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自索尔兹伯里伯爵,托马斯·蒙塔古,死在法军炮火下的六个月后,英军的围城总指挥再次登上了那座塔楼。
“塔尔伯特。”布兰度喃喃地说道,“还真敢赌啊。”
不用说,英军一定是仔细研究了形势,预判到法兰西下一步的进攻目标是图列尔要塞。所以塔尔伯特连夜渡河,绕开法军的监视,率领一批援兵进驻了图列尔。
贞德兴奋地起身,拽着布兰度直到城垛边,指着对面的英军将领们说道:“怎么样,想想办法再干他一炮?”
布兰度捏着眉心,一声苦笑:“让娜,如果是你来的话,也许会有奇迹,但我们不指望那个。”
他低下头,在贞德耳边轻声说着:“我们依靠的,永远都是,人心。”
“再一次地,你去把这个胜利的消息,带给奥尔良人吧。”
奥瑟音桥上的工人们热情地喊着号子,坐着马车的孩子们卖力地唱着赞美诗,整个城市的人心已经沸腾到了极点,只是不知道在泡沫尽头的,是绚丽还是破灭。
总之,如今的卢瓦尔河两岸,无论是说英语的还是说法语的,他们的思想难得地统一在了一起:
明天,决战图列尔!
52.虏中吾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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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之前的凌晨格外难熬。
早早醒来的不独布兰度一人,他走向后厨的时候,已经看到许多相熟的面孔。
为数不多的椅子也被人霸住,布兰度一进门,便被他叫了过去。
“拉海尔也会紧张么?”布兰度在将军对面坐下,向端来热粥的伙夫道了声谢。
“紧张感,是好东西。”拉海尔轻轻地按着太阳穴,“战场上需要一点紧张,拉海尔从不让自己的感觉变钝。”
布兰度抿了口粥,烫的咂舌,他放下碗,问道:“那,以拉海尔的紧张感,我们今天有多少胜算?”
拉海尔合掌,摊开:“对半开。”
“喔。”布兰度点头,“这很公平。”
“这是拉海尔的偏心,实际上没那么多。”他靠着椅背,严肃地说,“不过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最好了。”
“噗。”布兰度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拉海尔大人,您,您是在安慰我吗?”
拉海尔的眉头跳了一跳:“什么意思,你想取笑拉海尔吗?”
“不不不,”布兰度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明明自己紧张还想着安慰我,您真温柔,简直是全法国最温柔!”
拉海尔满脸的肌肉都挤到了一处,撑着椅子站起:“布兰度小子……你他妈的……”
布兰度的脑子让他赶紧时停跑路,而他的肚子却挂念着那碗热粥,幸好一个疲倦的声音及时地插了进来。
“上帝啊,您就不能在我面前保持一点礼仪吗,拉海尔将军?”公主幽怨地说着。
拉海尔拧着眉头,瞪了她好一会,这才长出一口气,重重地落回椅子上。
夏洛特满是血丝的眼里露出一丝得意:“勒曼格尔团长,您一到这种时候,就非得招惹几个同伴才舒服吗?”
布兰度诚恳地抬起双手:“谢了,殿下,如果早知道您这么大度,我会多去骚扰您几次的。”
“那您最好祈祷您永不受伤。”
健壮的仆妇递来椅子,夏洛特便坐在他们之间。
“你怎么会屈尊来这种地方?”布兰度问。
“得了吧。”夏洛特扇扇手,“我连战地医院都呆了,厨房算得什么?你们搞的这么大阵势,连伤员都睡不着了,正好你们这边挺热闹的,我来给他们提点早餐。”
布兰度正想称赞她的善良,结果公主接着就是一句:“反正吃一顿少一顿了。”硬是把布兰度的话塞回喉咙。
“公主太悲观了。”拉海尔说道,“布兰度和让娜做的挺好。”
“上次拉海尔遇到这么缜密的战役准备……还是在韦尔纳伊。”
布兰度捂着额头,怎么满地乌鸦叫唤,越来越不吉利了!
不能忍了,他端起粥碗,狂吞了几口,得到了食物落肚的安心感后,布兰度这才说道:
“我那些微不足道的贡献姑且不论,就说圣女吧,就是因为有了她,我们把所有的胜利归在她的头上,已经抵消掉了英国人十几年胜利,给我们的士兵心中留下的恐怖阴影。”
公主哀叹一声:“是啊,这很好,可是,团长,只要失败一次,他们就会被打回原样,再也不会相信你们这一套了。”
布兰度深深地吸了口气:
“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直到胜利,这就是我们法兰西九十年来抗击英国人的唯一武器。殿下,今天就是盖克兰之后,又一场属于我们的决定性胜利。我们只能为此奋斗。”
仆妇们提着盛满粥的锅子,夏洛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团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一定来找我。”
“我衷心希望不用劳动您。”布兰度苦笑道。最好别受伤啊。
公主翩然离去,布兰度扶额道:“马上就要决战了,为什么没人说点有精神的话呢?”
“什么话?”拉海尔捏着下巴想着,“比如,打完之后,你和让娜就要去结婚了?”
“咳咳咳——”布兰度差点翻了椅子,“您还会开玩笑吗!”
拉海尔一本正经地点头:“布兰度,没有拉海尔不会的,只有拉海尔不想的。”
布兰度用袖子擦着嘴,皱眉想道,玩笑您倒是开了,flag也越插越多了。
天光渐明,他期待着的精神话终于来了:
“早安,勇敢的弟兄们!你们昨天睡得好吗!今天去踢英国人屁股的时候可不准偷懒呐!”
顶着浅浅的黑眼圈,贞德精神百倍地走进了后厨。
早饭后稍稍集合,战端即开。
吉尔·德·莱和布萨克各领一军,在图列尔堡的两侧渡河,以炮声掀开了进攻的序幕。
迪努瓦调动军队,左右支援。阿朗松守在城门下,急得跳脚。反倒是贞德和布兰度,在他们出击的时刻到来之前,竟然成了最闲的两个,只杵在城头,担任吉祥物一类的职司。
“布兰度先生,真不敢相信啊,前天这支军队还能把我们逼入绝境。”贞德惊叹着
。
仅仅时隔两天,法军竟然敢主动分兵,向塔尔伯特发起进攻了。
“也不尽然。”布兰度道,“只是这个战场对我们极度有利。”
贞德开动脑筋,努力地盯着眼前翻涌的波浪,忽然间明悟了:“是卢瓦尔河!我们掌握着卢瓦尔河!”
布兰度拍了拍城垛:“还有这座城墙,让娜。”
“有了制河权和城墙的阻隔,英国人就无法放开来追击,士兵们随时能得到支援,一旦严重负伤还能送进城来治疗。当然,他们还能随时看到你。这些有利因素叠加起来,他们已经不逊于普通的英军了。”
“普通。”贞德重复道,“而我们眼前的敌人……”
“精锐非凡。”布兰度说道。
两翼的法军举着蓝旗,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图列尔的外延——一如圣卢堡,图列尔要塞同样修筑了少量营寨,用来扩大防守的区域,有的营寨甚至一路延伸到奥瑟音桥。
在这些低矮的木栅之间,英军有条不紊地组织反击,比起在奥古斯丁要塞时的死守要聪明了许多,造成的杀伤也随之激增。
很快,第一波浪潮便化成碎浪,几片蓝色的水花退了回去。
贞德不自觉地攥起拳头:“竟然这么艰难吗?我们的士兵难道勇气还不够吗?”
“拉海尔将军告诉我,我们的苏格兰盟军最痛恨英国人,所以作战的时候最为卖力。”
贞德抬了抬头:“我们还有苏格兰盟军?他们现在在哪?”
布兰度只是重复:“他们的作战最为卖力。”
少女的嘴角抿了起来。
最卖力的人,当然是死的干干净净,这很……合理。
她试探着说:“可以……提前一点……”
但随即贞德就醒悟过来:“别在意那个。按你的计划来。”
布兰度赞许地点头:“是的,让娜。作为圣女,你可以表现怜悯,但作为统帅,你一定要理智无情。”
贞德稍稍地低下头:“这还真难啊。”
“是的,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一般不叫圣女,而是政治家。”
布兰度笑了笑:“放松一些,让娜,你出击的时刻,一定是能为我们带来胜利的时刻。关于这个时机的判断……”
拉海尔沉默地站在一边,目光一刻不停地扫过战场。
“我们要交给专业人士。”
太阳渐渐地升高,东侧的营寨最先被吉尔击破,随后是西侧的,炮兵阵地开始前压,直接威胁图列尔的城墙。英军的调度也从一开始的整好以暇,变得局促起来。
“最多一千三百人。”拉海尔判断道,“打了这么久,应该还剩一千二。”
“加上武装市民,我们还有七千人。”布兰度点头,“能赢吧。”
拉海尔摇头:“拉海尔不妄言胜负,敌人一定还有所依仗,但是现在你们可以集结部队了。”
贞德闻言,一刻不停地转身下城。布兰度匆匆地跟在身后。
武装市民们已经在街道上等着了,当圣女持旗来到他们中间的时候,他们的声浪几乎要把奥尔良的城墙掀翻。
圣女骑士团的士兵们已经分派了下去,粗疏地给市民们编上队列。如今站在前排的市民也尽量分配了一些旧式的甲胄,虽不合身,但也勉强可用。
这些人看着贞德,奥尔良的南门正在她背后缓缓地拉开。圣女用神圣的旗帜遥遥一指:“河的那边,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今天要给你们唯一的命令,就是——”
“解放奥尔良!”
炮声为其先导,奥尔良城下,特意留下的那门蓝衣大炮发出豪迈的轰鸣声。当桥的营寨中一片血肉纷飞而起。
市民们只觉得热血上涌,眼见贞德持着旗大步向前,他们便也一往无前地追了上去。
小寨里几十个英军拼死抵挡,但这毫无用处,市民们踏过奥瑟音桥,用绝对的数量将他们淹没,直到最后的守军点起火,两团猛火吞噬了残余的营寨,这才给他们争取到了撤退的空间。
望着眼前决绝的烈焰,贞德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领着众人稍退,等待正面的火焰熄灭。
“秩序!秩序!不要拥挤!”贞德站在桥头的石柱上,醒目地举着旗帜,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免得他们自相践踏。
布兰度则站在她身边,警惕地望着图列尔石质的城楼,提防可能射来的冷箭。
不过还好,市民们的动作居然还算有序。毕竟是有半年围城的磨炼,只要分配了相应的指挥,圣卢堡战场上的混乱应该不会出现了。
想着这些事,布兰度走神了一瞬。
然后他看见了一抹似曾相识的黑色长发,正搭在最近的墙头上。一个名字,在许久之后再次出现在他心头。
摄政公的女儿,崔丝汀。
隔着浓烟,精灵张弓,搭箭。不知为何,布兰度相信,这一箭必将命中。
“小心!”他喊道,但贞德正低头
指挥着市民,未必
能及时躲开。
同时他盯紧了那张长弓,全神贯注。
时间停止。
他的双手扑倒了贞德,他的目光看到了崔丝汀手中的长弓崩成两段。
而他的感觉则是——剧痛。
左手已经中箭。
箭杆上刻着妖异的符文,绽放不详的紫光——这些布兰度一概不顾。
他只在意一件事。
这支箭刺穿了他的手背,而露在外面的只剩半支。
亦即,剩下的部分,深深地刺进了贞德的胸膛。
血液涌出,在静滞的世界中,少女茫然地眨了下眼。
布兰度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面倒映着一副鎏金的天空,没有飞驰的箭雨,没有厮杀的人群,只有两股凝如盘龙的烟柱,和一片片棉花糖般的白云。
就像是每一位,这个年龄的女孩,眼中应有的安宁景象。
随即,细密的汗水涌上她的额头,她的双唇一开一合,呻吟着痛苦的音节。
他来不及思考,贞德为什么突然能在停止的时间中行动,他竭力收拢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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