前进的人，是单纯的。

　　知道世间黑暗而黯然止步的人，是现实的。

　　知道世间黑暗仍坚持前行的人，是勇敢的。

　　九是一个如此强大又稳定的人。

　　自信、强势、天生的领袖，自带光环的强者。

　　可是此刻……

　　也许不再会有第二次，她将内心最脆弱的都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她本该是那样从容，那仿佛无可战胜的强悍，让人感觉安全。

　　那是即使疲惫落寞，都带着凛然的气势，让你即便心软，也不会想要去安慰她，因为你知道没必要。

　　但是——

　　那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沈苍夜等了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抱住她。

　　手臂勒紧，用力地收束，彼此相贴。

　　战友之间最常见的安抚方式——拥抱。

　　你还活着，我也活着，我是你的战友，我们是彼此的后盾。

　　“我很抱歉……”沈苍夜说。

　　九默默地抬起手，圈在他背上，胸口贴紧，她闭上眼睛。

　　这是与爱和欲无关的拥抱。

　　但这是比爱和欲更重要的拥抱。

　　本该如此。

　　但当他放手时，斐迪亚发现自己有一丝落寞和不舍。

　　沈苍夜扶着九的肩膀，内心还是歉然，“我之前也许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自作聪明，反抗你的训练，我向你道歉。”

　　九摇摇头，“你向我道什么歉，你说的并没有错，只是我们的观念不一样罢了。”

　　沈苍夜迟疑地，“你还好吗？”

　　“放心吧，我没事。”斐迪亚笑道，“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训练。”

　　沈苍夜说：“我们只是在理念手法上有些不同而已，我只是想，被期待的感觉是很美好的，我们为了荣誉而存在，因为尊严而自豪。”

　　斐迪亚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是正确的，我只是尽可能的想多做一点……多一点考核，是不是就能看得更清楚？陈晖洁，她有某些地方和我的这几位学员有点像，所以我特别的在意。”

　　沈苍夜抬头，又见到九微笑的表情。

　　她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说起来气氛都沉重了……我要谢谢你。”

　　“为什么？”沈苍夜问道。

　　“因为陈晖洁。”斐迪亚教官微笑道，笑容在阳光中有点模糊，“我差点因为偏见放弃了她，而你拉了她一把。”

　　“我理解你。”沈苍夜说。

　　九认真地说：“你很聪明，看得透彻……所以我才希望你加入龙门近卫局。”

　　当所有的新人都蜕变老将，看她的目光永远都不失一份信服之时；

　　当上级发现自己除了把任务交给她，在操作上已经提不出什么参考意见之时；

　　九逐渐发现，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不稳了。

　　一个人爬到一定的高度，站在那个位置上，眼前会忽然空无一物。

　　很多领袖都是如此。

　　高处不胜寒，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再没有什么可以参考、再没有什么给自己做定位，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对错。

　　她只能自己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每一步踩下去了，才知道这一脚是跌倒还是站稳，是对还是错。

　　她太需要一面镜子。

　　沈苍夜曾经无数次与她对峙，说她固执、说她自我。

　　那时她很想说，不是的……我只是看不到自己，我能看到上司看到下属，我知道榜样是什么样同行是什么样，但是我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

　　“沈苍夜，你有时会觉得我很冷血，对吗？”斐迪亚轻声说。

　　“曾经是的。”沈苍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