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言苦乐
林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叶月,手掌轻轻地搓揉着小店长的脑袋。
叶月没想到林玖会在这时候搬出王雨婷,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鼓起脸颊气嘟嘟地坐在椅子上。她想了想林玖在店里的表现,他对同事们相当有礼貌,对顾客们很客气。总是会下意识地跟其他女生保持好距离,这倒是值得夸赞的地方。某种意义来说,就跟许羽枫一样,也是个妻管严。
“看在婷婷的面子上,我就放你一马。”
叶月慵懒地趴在桌前,犯困地打了个哈欠。
凌凛坐在林玖旁边,目光停留在小店长身上,伸出手轻轻地梳理着它背上的毛。
小店长有些嫌弃地拍了拍凌凛的手,但是被林玖抓住了小爪子,喵了一声表示抗议。林玖轻轻地晃着它的小爪子,小店长最终只能妥协了,勉强同意让凌凛触摸它。
“谢谢你,林玖。”
凌凛感激地说道,以往他要是多碰几下,小店长就该生气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这么老实地让他抚摸,还能逗逗下巴。只不过在他抚摸的时候,小店长会明显地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似乎在暗示凌凛手法太差,技术不行,回家练几年再来吧。
这让凌凛心里感觉有些复杂,这已经不是白色相簿可以形容的。
爱上一只野猫,头顶着一片草原。
“前辈,我有件事想问一下。”林玖开口问道。
“你说。”凌凛闷闷地回应道。
“枫哥的妻子……她身体不适吗?”
林玖当时在忙,匆匆地瞥了一眼,看到许羽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柳心然离开咖啡厅。
初次见面的时候,林玖就发现柳心然的脸色很差,肤色也呈现出一种长期待在封闭环境的惨白,整个人也透露出一种虚弱感,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倒。但是她的眼睛又让人感到强烈的意志,若是用求生欲来形容的话,柳心然对生活的渴望就像是钻石一样,坚硬无比,闪烁着光彩。
林玖迎上柳心然的眼神的时候,会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和亲切感。
柳心然的压迫感不必多说,很少人能够承受得住她的目光。柳心然的眼神仿佛像是在证明自己过得很好,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同情她,可怜她,那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她并不是那种面对残酷的人生和可笑的命运就会低头的女孩,哪怕是为了多活那么一秒,她也不会轻言放弃。
也许,正是因为她不屈不挠的性格,才会让林玖感到格外亲切。
林玖也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身处逆境也不投降,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王雨婷是林玖的希望,那么许羽枫大概就是柳心然的光。
林玖对此感到很在意,他也说不上来这份心情是什么,明明他不喜欢多管闲事来着。
“啊……这个嘛……”
凌凛歪了歪头,他想了想,停下了抚摸小店长的手。
“等我一下,我去申请许可!”凌凛说完,从休息室里跑出去了,娇小的身影迅速不见。
“前辈?”林玖眨了眨眼,不明白凌凛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哼哼哼。”
叶月趴在桌子上,半张脸颊压在手臂里,柔软的肌肤泛着浅浅的红印。
她看着不知所措的林玖,就像是发现了新奇的事情,露出了讨人厌的坏笑。
“我看你啊,是完全不懂哦。”
“懂,懂什么啊?”
“那个孩子其实是个很在乎朋友的人,或者说,他很在乎朋友的想法。”
叶月的目光望向门口,仿佛凌凛迈开步伐小跑出去的身影还残留在这里。
这就触及到林玖的知识盲区了,因为他的朋友很少,几乎是两只手就能够说得过来。其中又不存在着能够让林玖完全交付后背的人,当然王雨婷不在这个范围内,她是林玖的未来妻子。林玖做不到像是对王雨婷那样,将自己托付给其他人,哪怕是墨宵和王渊都不行。
林玖对于人际关系的观念,对于朋友的想法,并不是特别在乎。
这跟林玖的人生经历离不开关系,这份生活习惯难以更改。
换句话说……
凌凛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他对这方面如此敏感。
“林玖,你会讨厌别人在背后议论你跟雨婷之间的事吗?”叶月看着林玖疑惑的表情,随意地问了一句。
“得看是谁,因人而异。”林玖坦然地回应道。
“哦?”叶月似乎提起了精神,她单手撑着下巴,坐姿也变得不再那么懒散,“比如呢?”
“雨婷的妈妈。”林玖双手合十,诚恳地说道,“无论她想说什么我都会任由她说去,绝对不会有任何不满,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叶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林玖表情微微一沉,认真道:“因为不让她说的话,她会直接介入到我和雨婷的生活。”
这不是林玖在说笑的,以墨宵的性格,她绝对会做出来这种事。
“……原来如此。”
叶月想起了好友的母亲,忽然打了个寒颤,对此深有体会。
“除了雨婷的妈妈之外,你和佟颖俞讨论我们的事情,我也不会讨厌。”
林玖轻轻地安抚着在他怀中蹦蹦跳跳的小店长,抬起头看向叶月,微笑道:“你们是雨婷的朋友,这是你们关心她的表现,我还得谢谢你们。”
“你啊……我本来还想让你将心比心理解一下其他人的心情,结果却被你说服了,真失败。”叶月摩挲着双臂,掩饰着害羞的心情。她不太习惯被人道谢,总感觉很不适应。如果大家都对她不抱有期待的话,那么所有人也不会对她感到失望,更不会因为她做事情做得不够好而严厉责备。
无恶不赦的坏人做了一件好事,会有人称赞坏人迷途知返,干得漂亮。
一心向善的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大部分人恨不得把好人宰了,以血祭天。
就是这么可悲的道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林玖坦率地说道:“如果有人在背后议论我和雨婷不相配,那我也会感到很不悦。凌凛担心许羽枫的心情是值得认同的,正确的,直接的,中肯的,雅致的。”
“你长大了啊。”
叶月欣慰地笑了笑。
林玖微微皱眉,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了。
“我得到许可了!”
凌凛抱着零食和饮料回来了。
林玖愣了,感觉有些不对劲,歪了歪头,问道:“什么许可?”
“佟姐同意了,让我们在休息时间开茶话会,你不是要聊天吗?”凌凛眨着眼睛,天真无邪地说道,“哪有聊天的时候,不吃点零食的道理?”
林玖默默地转头看向叶月。
叶月完全没理会林玖带着杀意的冷酷目光,向凌凛竖起大拇指。
“你小子,上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 骗子
许羽枫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被迫住院。
他听着医生的嘱咐,每天散步最多半小时,不能过度劳累,多注意休息。
也许是因为许羽枫运气向来不太好的缘故,他有一次在散步的过程中感到强烈不适,整个人软绵绵的浑身无力。有点像是感冒,又像是发烧,强撑着身子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因为脑子不清醒的缘故,许羽枫多走了一层楼,迷迷糊糊地走错了病房,恰好遇见了年龄相近的柳心然。
之所以会说运气不好的原因,那就是接下来的事情了。
当时的柳心然坐在病床上看着书,被许羽枫猛地开门吓了一大跳,冷不丁地将手中的书往许羽枫扔去。许羽枫被正面命中,打到了脑门上,两眼一花,脚步踉跄了两下,重重地倒在地上。
柳心然因为受到惊吓而捂着胸口努力平复呼吸的节奏,也多亏了她的福,放在床头旁边的心跳测试仪冒出警告声,护士站的医务人员确认到病房仪器发出警报,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当护士们赶到病房的时候,见到柳心然安安稳稳地坐在病床上,除了脸色煞白之外没有特别明显的身体不适症状,反倒是地上躺着的这个男孩看起来奄奄一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麻烦确认一下,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柳心然双手平放在腿上,认真地向护士们问道。
护士小姐姐连忙检查许羽枫的身体状况,确认并无生命危险之后,松了口气:“请放心,他还有气,问题不大。”
“啧。”
护士小姐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烦躁的咂舌声。她也不敢抬头去看柳心然的表情,急急忙忙地把许羽枫抱起来,却被柳心然开口叫住。
“我得看看他是谁。”
柳心然语气冰冷,像是西伯利亚的寒风,吹得护士小姐姐心里拔凉拔凉的。
也不等人有所反应,柳心然忽然把身上的仪器线拔下来,从病床上吃力地下来。她收拢着身上两件式的浅绿色病服,单薄纤细的身体在病服包裹下显得更加孱弱,白皙小巧的双足穿着明显不合脚的大号鞋子,拖着鞋子向前踏出步伐。
女孩瘦弱的身躯明明看起来就像是轻轻一碰就会倒下,踏出的脚步却是无比坚定。
柳心然来到许羽枫的面前,她决定将这个猝不及防吓得她险些心脏病发作的恶人记下来。她可不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正如她的体型一样,她可是心思特别细腻的姑娘。
“一头臭毛。”
柳心然露出厌恶的表情,撩拨着男孩几乎遮住半张脸的长发。
她的眼睛缓缓瞪大,颤抖地收回了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许羽枫细长的刘海披散开来,露出额头凶恶结疤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敲中似的。
柳心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丢过去的书,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灰,发现书籍没事后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沾上血,不然她会心里感到特别难受,估计连觉都睡不好。
护士小姐姐们见柳心然没注意她们,连忙抱着许羽枫跑路了。
柳心然本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会告一段落,没想到过了几天,许羽枫提着一袋零食过来道歉。柳心然见到许羽枫就烦,没好气地赶他走,礼物也不肯收下。
许羽枫一开始还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既有些委屈,又觉得柳心然蛮横任性不讲道理。他又不是故意去吓人的,当时的他确实是身体不舒服,眼前几乎一片模糊,路都看不清楚了。在这种情况下,不小心走错了病房,也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吧?更何况柳心然还拿书砸他,这一下险些把他的魂都给敲出来,许羽枫双眼一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接近死亡,仿佛再也醒不过来了。
许羽枫越想越难受,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主治医师会一脸严肃地让他过去道歉,有必要吗?
许羽枫在病床上昏迷二十个小时才醒过来,一醒来就见到主治医师沉重到仿佛能够凝出水来的表情,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已经时日无多了,就连医生都打算放弃他了。结果医生过来找他说的是柳心然的事情,许羽枫心性率直,听了医生的话后,想了想自己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万一那女孩恰好在换衣服呢?他这突然间闯进去,岂不是就是在耍流氓?那还是得去道歉的。
许羽枫没想到的是,他都主动地过去道歉了,女孩却是一点都不领情。
十七岁的年纪,正值风华正茂之时,自然是少不了意气用事。
许羽枫也不是天生下来就明白处世之道,每个少年都有着心性,能够低头一次,不代表次次都会低头。许羽枫遭到柳心然的拒绝之后,他打消了跟对方再有任何交流的想法。哪怕柳心然长得再好看,他也不会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看别人的脸色。
这次病发让许羽枫身体虚弱得厉害,就连每天散步半小时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在他身体康复之前就别想再下去玩了。这对于许羽枫来说是莫大的打击,其他的男生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像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野马。一到放学时间要么就是去打球,或者聚在一起打桌游,有的男生还会组团去黑网吧,一边打着MOBA游戏一边化身为祖安钢琴师。许羽枫只能在医院里眼巴巴地看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建筑,闻着不知何时开始已经习惯的消毒水味,在病房里自学,补上住院期间落下的功课。
许羽枫提着作为赔礼的零食打算回病房休息,心里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不能下楼去小卖部买东西吃,这些零食得省一点吃才行。柳心然不要他的零食,这是她的遗憾,不是他的。
许羽枫提着袋子,想着待会回到病房后吃着零食唱着歌的时光,郁闷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一点。
在许羽枫回病房的路上,他听到了一阵阵哭声,听起来像是有小孩子在哭。他没有多想,以为只是有小朋友不小心摔倒了,或者是身体不舒服而哭出来。许羽枫拎了拎手中的零食袋,打算给素未谋生的小朋友分享狂炫薯片的快乐,让对方别哭啦,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呢?
许羽枫循着哭声走过去,心中仅有纯粹的善意,没有任何一丝心理准备。接着,他站在了一间病房门口,目睹到了眼前这一幕。一位年纪只有十四岁左右的女孩穿着校服站在一张病床前嚎啕大哭,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放声地哭泣着。面容沧桑,眼窝深陷,脸颊下巴满是胡须的男人伫立在女孩的身边,紧紧地咬着朱紫色的嘴唇,故作坚强地攥紧着病床护栏护手,面容绷紧,眼角处积蓄着泪水。
在那病床上,一位妇人安详地闭上眼眸,像是在熟睡一样,表情满是不舍与留念。医生和护士在旁边忙碌着,有位护士轻轻地把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不知是想安慰她还是安稳她的情绪,然而护士小姐的手被女孩粗暴地甩开来,女孩不顾一切地抱着病床上安眠的妇人,哭声丝毫未减。
许羽枫站在门口,他感觉有些看不到也摸不着的东西正在拽着他的双脚,让他难以迈出步伐。周围的空气就像是六月份的南方城市,湿哒哒地沾在他的病服上,让他感觉肩膀变得好沉。仿佛这身衣服就是一具棺材,而他躺在棺材里面,随时都有可能被合上棺材盖。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他在逃避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愿意去过度理解而已。
当病房里的人看到许羽枫茫然地站在门口,许羽枫忽然感觉到呼吸变得不顺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妇人,慌慌张张地逃走了。等许羽枫回到病房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汗水,湿润又透着冰凉,那些被他看得很重要的零食随手扔在了地上。
许羽枫有一个习惯。
自从他懂事之后,就一直坚持的习惯,从未改变过。
许羽枫上床之前会把脸颊洗干净,双手双脚也冲洗一遍,然后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这样的话,床单上面就不会附着上细微的尘埃,躺着才有安心感。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会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有虫子在爬,这被子里面一掀开没准都是脏兮兮的东西,翻来覆去都不适应。
这一次,许羽枫回到病房后直接就钻进了被窝里,完全忘记自己坚持了不知多少年的习惯。他抱着枕头,用被子将自己遮住,头发也遮了起来,感到很惶恐,很害怕。他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着什么,是觉得病房里年纪比他小的女孩哭起来很吓人吗?还是说那个脸色很糟糕的大叔表情很吓人,或者是医生护士们发现他在门口呆呆地望着里面而露出的不满眼神?不是的,都不是的,许羽枫只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被许多人视而不见的事情。
生命真的很脆弱。
眼一睁一闭,也许就不会再睁开了。
“那个楼层的病房……”
许羽枫缩在被窝里,嘴里喃喃地低语道。
他想起来了一件事情,那个楼层的病房门口都有一个奇怪的牌子。
虽然许羽枫看不懂这牌子上面的英文缩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这牌子有多么沉重。
那个女孩的病房门口也有这样的牌子。
许羽枫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记得自己隐约间做了一场梦。一场恐怖的噩梦,在梦中的他是那么地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许羽枫梦到了自己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但是梦境和现实有所不同,这场梦真实得让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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