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他笑着问道:“我很好奇,让娜,她会怎么检验你的贞洁?”
贞德自然地说着:“当然是请德高望重的修女——”
她忽然住了口,扭回头来,微笑着注视布兰度。
新生的骑士团团长惊慌地摇头:“这都是因为诅咒的关系,绝对不是我想问才问的!”
34.贞德今天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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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的维纳河边,有一座营地正在醒来。
士兵们像是从蜂巢里涌出的工蜂一样,吵吵嚷嚷地挤进营前的空地,然后很快在军官们的掌控中沉默地排起队列,绕着营地跑起步来。
脚步声同维纳河的水声激荡着清晨,歌声随之而起。仿佛教堂里的唱诗班一样,孩子们集结在营地里,勉强整齐地唱着圣歌。当歌声终于协调起来的时候,一缕缕的炊烟也飘飘渺渺地直入云霄。
布兰度一手端着新鲜的甘蓝汤,一手捏着粗粝的黑面包,在营门口随意地和士兵们问好。
每天,最后回来的都是拉海尔,他当然不是像士兵们那样绕着营地跑了一圈就算结束,将军的锻炼时间开始得更早。布兰度想,大概他也是个时常看见凌晨四点希农城的男人。
不同于往日,拉海尔入营前朝布兰度多打了声招呼:
“女孩今天回来?”
布兰度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拉海尔就不去迎接了。”将军酷酷地扔下这一句,冲进了他的士兵中。
“就知道偷懒。”布兰度腹诽道。
当然,这个偷懒是要辩证地看的,如果让布兰度负责训练士兵,拉海尔去迎来送往,这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而如果反过来安排的话,双方都偷了懒,但工作的效率也能提升。
“哟,大人,您的今天又怎么安排的?”洛塞尔出没在他的视野里,布兰度急忙赶了上去。
贞德暂离的日子里,男爵的地位与日剧增。士兵们知道拉海尔是在战场上可以信赖的将军,布兰度是个经常有奇谋妙案的团长,但是能让这些稍显迟钝的人们心甘情愿地接受那两人指令的,还是靠着忠实可靠的老男爵。
男爵走到布兰度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让娜很快会到么?”
“我没有更新的消息,还是昨天那封信。”布兰度摇了摇头。
“那你先跟我来,老家伙们起的都很早。”男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好吧,如果贞德来了,她不用人迎接倒是也能进营。
布兰度无奈地说道:“这次又是谁?”
自从会见了国王,挂起圣女骑士团招牌之后,男爵偶尔会带着一些他的老朋友前来做客,试图劝诱他们家族的子弟加入这个新兴的骑士团,后者当然敬谢不敏,但是会礼貌性地向骑士团捐赠一笔钱粮。拉海尔对士兵们的训练计划正靠着这笔意外收获支撑着。
男爵顿了顿:“这次恐怕没钱可拿,还会分走我们该得的钱。”
布兰度点了点头:“明白了,布萨克元帅。”算算日子,国王发出了召集令到现在,这个手握千人的元帅也该到希农了。
老人在他头上劈了下手刀:“就不能让我把这个悬念留到最后么?”
他们走在路上,迎面撞上了一脸兴奋的另一位元帅。
吉尔·德·莱喊道:“嘿,布兰度,老安伯,你们一定要来看看这个,我按你们的意见回去改造的车垒!”
“等会,男孩。”男爵说道,“你不介意的话,我正好带布罗西也到你那里走走,他肯定对那些稀奇的玩意感兴趣。”
“当然,当然。”吉尔答道,“布萨克元帅也要来么?不如我和你们一起?”
迎接布萨克元帅的队伍就这样扩张了一倍,但布兰度和洛塞尔很快就会后悔这个决定。
“嘿安伯,我的老伙计。”老元帅下马先抱了男爵一下,如同一头巨熊抱着狐狸,“怎么你这把年纪了还在操劳啊。”
吉尔毫无恶意地说道:“这当然是因为老安伯的名字里没有【德】也没有【勒】。”
德、勒都是在贵族名字中强调血脉出身的用字,就像德国的【冯】,一听便贵不可言。大概1885年的法军听到对面的主帅叫【冯】子材的时候,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惊惧和敬意。
回到现在,吉尔的无心之语让空气骤冷了几分,男爵只能呵呵地笑了两声,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哪里,老金你不也还是在战场上奔波吗?”
吉尔继续说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他蠢到参加了里什蒙那个混蛋的叛乱……”
布兰度直接把年轻的元帅拖了下去,他的卫兵居然个个点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欢迎就这样一团和气地进行着。
布萨克元帅指着道路两旁的景观:“有一阵子没来希农了,这都是王太子的新政么?”
“首先,是国王陛下。”吉尔颔首道,“至于您看到的这些,都是我亲自手刃的一些违反军纪的士兵。”
他指了指挂在两边的头颅:“这边的比较新鲜,里面的可能败坏一些,不过,似乎周围的那些愚民还挺喜欢这个的,至少这样的话,那些小子就不敢去骚扰他们。”
“更里面的呢?”布萨克元帅朝远方一指,“你们连贵族都不放过?”
“好眼力。”吉尔称赞道,“那些是我和雅克下的手,一个月前我们处决了一批里通英国人的叛徒。”
老元帅哼了一声,不去理会得意的吉尔,而是转向另一边:“布兰度团长,如今你们要求的军纪都这么残忍么?这是哪个小女孩的异想天开?”
布兰度微笑道:“首先,我个人认为这该叫做严格。其次,这些军规不是由圣女大人提出的,而是吉尔元帅的主意。”
吉尔点了点头:“布兰度也帮了些小忙,但执行都是我在做,所以主要还是我的功劳。”
“时代变了,哈。”布萨克元帅转而朝男爵说,“我手下的小子们恐怕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不用急。”男爵不咸不淡地笑着,“老金,我们先去看看孩子们的其他成果。”
吉尔的试验场和他的军营都在城南的原野中,甫一进营,他就自顾自地打马上前,像是带着邻居孩子来家里参观玩具的男孩一样激动:“快,士兵们,把家伙组装出来!”
布兰度陪着老元帅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指着奔驰而来的三辆大车解说道:
“这是我们按照十字军的笔记复原出来的胡斯车垒,左面向敌的挡板完全能防住英国人的弓箭直射,顶棚也可以挡住抛射的力度。”
“用来……保护步兵?”老元帅点了点头,“是否奢侈了些?我看法斯托夫的那个车阵还不如你们这个,但他们的弓箭手躲在里面就厉害得很。我们没有那样的火力。”
布兰度摇头,敲了敲自己的铠甲:“英国人的弓是最便宜的单体弓,除了混在他们队伍中的精灵之外,普通的射击对骑士没有威胁,只要把步兵也装进车垒,英国那些苦练弓箭十几年的老兵就折了一半战斗力。”
“这生意做得。”布萨克元帅眼睛一亮,“一个车垒能装多少人?”
“六到八个,我们法兰西的马比胡斯派的要好,车倒是可以做得更大些,然后车垒的其他部分也能掩护徒步步兵,一个战斗单元大概是二十到三十个人。”
老元帅的眼睛眨了眨,屈伸了一番手指:“不够。”
布兰度赞同道:“所以我们要夺回奥尔良周边的森林,那边的伐木场出产优质的木材,等我们收复了那里,就有了和英国人堂堂一战的底气。”
老元帅偏回头,朝着跟在后面的男爵:“这孩子是你教出来的?”
男爵开怀地笑了笑:“我哪有那个荣幸。是他自己的想法。”
“可惜,”布兰度说道,“我们暂时没有胡斯教派那样的火枪和火炮,否则我们就能在火力上压倒英国人。”
布萨克元帅啧了一声:“早知道你们能弄出这种玩意,我逃出奥尔良的时候带几门炮就好了。”
“倒也不急于一时,我们想了个别的办法。”布兰度走上前,向吉尔喊道:“吉尔,试试库特纳战术!”
吉尔兴奋地吆喝了几声,三辆车垒便排成了紧密的阵型。
布兰度继续解释:“这个战术是杰士卡在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所用的,当时他面临着四倍的十字军,他赶来守护的城市又背叛了他,把他的军队全都关在城外,而他手上只有这些笨重的车垒……”
布萨克元帅朝男爵说道:“是我的话,我已经投降了。”
男爵呵呵地笑着:“我仍然把这当做一个故事看,但十字军是真的输得很惨。”
吉尔一声令下,马夫们策马扬鞭,三辆车垒就这样若即若离地飞驰了起来。
“杰士卡把火炮装在当先的车垒上,尽管一两炮就会让车垒倾覆,但它们为后面的车垒打开了缺口,有的装着即将点燃的火药,有的装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十字军的营垒根本挡不住这样多层级的冲击,这种决死的攻击就连两个世纪后的军队都难以抵挡。”
然后,布兰度说出了他今天最重要的一句话:
“法斯托夫的车阵也不能。”
一时无言,三人望着奔驰的战车,心中各有各的想法。
在布萨克元帅的眼中,战车的前方是法斯托夫曾使他无可奈何的车阵,战马在箭雨中开始减速,但身后巨大的车垒仍然裹挟着不可拦阻的威势冲入长戟兵之中,将英国人的阵线凿出一个个缺口。
布兰度则和男爵对视了一眼,各自唏嘘。
目前的战术,用来糊弄一下布萨克元帅是可以的,但既然法斯托夫也是此道高手,他就不可能摆出一个便于法军冲撞的车阵出来。
杰士卡此役是借着自山坡冲下的威势才击溃了十字军,随后更是打了一连串精妙无比的战斗才将敌人彻底击败。而男爵承认,不要说在世的法军将领了,就算是复起盖克兰、布锡考特于地下,也没法复制杰士卡的成功。
不过这总是个好的开始。布兰度又笑了起来,用欧陆风云的说法,之前的法军落后了敌人三四级的军科,研制出车垒之后,总算是追上去了两级。
而接下来,布萨克元帅离开了吉尔的营地,进入了圣女骑士团的驻地,这边的气象就更令他啧啧称奇了。
“那些妇人在做什么?把好好的布拆成那样?有的还用沸水煮?”老元帅问道。
“煮的
35.从球证到裁判全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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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醒醒。”男爵摇晃着他的肩膀,布兰度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
“抱歉,大人。”他小声说道,“你知道的,让娜一回来,我就没睡上几个好觉。”
男爵抽动了一下嘴角:“不管你陪她排练过多少次,毕竟到了现场,还是好好地看一看吧。”
“啊——”布兰度稍稍抻了下手,望向站在高台上的少女。
四周拥着的都是一脸狂热的民众,坐在贞德身前的则是一排贵不可言的贵族和教士。少女穿着素白色的长裙,正逐一地接受他们的质询。
对于那些质询,布兰度毫不担心。因为坐在主位上的热吕主教已经将所有的问题都提前透露了,贞德为此拉着布兰度对了几夜的台词,认真得像个初次被剧团选去当女主角的新人演员。
“……你是否主张神对你有特殊的庇佑?”一个黑衣的男人正严肃地问着。
而贞德对答如流:“若主已经赐给我的,我希望他继续赐给我,若主没有赐给我的,我企望他能垂怜于我。”*
布兰度点点头,光从围观的民众和乡绅脸上的兴奋劲,他就能感到贞德这几天的努力全没白费。
这个正在提问的男人是约兰德夫人的宗教顾问。贞德在半个月前折服了那位阿玛涅克党的领袖,或者说约兰德夫人接过了国王递过来的台阶,法国的两支残余势力终于完成了合流。约兰德夫人在出资助饷的同时,也派了这位先生过来,为她打探一下如今的宫廷形势。
“我的问题结束了。”黑衣的里夏尔神父点点头,一丝不苟地坐回椅子上。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德高望重的老主教站了起来,走向台前。
布兰度环视着四周的人们,这会场正是为你们而设的呀,他笑着和人们一起鼓掌。
此时坐在台上的人们,不外乎主战派、唯王命是从的应声虫,以及热吕主教和里夏尔神父了,从球证到裁判全是自己人,结果还会有疑问么?
贞德的训练不是为了应付他们的质询,而是为了表现出最强的感染力,让这些希农城里的有产者们再次慷慨解囊。
“我,始终坚信,”热吕主教说道,“天国之主会拯救我们。”*
老主教的声音暖洋洋的,每一个沐浴着阳光的人都能听到他简朴而厚重的语句。
“他会惩罚做出暴行的人,他会惩罚举起恶毒弓箭的人。他已将他的声音送到了我们面前,命我们祝福国王查理,命我们以他的名去割除世间的毒麦,上帝保佑法兰西!”
民众的欢呼声达到了最高潮。
“一个字也没提到让娜啊。”布兰度小声说道。
“呵呵,热吕也是很顽固的,我的面子恐怕还不够,要是元帅可能有希望吧。”男爵尴尬地笑了两声,“做好准备,快到你了。”
在万众的瞩目之中,国王挽着王后登上了台,而大团长布兰度则匆匆地从后方绕了上去。
贞德捧着连鞘的咎瓦尤斯,在国王面前单膝跪下:
“陛下,荣耀的法兰西之王,我将神赐给我的圣剑和我的忠诚一并献与您。”
国王亲自接过宝剑,一把抽出,剑身流光璀璨,宛如拔出了一道彩虹,无数的惊叹在四周响起。
然后他将这道彩虹搭在贞德肩头:
“让娜,神圣而纯洁的少女,我将这把剑重新赐予你,命你为法兰西带回胜利。”
随后登场的是布兰度,作为圣女的随从,他负责接过剑让圣女腾出手。
然后王后玛丽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卷旗帜,交到贞德手中,贞德举起旗杆,长长的旗帜便在风中飘扬起来。
一面是两位天使聆听主的旨意,一面是刀剑和盾牌的交叠,旗帜的基底是白底的金鸢尾花。
贞德和王后都望着那面旗,似乎失神了片刻。
等到结束了旗帜的展示,布兰度私下朝贞德咬着耳朵:
“怎么了让娜,对这旗子不满意?你不是说了:要有天使要有主,要有刀剑要有盾,要有棱角要有花——这不是都在上面了吗?”
少女犹豫地说道:“那天晚上我很无聊……”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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