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是呀,大家打完了仗,随便聊聊。”布萨克乐呵呵地说着,“我没有冒犯谁的意思。”
“可仗还没有打完。”吉尔霍然站起,“你们难道真的觉得,这一仗是靠你们自己赢的吗?”
“不。”拉海尔迅速地作出结论,快得仿佛他和吉尔早有默契,“这一次能赢,是因为这次有统一的指挥。”
吉尔感激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英国佬,满心以为我们还是一打就垮的军队,但我们这次有圣女大人在,就连奥尔良的那群庸众也能悍不畏死。”
“而他们觉得,我们都变成了苏格兰人那种只会送死的蠢货时,又有布兰度出坏主意,就连塔尔伯特这种几百岁的老东西,也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雅克·科尔大声地咳嗽起来,他揉着屁股,用惨兮兮的嗓音说道:“哎呀,真对不起,我的箭伤好像恶化了,得赶紧去一趟医——”
拉海尔微笑着,用钢铁一般的臂膀搂住他:“听完,术士小子。”
老元帅的神色也尴尬了些,但仍然听着吉尔说道:
“河对岸还有敌人,巴黎、兰斯,这些法兰西的要地都在敌人手里,我们之后还要打很多仗,理应——”
吉尔拔出剑来,锋芒毕露地说道:“继续追随,他们的旗帜。”
“他们?”布萨克元帅问道。
“他们,缺一不可。”拉海尔点了点头,抽出砍缺了几个口子的手半剑,搭了上去。
布萨克元帅左右看了他们两眼,叹气,拔剑。
雅克·科尔哭丧着脸喊着:“我只是来找几位拉近下关系啊,您这些军事的事……好吧好吧。”
他收敛了夸张的表情,从怀里掏出那支紫色的箭矢,同他们搭在一起:“雅克我啊,最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了。”
之后的气氛便和缓了许多。
布萨克一屁股坐在地上,活动着脖颈:“你们还真是……唉,这事陛下或者宫相知情吗?”
“仅代表我个人。”吉尔也跟着坐下,“您失望了?”
剩下大腿有伤的拉海尔和屁股中箭的雅克·科尔面面相觑。
布萨克大咧咧地说道:“不,无所谓的。只要接下来的仗里,别有人像我以前那么混账就行了。跑了大半辈子,布锡考特他们威风的日子我是一天没过上,净陪着大家一起吃瘪。那种仗我都打腻了。”
术士小声地对拉海尔说着:“告诉您一个未经查证的消息,将军。勒曼格尔团长,在昨天把国王许下的封地,送了一大半到布萨克元帅的夫人名下。您这次可能是陪着德·莱元帅一起做白工呢。”
拉海尔微笑着看着他:“那么,术士会把这个消息再告诉谁呢?”
雅克·科尔坦然地微笑:“我当然会告诉陛下……在陛下从别的方向得到消息之前。”
“那,拉海尔欠你一个。”将军轻轻地锤了下他的肩头。
“您还真看重他们呀。”雅
克·科尔惊讶地说道,“说起来,勒曼格尔团长现在在哪?怎么一直没看到他的人影?”
拉海尔转身,朝奥尔良的方向一指:“【缺一不可】。”
奥尔良的战地医院内人头攒动。
在光荣而伟大的胜利之下,是远超医院容纳量的伤兵。幸好心善的天使珂赛蒂及时地掏出一笔钱,帮助医院扩充了一片临时病房,又雇佣了更多的护工,这才让可怜的伤患们得到了少许慰藉。
布兰度艰难地在人群中找到了目标:“大人!”
洛塞尔男爵回过头来,满脸止不住的笑意:“布兰度!”
老人挤出人群,笑道:“是来找圣女的吗?我带你去。那边已经被我们封住了……”
布兰度站定不动:“不,大人,在那之前,我要向您确认一个问题。”
男爵愣了一会,将他拉到偏僻的角落里:“问吧。”
布兰度便问道:“虽然最开始是那姑娘编出来的说法,但您的反应反而让我怀疑这一点,那么,我究竟是不是布锡考特元帅的儿子呢?”
老人的大胡子抖了一抖:“非得……知道么?”
布兰度点了点头:“如果您说是,我就坦然地使用勒曼格尔这个满是荣耀的姓氏,如果您说不是,我希望能继承洛塞尔的姓氏,如果您还不同意,那也很好,我可以开创我自己的家系。”
洛塞尔男爵睁大了眼睛:“现在纠结姓氏,你……难道……”
布兰度点了点头:“难得赢下了这一仗,我觉得我该诚实一点地面对自己了。”
老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但别问我你的母亲是谁,我宁愿元帅从没认识过她。勒曼格尔夫人那边,我写封信去解释吧,这下元帅要拿着他的锤子,守在天堂的入口等着砸死我了。”
布兰度·勒曼格尔摊了摊手:“如果您上了天堂,他又把您砸死,您不就又活过来了吗?”
男爵用力地踹了他一脚:“别贫嘴了,快去你的吧,把胜利的消息和你的姓氏,都砸在她头上!”
布兰度笑嘻嘻地说着:“我还有一句话要请教您呢,您也算是半个神职人员了对吗,这一句是……”
稍后,男爵撤走了公主房前的卫兵,布兰度走进去,关上了门。
贞德大咧咧地摊在床上,公主的被单早被她踢开,之前崩裂的胸衣也掉在地上,胸口在悠扬的呼吸中轻轻地起伏着。好在绷带上只有一点暗红的血,伤口似乎没有恶化。
布兰度无奈地走过去,帮她把被角掖好。
原本满怀着分享胜利的喜悦,看到她这副样子,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是满坑满谷丰收的麦粒,没有被做成充饥的面包,反而倒进了酿酒池里,发酵出一些更醇厚的情愫。
床头烛火摇曳,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洒下一层温暖的光影。就像是这时的卢瓦尔河,在日照下泛着粼粼波光。
布兰度仔细打量着贞德,杂乱的金发已经长了不少,可撩开她的刘海,眉头仍是紧蹙着的。
他一时又想起公主的话。她的脸上果然没有笑容。
何必呢,姑娘。他笑了笑,这次没有你,可我们还是赢了,一个人的牺牲,有时候应该让大家一起分摊呀。
究其根本,能拯救这个国家的,只有法兰西自己。他打定了主意,等她苏醒的时候,就告诉她自己的打算。
蜡烛渐渐地燃尽了。
金色的睫毛颤了一颤,贞德缓缓地睁开了眼,轻轻地哼了一声:“ma……”
少女散乱的视线收拢一处,就着窗户里透进来的点点光辉,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她眼睛当即亮了起来,快活地喊道:“圣母玛利亚呀,是布兰度先生!我们赢了吗?”
布兰度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就止不住的喜乐,他伸出手,按在贞德的头顶,俯身说道:
“让娜,那美好的仗已经打胜了,你要守的城也守住了。从今以后,会有辉煌的冠冕为你存留。”
贞德便伸出赤裸的右臂,拍了他一下:“什么呀,布兰度先生,这不是圣保罗离世的时候说的话吗?你怎么说的像是我要死了一样。”
“不,让娜。”布兰度摇了摇头,以不可动摇的勇气握住她的手,“我确实希望……”
嗙地一声,门被推开,公主仓皇地冲进房间,直奔书桌,然后才想起来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二人。
“我……赶着给夏尔写信通报情况,你们……继续?”
布兰度·勒曼格尔,动摇了。
他这时候逃跑的姿态,就算在法军中,也是《临阵脱逃学》上的权威翘楚。
贞德轻轻地哼了一声,又对公主说道:“殿下,请借我一套衣服。”
58.停杯投箸不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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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列尔光复之后,一切都如奥尔良人预料的方向进行着。
即使阿朗松公爵还跃跃请战,要把残留的英军一扫而空,但以圣女和布兰度为核心的领导班子都选择了持重的方略。一面修葺南方的道路,一面向法兰西的后方购粮。
时维五月,奥尔良今年的耕种显然已无法指望,考虑到贞德还打算以此为基地,发起更猛烈的攻势,所需的粮草将是个惊人的数字。
西北面的英国人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两天,直到法斯托夫的旗帜进抵城下。
“将军,我们要重新构筑围城么?”望着前方生机勃勃的奥尔良,威廉问道,“加上您带来的军队,我们还有四千五百人,趁他们新的补给还没运到……”
法斯托夫慢慢地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摄政公被贤人会的那帮蠢货掣肘,今年我们没有能用来围攻这座城市的物资了。”
“我军的困局全是我的过失,我会向摄政公请罪的。请您务必继承蒙塔古大人的遗志,拔除奥尔良。”塔尔伯特站在马下,一身布衣,坦然说道。
“塔尔伯特大人。”法斯托夫悠然道,“摄政公都要回伦敦接受问责了,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承担的过失。你得留下来,用你的血来洗刷耻辱。我想,之前你们跟我打了太多轻松的仗,都忘记了真正的战争该怎么打了。”
“是。”塔尔伯特深深地低头,态度之恭谨直教威廉咂舌。
“但是——”法斯托夫眼中精光一闪,“也并不是没有,拿下奥尔良的机会。”
一行白马窜出了奥尔良北门,当中打着一面晕红的旗帜。他们停在法斯托夫军前两公里外,一对男女持着旗进一步上前。
法斯托夫认出了他们,立即偏头:“威廉,你去!”
那语气活像是看到自己的阵线被上百个重骑兵突破的时候,指着身边的侍从让他上去送死一样。
威廉却全然无觉,笑嘻嘻地策马迎了上去:“又见面了,两位。”
布兰度也笑着问:“法斯托夫将军不来一叙旧情么?”
精灵侍从连连摆手:“和您叙一次旧情也太贵了,将军可叙不起啊。”
“好了。”贞德清冷地说着,“没必要和敌人好声好气的,勒曼格尔团长。”
威廉浑不在意她的冷遇,欣喜地喊道:“呀,勒曼格尔大人,恭喜您高升了。”
布兰度用食指竖在嘴唇上,又朝贞德指了一指。
这下他们终于能停止寒暄,静下来聆听了。
贞德沉稳地说道:“英国人,我以天主和吾王查理所授的权柄,命令你们离开我国的国土,交出一切你们非法占据的城市的钥匙,退还一切你们抢掠的赃物,如此,我可以宽宥你们的罪过,让我们和平地生活在海峡两岸。”
威廉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会帮您转达的,我个人也很希望和平啦,不过我说了没用,您说对吧?”
贞德的那股威严气也被他不知不觉地拖垮了,她晃了晃旗帜,无奈地说道:“尖耳朵要都是你这样的,那我们就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精灵侍从摇头,指了指自己:“不对。我们精灵中本来没有威廉这个名字的,可在我出生的前一年,是一个叫威廉的人类征服了我们的土地。您看,这事对您,对我,都是很遥远的故事,可对我背后的那些老家伙们……”
他遗憾地说道:“那就发生在昨天。”
威廉拨马回身,他最后问道:“您说奉天主的名义驱逐我们,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您凭什么认为天主偏爱法国人,而不偏爱我们呢?”
贞德打起精神,庄严地宣告:“上帝是否爱你们,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地上的人民应该各守他们的国。”
布兰度在一旁帮腔:“如果有人有疑问,我们可以帮忙送他们去见上帝,这种事还是自己问一下比较稳妥。”
威廉仰头大笑,他们便各还本阵。
侍从原原本本地把二人的话同法斯托夫说了,将军琢磨了几秒,击了下掌。
“我明白了,撤兵。”
塔尔伯特吃了一惊:“法斯托夫,你怎么……”
法斯托夫毫无征兆地拔剑,在他额前一挥:“少废话,塔尔伯特,摄政公已经给了我指挥全权。我们不回巴黎,而是向西!钉在他们的咽喉上!”
他看着跟塔尔伯特一同出迎的,那些惴惴不安的将官,微笑着说:“抬起头。我还在这,我们英格兰就没有失败。”
“让我们,重新把法国人当作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全心全意地击败他们吧。”
法军也有条不紊地退回奥尔良,布兰度催马,同贞德贴近了些:“让娜,旗子给我吧?”
少女微笑着拒绝:“布兰度先生,用不着担心。这点小伤没问题的。”
布兰度摇了摇头,不去点破她的逞强,却又听见她说:“这两天一直忙,没机会和你单独相处,布兰度,你前天想和我说什么?”
“……”布兰度抬头一看,拉海尔正在喝骂
着周边的骑兵,让他们走快一点,无形中把他们落在队尾。
“我在想啊,你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做这个圣女了。”他轻声地说,“我不是对你的能力有所质疑,让娜。也不是让你现在就放弃,只是……”
贞德便轻快地笑道:“见不得我受伤么,布兰度先生?你呀,快变成我哥哥了。”
布兰度只觉得有什么扎在自己心口,结果贞德还不依不饶地说着:“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如果我继续当这个圣女,我们会不会更强大?”
“可你看到了,只要有我在……”
“我和你应该合作下去,布兰度先生。这面神圣的旗子我要一直举下去,您也要一直握着我授予您的剑,直到我们打败了法斯托夫,打败了摄政公贝德福德,打败了勃艮第和布列塔尼的叛徒。到那时候,或许圣女就能重新变成栋雷米的少女——哈,说不定已经是中年女人了呢。”
布兰度无奈地扶着额头:“让娜。你还真是个贪心的圣女。”
“这种时候应该夸我虔诚哦。”
“虔诚相信上帝的人会自封圣女吗?”布兰度吐槽道。
贞德微微一笑:“要说实话的话,曾经,我不太相信,只是觉得如果能让大家重新虔信,法兰西或许就能获得站起来的力量。但是……”
布兰度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复,少女竟然失神地看着别处,忙问道:“下面呢?别吊我胃口啊让娜!”
贞德回了下神,顾左右而言他:“布兰度先生,今天晚上,会有庆祝奥尔良解放的大宴会哟。”
“我会到场的。”布兰度意兴阑珊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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