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还填非常简单 第501章

作者:苹果味咖啡

淮眸子里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民怨之毒在她的脖颈上如同紫黑色的经络,她早已熟悉了和这些痛苦相伴:“倘若半个时辰之内,他不能回来,便不用再等了,我们一家三口好久没出门远游了,此次便一同去看看吧。”

龙君温柔一笑:“都依你。”

他伸出手,将妻女拥入怀中。

这对夫妇已萌有死志,不论如何,不愿再继续拖累女儿的终生了。

……

淮水,龟山。

在这座大山之下,有一座破损的古老龙宫,以寻常方式是无法进入这座山的最底层,必须通过特殊的路径才能穿过神秘,抵达亘古久远的地方。

在这里有一座巨大的水下宫殿建筑,可它早已荒芜破败,长着水草,一道道巨大的锁链横贯宫殿,将它吊在深深的水潭之中,而这些锁链全部都汇聚到了一处地方,一个中心。

铁索缠绕束缚着一道身影,它低垂着脑袋,仿佛在打瞌睡,虚幻的身形如同泡影,似幻似灭。

它不是真实存在的形体,而是被留在这里的一个梦境,一道执念。

它坐在这里,沉浸在梦中。

它曾经坐拥天下四渎之一,自桐柏山起,连通云梦泽之水,贯通湘水,东出东海。

浩瀚大地上,江水肆意奔流,奔流到海,所过之处都是它的领土,是它的属下之民。

它支配着山精野怪,它自称为王,它是淮水的君主,它是天生的神祗。

哐啷啷……铁索传来少许的声响。

低垂着脑袋的身影抬起头来,幽邃漆黑的宫殿里亮起金色的光芒,冰冷的金光源自于它的双瞳。

它从梦中醒来。

视线看向正前方,倒映在它金色的眼睛里的,是一道有些纤细甚至薄弱的人影。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一个像样的。”

手脚被铁链束缚着的淮水君主发出轻哼的笑声。

白维凝视着它,感受到亘古久远的,那是人神并存的年代中早已被埋葬的久远神秘。

白头青身,火眼金睛,金目雪牙,风雷齐作。

淮涡水君,无支祁。

它也是西游记中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原型,外号水猴子。

作为淮水君主,在神话时代中兴风作浪,在大禹治水的过程中被击败,被镇压,封锁于龟山底部,一镇就是几千年的时间。

可它终究还是逃了出去,留在这里的不是无支祁,而是它的一道念想,亦或者是镇压了几千年后,留下的执念本身,这种远古的天生神祗怀有的神秘和力量过于强大,它留下的执念都散发着令人惊恐的气息,或许是无支祁的恶趣味,它将淮涡水君的大部分都留在了这道执念之中,唯有化解执念的虚影,才能取走它留下的权柄。

白维是从朝露的白泽传承中得知了关于无支祁的全部信息,于是他来此,正是要拿走这道权柄。

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去淮肯定尝试过,或许龙君也尝试过,但都失败了。

“能把东西直接给我?”白维平静的问。

“想要,自己来拿。”猴子咧开嘴,哈哈大笑,如风雷炸响。

“好,那我就自己来拿。”白维往前一步,顿时感受到了水压在增强。

无支祁被锁着身体,根本挣脱不出去,但在这类,它依旧有着对水系的绝对掌控力,流水就是它的力量之源,只要动一动念头,水精便会听它号令。

仅仅走出五步,白维就逐渐感到寸步难行。

“要放弃现在还来得及,趁早啊。”无支祁咧嘴一笑。

“放弃?”白维抬起手按着面具:“水猴子,你怕是忘记了当年……是谁将你锁在这儿的了!”

无支祁听到这话,面露不愉,它过去也是祸神,脾气一点都不好,被当面揭开黑历史,更是怒火上涌。

冷哼一声,水精涡兵朝着白维所在的位置席卷积压而来,如同数百万吨海水铺天盖地,它能轻易碾碎一座泰坦尼克号级别的超级巨轮。

可骤然之间,流水停滞,水精消散。

白维睁开眼睛,面相上的青铜面具缓缓蜕变,如同消融般化作泡影消散而去,露出了始终藏匿在面容下方的那张脸,它看上去和白维自己一般无二,却更加威严,更加俊朗,丰神如玉。

无支祁见到这张面孔,霍然起身,铁链拉扯,水下宫殿轰鸣大作,它咬牙切齿,它欣喜若狂:“是你!”

白维回道:“是我。”

四相傀儡,应龙相。

大禹治理淮水,靠的并不单单是自己的力量,大禹也是王,不会轻易的自己上战场,实际上降服了无支祁的是来自西昆仑的武神,应龙庚辰!

庚辰为黄帝手下大将,杀夸父,斩蚩尤,又助大禹治水,降无支祁……所以四相傀儡其中两相是夸父相、蚩尤相,然而这些其实都是假象,是为了掩盖四相傀儡的最后一相——应龙相!

当傀儡摘下了青铜面具,完全显露自身本相之时,庚辰重现于世。

应龙击败无支祁,这是天数,也是既定。

这件事只有白维能办成,他来取走无支祁留下的权柄,顺理成章。

亦或者,这本就是他应该要做的事。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定数,他来到淮水,并不是一种巧合,而是一种必然。

不论他有没有遇到薛寒泪,都会来到这里,最终都会在这个地方,和无支祁重逢。

百世的一生。

旧人旧事旧风景,有始亦有终。

白维有着些许感慨,即便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只水猴子,可它的反应之强烈,已经证明了,青铜面具下的应龙庚辰正是某一世的自己。

无支祁双臂紧绷,铁索拉扯,它咆哮着:“庚辰!与我一战!”

白维道:“好啊,如你所愿,若是我赢了,就把它给我!”

水猴子咧嘴大笑,执念、虚幻、梦境、泡影,在它眼中一闪而逝。

它狂暴的掀起无穷气力,凝聚淮水化作一把水棍,高高举起,对着应龙狠狠砸落。

“呔!吃俺一棍!”

地动山摇。

……

一刻钟后。

白维垂下手:“一百九十七……没力气了?还是被封了几千年,就砸这么几棍子就足够消火?”

“滚蛋!”水猴子龇牙咧嘴的骂道:“别以为俺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是庚辰!”

“我是。”白维说:“也不是。”

“哼,我懒得跟你计较什么轮回转世,管你是不是,砸了这么多棍子,我念头通达了。”水猴子手里提着万钧水棍,嘴里说着念头通达,但还是在循着机会打算给他一棍子。

“闹够了就退吧。”白维说道:“我还在赶时间,反正你本体早已溜出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道梦境,或许他已经不在此界,你还要留在这儿做什么。”

“昂?”水猴子咧嘴:“你在催,我可就不走了。”

白维说:“淮水变成长江支流这么多年,你出不去,但多少心底该有数。”

无支祁默然片刻:“你要巡江。”

“前因后果……”白维正要解释。

“拿去吧。”无支祁松开手,水棍消散,猴子咧嘴露出白牙,金色的眼瞳闪烁着冷光:“淮水沉积几百年,是该复归东海了。”

它倒是意外的通情达理,白维伸出手,然后被猴子抓着手掌。

“庚辰。”无支祁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不在此地:“权柄可给你,事情可给我办的漂亮点……否则老子淮涡水君可丢不起这个脸。”

白维只问:“你喜欢看血流成河吗?”

无支祁听到这话,肆意大笑:“哈哈哈哈哈,好,且让我随你一观!”

淮涡水君的身影渐渐淡去,泡影归于泡影,幻梦归于幻梦,它或许是舍不得自己的淮水,所以离开后,还留下一道执念留在这里。

它消散了,留在白维手里的是一张古朴的青铜面具,又是一张面具,或者说,是面相,这是无支祁留下的权柄,它看上去如同猿猴,白牙青毛。

白维将面具扣在了四相傀儡的脸上,它没有任何阻碍的融入其中,傀儡覆盖假面,四相傀儡再多一相。

水君相。

眼瞳变成了金色,不同于黄金权能的金色,这种金色苍茫而古老,是神力浸染,是水君神格的残留。

傀儡最外侧的衣物亦发生变化,变成了青白相间的长袍,流水构成长袖,无冠冕而自威严。

“走吧。”

“去东海!”

白维对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说着话,没有人能够听见。

唯有沉寂几千年之久的淮水涡兵水精都在听着候着。

继而,开始暴动。

——尊水君之令!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大河之水天上来

“时间快到了,他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薛正礼谈不上失望或者惋惜,他也曾经直面过淮涡水君的泡影,早已知晓无能为力。

薛寒泪默不作声,又倏然站起:“还是我……”

“你不能回去。”薛正礼严肃道:“寒泪,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共同进退,没有跨不过的门槛。”

淮嗓音轻和:“一起去吧,天宫也罢,地狱也好。”

夫妇携手一笑,已有决断。

薛寒泪咬着牙齿,骂道:“姓白的,你行不行啊,再等下去,我可真就全家升天了……”

“那必须得行。”

一滴水轻轻点在薛寒泪的眉心上,然后绽放开,像是一个暴栗。

薛寒泪脑袋后仰倒在母亲怀里,她捂着额头,瞪大眼睛,惊喜多于错愕。

淮轻轻托着女儿肩膀,她看向来者,石室内,有一双金色的眼睛静默着俯瞰世间。

淮水女神天地孕育,而无支祁作为淮水君主,几乎就是她的顶头上司。

在窥见那副面具的刹那,淮便感受到了一种高山仰止的尊贵和同根同源的古老。

“你,成功了……”淮呢喃道:“可,你是如何做到的?”

白维走出石室,平静道:“这也并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淮涡水君就在这里。”

淮没有再问,而是微微欠身,她也是水中女神,是水君的下属,不敢高声语。

薛正礼回过神,问:“你取得了水君留下的权柄,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东巡。”白维说:“然后入海。”

“现在?”

“现在。”

薛正礼苦笑道:“黄河数次夺淮入海,导致大量泥沙淤积入海口,之后黄河改道回了原道,可淤积的河道已经无法使用,如今的淮河早已没了入海口,目前即便是入海,也是靠着人工河,挖出来的一条入海灌溉渠。”

白维道:“泥沙也只是泥沙,原本的古代河道还是在的,既然如此,就有办法过去。”

薛正礼问:“什么办法?”

白维道出一字真言:“莽。”

龙君:“……”

薛正礼又说:“你如果要走古道,其中一些部分已经成了村镇、农田甚至城市。”

白维早有考量:“比起洪泽泛滥,淮水改道入海这件事,带来的利益更大,这意味着能多出一个入海港口,原本下游堆砌的大量泥沙就意味着它本来就不太适合做城市,况且我记得绝大部分的淮水古道都保留着,因为淮水河道很深,两侧甚至连堤坝都不用修筑。”

“的确可能影响民生,但这不是还有你吗?”

“有淮伯母帮我进行控制淮水留意四周,防止它进一步泛滥。”

“龙君你去前方替我开路,叫出途经各处的地祗,让他们出点力气,疏散居民,保留河道!”

说到这里,白维也烦了……此时他的本体正在和黑龙拼命,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口舌,一心二用本就不容易,另一边更是在刀尖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