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光影中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赝作的伪物与暴走的恶魔」
焦躁、惶恐、烦闷、惧怕、忧虑......
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无尽的负面情绪汇聚成无形的烟云，笼罩在应急避难设施中每一个人的心田。
所谓「应急避难设施」，指的是利用城市公园、绿地、广场、学校操场等场地，经过科学的规划与管理，为疏散人群提供安全避难、满足基本生活保障及救援、指挥的场所。
不过说是避难设施，实际上，就是一个个由逐火之蛾官方指定的露天场所。
在城市进入紧急状态后，反重力系统就会在这些规划好的指定地点升起一个个半圆形的透明能量护罩，杜绝掉一切可能的外在入侵，可以说是非常方便了。
做戏就要做全套，在畜生道发动崩坏兽攻城后，人间道立刻以基地最高领袖的身份发布避难指令，这使得全酆都的人具都龟缩在一个又一个避难设施中，忐忑地等待着灾难的度过。
现在布兰卡与格蕾修所在的，就是以往生果园前的休闲广场为基准，设置的避难设施内部。
“妈妈，下雨了......”
“嗯，下雨了，格蕾修喜欢下雨吗？”听到格蕾修的轻声呼唤，布兰卡回应的同时，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喜欢！”女孩用力点点头，她注视着透明的穹顶，染紫的眸子中满满的都是喜爱。
“妈妈也喜欢。”布兰卡笑了笑，轻轻将格蕾修含在嘴里的手指取出来，用自己的袖口擦拭干净。
她顺着自家闺女的视线向天幕看去，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透明的防护罩上四散飞溅，好似最顶级的钢琴家敲击在琴键上的声音。
汇聚成的雨露在引力的作用下顺着半圆形的弧度滋滋流淌，恍若有人用清澈明亮的淡水，将这里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面对这大自然与人类科技造物共同创造的绝景，布兰卡眼底划过一丝沉醉。
但这沉醉也仅仅只有一丝一瞬便消失无踪，经历过名为「成长」与「失去」的伤痛后，这位坚强的未（亡）人早已不能再像格蕾修那样，心无旁骛地沉浸在某种事物中了。
这绝非说这样的她不好，地球的先贤曾说：只有背负上名为责任的枷锁，人才能真正意义上成熟。
如果所有人都像格蕾修那样天真无邪不谙世事，恐怕现如今，崩坏早已将这颗星球上的文明尽数毁灭。
可又有谁不想像她那样，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都不用在意，仅仅向自己向往的目标一往无前呢？
这就是现实。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布兰卡略带感伤的思考: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侧过头去，就看到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黑发青年正关切地看向这边。
在青年的胸口，逐火飞蛾的标志泛起淡银色的微光。
仅仅只是看到，就让人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暖意。
布兰卡认识这位模样普通的黑发青年，他的名字是「埃尔文」，是隶属于逐火之蛾酆都基地的一员，同时，也是负责她们所在避难设施维护与安保的众多工作人员之一。
两人之所以能相识，还是由于广场本就属于是布兰卡继承自痕的财产，逐火之蛾想要在这里锁定避难锚点，肯定是要派人和她打声招呼。
方才也正是埃尔文在压抑的气氛中挺身而出，疏导众多避难者慌乱芜杂的心情，让这里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闷。
根据埃尔文私下的说法，所有像他这样的工作人员都有接受过相应的培训，为的就是让人们在避难时不要太过紧张，从而陷入极端的境地。
人一疯起来，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埃尔文哥哥，晚上好。”
小可爱格蕾修乖巧地打了个招呼，大概是由于事出匆忙，女孩那双白白嫩嫩香香软软的小脚丫没有踩上那双儿童风格的公主小皮鞋，这让本就惹人喜爱的格蕾修又多出几分让人怜惜的色彩。
通俗的来讲，就是蓝发天然的裸足萝莉。
“下午好啊小格蕾修，嗯咳！埃尔文哥哥给你带来你最想要的画板与调色盘了哦！”
听到女孩用那软软蠕蠕的童音呼唤自己，埃尔文简直连心都要融化掉了。
他连忙取出背后背负的绘画工具，将它们纷纷递给双眼放光伸出小手的可爱女孩。
由于过于匆忙，布兰卡带来到避难所时携带的只有格蕾修这个比自己性命都要重要的宝物，画板什么的自然没有带上。
“！谢谢埃尔文哥哥！”
看到画板后，格蕾修立刻从布兰卡怀里跑出来。
她接过画板后熟练地将其搭起，拿起画笔与调色盘，面向那链接天地的骤雨，在洁白的画纸上勾勾画画起来。
见状，周围暗暗关注这边情况的几人，亦是不约而同地露出无比陶醉的神色。
格蕾修从小就是在街坊邻里的宠爱下长大的，再加上女孩讨人喜欢的模样与空灵的性格，几乎让这条街道上的所有人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OR妹妹看待。
是啊，又有谁能拒绝掉一个乖巧懂事精致可爱的天然裸足画家萝莉呢？
别问为什么没有将她当妻子看待的，已经都进警察局蹲号子去了。
见格蕾修忙碌起来，布兰卡转过身，有些感激，又埋怨地说道：“埃尔文先生，下次请不要再冒着危险做这种事了！我知道您很喜欢格蕾修，但如果因此导致自己陷入险境，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只是看到埃尔文湿漉漉的鞋底，布兰卡就能猜到方才他一定是离开避难所去寻找画板了。
穹顶系统供能的避难所，可是连一丝雨水都渗入不进来的。
谁曾想，听到布兰卡的说教，埃尔文居然用力摇摇头:“不不不，布兰卡女士您误会了！”
他苦笑一声，解释道：“请不要过于高估我的勇气，也请谨记我此时所背负的责任......我是很喜欢小格蕾修，但我———不，不止我，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如今的第一要务具都是保证避难所中大家的安全！在这种崩坏兽围城，且人类方还出现叛徒的情况下，我又怎么能擅离职守？”
“......原来如此，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解除误会的丰腴美人俏脸微红，似是为了转移这尴尬的话题，她连忙追问道：“那您的鞋袜为什么会湿漉漉的呢？”
埃尔文很配合地转移话题：“方才我在避难所边缘巡逻时发现一位还未进入这里的普通人，所以临时开启了一下避难所的出入口，鞋袜上的积水就是在那时沾上的。”
说到这里，他还补充道：“当然是经过系统扫描确定无害后才放进来的，我可没有徇私枉法！”
只要再过几天，埃尔文就能调到总部那边升职加薪（真实）、迎娶白富美（虚假）、走上人生巅峰（虚假），他可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引发罗乱。
“请不要担忧，这只是您的职责所在。”
布兰卡报以理解的微笑，她从座位上站起身，伸手整理好因久坐而略显凌乱的长裙：“那么可以请您带我去一下画板真正的主人那里吗？虽然不知发生过什么，但至少我应该亲自和他道声谢。”
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谈吐，这位美人具都得体到让人感到完美。
却不想，下一秒递入耳中的熟悉声音，让她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这份从容。
“给女儿拿点小玩具，还需要老婆给自己道声谢？”
注视着神色呆滞的布兰卡，刚刚被埃尔文主动带入避难所的中年男人勾起嘴角：“许久不见，我回来了，布兰卡。”
“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啦～”
......
暴雨来的越来越猖狂，天地间都被一层白蒙蒙的雨雾所笼罩，宛如缥缈的白纱。
追赶暴雨的狂风亦是呼啸而至，犹如在黑夜中呜咽，吹的那白纱袅袅地飘去，激起朵朵水花，奏出激动人心的乐章。
但细细看去，那追赶暴雨的狂风既不是高低温差带来的气流效应，也不是卷云中纷沓而至的空天之岚，而是一道划破天际的流光。
那道流光好似每七十六年环绕太阳一周的哈雷彗星，在乌云密布的天边拖拽出一道白线般的长长音障云，精准地向位于酆都西南方向的广场避难所处疾驰而去。
这道奔袭的「彗星」，正是心急如焚的科斯魔。
最后，白陌还是没能执行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STELLA计划，既直接将少年扔到指定地点定点爆破。
主要是他在询问过科斯魔的位移速度并经计算后发现，理论上，这孩子是能够在阿修罗抵达避难所之前赶到现场的。
因此，他在留下一句听起来就让人安心的「听清楚，小家伙，在这次酆都骚乱中你需要做到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好布兰卡与格蕾修的安全。至于其他的，无论是眼前的机械化部队，正在围城的崩坏兽潮，抢夺黛丝多比娅身体的畜生道，还是占据酆都基地的夜摩天，我都会在十分钟内解决掉」后，干净利落地御使威光，以律令控制住在场所有人的行动。
随后，一飞冲天。
而从他那里得知布兰卡二人即将遭受危机的科斯魔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动身，以最快的速度向避难所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惜无论是白陌还是科斯魔，他们都估算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科斯魔的位移速度，不可能一直都保持在最高状态。
至于为何会发生这种低级错误，是白陌以己度人，拿自己的情况去衡量对方。
白陌可以在保持最高位移速度的状态下驰行数小时乃至数天，曾经的他，甚至还做过怀抱布洛妮娅从极东冲刺到位于地中海上空的天命总部，顺带击溃理论上足以与大陆级分庭抗礼的天命舰队而状态不减。
这样的他，理所当然地将科斯魔报出的数字理解成他的常时速度。
而在科斯魔看来———好吧科斯魔这倒霉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是听到话后立刻动身而已。
在这微妙的差距下，就导致避难所才刚映入眼中，少年就立刻看到那站立在透明护罩内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在这一瞬间，科斯魔的心脏停滞了跳动。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大喊出那个魂牵梦绕近两年的名字，那个打从进入逐火之蛾后就一直以前辈的姿态教导自己，以同辈的模样打趣自己，无论自己陷入怎样的低谷都会笑着坐在自己身边；那个即使在受伤退役后明明家财万贯却依旧选择复出，为的只不过是不想看到其他人抵上性命与崩坏抗争，自己却蜷缩在家里像个弱者一样受人保护；那个即使身死魂灭后，依旧依托敌人制造的幻象笑着将自己最重要的宝物拜托给他的男人。
男人的名字叫做「痕」，是科斯魔最崇拜的人。
可他也知道，真正的痕，早已在两年前的酆都惨案中，在与夜摩天的战斗中光荣牺牲。
如今站在那里的，不过是一个赝作出来的伪物。
一个存在即亵渎的，恶心至极的怪物。
“嘶！呼——”
少年张嘴，吐出森冷的喘息。
岩浆般炙热的杀意在他体内流淌，甚至透出皮肤，在体表凝结出如有实质的浓郁血色。
这就是毗湿奴的「本能」，能被梅比乌斯称之为「恶魔」的本能。
毗湿奴是一种拥有无上限吞噬进化能力的特殊崩坏兽，在祂的眼中，所谓的天地万物，哪怕是执掌宇宙终极物理法则的神之使者，也不过是一种麻烦些的食物。
祂生来就是为了打破常理。
也正是由于这份饥饿的、来源于恶魔的本能，导致比起其他人，科斯魔更加容易失去理智，进入那名为「过重超变」的超限模式。
更何况作为梅比乌斯私下用作实验的小白鼠，科斯魔根本就没有受到白陌的律令加以制约。
然而即使拥有律令加持，「区区」律者全力一击等级的威光也绝对无法阻止现在的科斯魔。
他的怒火是如此的沉重，沉重到足以让自己抛弃掉身为人类的一切，只为将那赝作的垃圾撕得粉碎吞咽下肚消化殆尽，让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一切再生的手段，成为连尘埃都算不上的虚无！
“融合战士好啊！如果你能成为融合战士，想必连审判级崩坏兽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了吧？说不定还能使用神之键呢！”
「所以一定要成功啊，可千万别像我这样，明明都拼上性命，却连想要保护的东西都保护不好。」
那个虫豸一般的垃圾，居然敢拟态成他的模样？
——雨水砸在身上的些微触感，他感觉不到了；
“巡逻时有在广场上看到格蕾修？那就好，那孩子最喜欢在广场上到处乱跑了，还好有你看着才不会出事。”
「所以以后也得拜托你继续看着她......咳！当然啊，这可不是把她许配给你的意思！我虽然很喜欢你这小子，但想要娶我闺女，你至少还得再努力两万年呢！」
蹂躏他的骄傲，侮辱他的名誉，践踏他最珍贵的宝物......
——突破音障带来的剧烈痛感，TA感觉不到了；
“不过话说回来啊，以后我要是真出现什么意外，布兰卡还真得让你照顾呢！”
「对不起，布兰卡，我爱你，请好好活下去。」
——撕碎庇护所时双手传来的炙热灼烧感，它也感觉不到了。
“队长！请不要说出这种不吉利的话！”
“嘿嘿，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抱歉啊，科斯魔，骗了你。
没有下次了。
两年前的最后，痕的幻象用力揉了揉科斯魔的头发，大笑着离开酆都基地的休息室。
随后，烟消云散。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痛彻心扉的叫喊伴随着无穷怒涛，无形的气浪将那天落的雨水散成海浪，同那暴雨交融成怒海狂涛的骇人之景！
漆黑的恶魔以一种蛮横且极端暴力的方式将「痕」淹没于其中，异形的利爪覆于他的面容之上，掩盖住那无比错愕的神情！
阿修罗只觉自己所处于那狂躁的海域，如一艘小船，在面临着史无前例的暴风雨，黑色如墨的绝望场景里，被一巨大的浪涛狠狠拍中！
水流不在似过往那般轻柔，相反如同钢铁一般坚硬。
祂跌入于那水面，被深嵌入海。
石块是那溅起的水花，雨水将阿修罗的视线包裹，每一缕水花都倒映他的惨状。
一下、两下、十下、百下、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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