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者：谁都想破我的壁 第173章

她发现自己脸上扣着一个面罩，这个面罩给她输送着清晰的空气，但也是她感觉无比的拘束。

绫茉莉想起身拿下脸上的面罩，可随后她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她被限制在了一个很小的空间里。

她脚踩着空间的一端，头顶着空间的另一端，高高的胸脯抵着上端让她呼吸有些憋闷，手脚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住，挣扎时有被勒住的感觉。

脖颈也是。

“你醒了。”

一个声音突兀的在绫茉莉耳畔响起。

“谁？是谁在说话？”绫茉莉问。

那个声音解释道，“这里是泰勒系位于木星的八号实验所，专门用于研究人类思维转移的地方，而我是这个实验所的所长。”

一个被判死刑的人，被掉包送往泰勒系的一处实验所，而这处实验所还专门研究与人类生物性直接关联的技术。

绫茉莉只是简单的思索一下后便明白过来。

“……我成了你们的试验品？”

“你很聪明，这么快就理清楚了其中的因果。”

所长是个很开朗的人，轻松的语气与绫茉莉的敌意、警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长解释道，“人类思维转移的数据虽然已经被开发出来，可这项技术还远远不够成熟，八号实验室主要的职能是收集足够的人类思维转移数据，让人类思维转移的技术尽快成熟化，用以满足人类文明的各项大型计划。”

一项技术的开发，并不等同于这项技术直接就会被开发者最高效率的利用，核反应堆、喷气式引擎、内燃机、蒸汽机等等，都是在后期不断优化下才有如此的高效。

现在的思维转移技术也是如此，这种技术有一定的失败概率，八号实验所的任务是不断收集各种思维转移过程中的物理参数，让思维转移技术尽快成熟应用。

“所以，你们就想着用犯人来做实验？”绫茉莉问。

所长理所当然的回答，“人类要和时间赛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死刑犯本来就要死，我们的干预只是让你们这些人晚一点死。”

死刑犯哪来的什么人权，在非常时期，自然是要被发挥掉最后一点余热。

沉默了一会，绫茉莉才又问。

“我会被怎么样？”

绫茉莉没有抱有任何侥幸心态，她所犯下的罪行，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因为她要谋杀整个太阳系的人类。

她不认为，泰勒系的八号实验所会大发慈悲的这样放过她。

“额……情况不会比死刑更糟，按照基本流程，你会被以尚不确定安全性的方式思维转移到微观载体内，完成微观化，确认这种思维转移方式的安全性后，再把你转回自己的大脑，知道你在一次不确定安全性的思维转移时丧命，这才算结束。”

所长解释了绫茉莉将要面对的事情，他鼓励道，“不过别灰心，绫茉莉，你如果运气够好的话，没准可以活到所有实验项目结束，相比起死刑的必死无疑，我们八号实验室这里起码还有让你活命的一线生机。”

绫茉莉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平静的反问，“在我之前的其他人呢？”

“他们运气不够好。”

……

木星轨道，泰勒系总部，戴维斯正与其他人召开研讨会议没有参加。

“个人意志与量子态的关联性？这八号实验所不好好搞实验数据的收集，怎么送来这样一个玄学的东西？”

戴维斯看着手里从八号实验所从来的研究报告，不理解的看向身边的人。

叼着烟斗的丁仪，解释道，“其实这里面还是有一定的客观性，思维顽固者的思维框架，要比思维灵活者的思维框架更趋向于稳定，简单形容的话，就是一个是脱水结成块的泥，另一个是泡水松软的泥。”

对于丁仪的这种说法，戴维斯完全不能接受，他反问，“按照这种逻辑推演，如果一个人类被宏电子量子化，变成了一团概率云，岂不是能凭借着改变自己意志坚定程度，实现对自身概率的干涉？”

丁仪没有答话，对于宏原子的研究，他的确是人类科研领域的泰山北斗，可在大自然面前，他只不过是一只草履虫，所以尚未有足够数据验证的事情，他不会妄下定论，最多只是给个猜想。

丁仪用自己的烟斗在桌子上敲了敲，抖出烟灰，向戴维斯提议道，“还是这份报告送到小刘那边吧，他们三号实验所负责不存在计划的人类量子化研究，没准能给他们的研究带来一点启发，在所有研究里面唯有量子化的研究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戴维斯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原子化方面呢？有取得进展吗？”戴维斯询问情况。

原子化就是更进一步的微观化研究，然而，由于对夸克粒子的了解不足，利用夸克改造原子核成一台量子计算机，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了解原子化研究难度的核心成员道，“这太难了，人类在夸克领域的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长久以来，智子封锁干扰我们的微观探索，夸克层面的粒子研究，我们根本没法取得什么新的进展。”

他身边的另一名核心成员，尝试性的表述出自己的一个大胆的想法。

“三体会抽调大量的智子用于三体舰队的逃亡，这是泰勒先生传达的信息，如今太阳系内即便还存在着智子，数量也不会很多，我们可以靠着距离和数量取胜。”

利用宇宙射线和靶物，在太空环境里组成简易的粒子观测环境，这种粒子观测环境不需要消耗太大，构成时间短且经济。

这名核心成员的想法是把这种粒子观测环境布置在太阳系的边缘，利用智子数量现在稀少的情况，向微观发起探索。

然而，这样想法的提出，并没有受到会议众人的认可。

“用古代那种利用宇宙射线观测粒子的土办法？算了吧，智子只需要干扰一部分的物理参数，微观的研究就进行不下去了。”

提议者道，“可以忽略掉少数的不同的参数，因为智子的数量这时必然很少，所以少量的差值参数，必然等同于被智子干扰……”

戴维斯想都没想直接打断，“不行，这种缺乏严谨性的做法所总结出来的理论，很容易出现大的问题，数学演算上，一个数字的变动都意味着整条推导的公式会出现问题。”

“关于原子化这件事，那些微观电子人类有接手的意向。”一名核心成员道。

戴维斯疑惑的看向那名核心成员，奇怪道，“他们？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粒子加速器，能怎么做？”

那名汇报的核心成员寻思了一下，回答“至少他们观察夸克要比我们方便很多，我们需要借助传感器间接了解夸克粒子，而他们只需要一台微观显微镜。”

第291章 伊迪丝放弃了思考

会议进行到一半，戴维斯他们关于科研上的事情，基本都讨论完了，改换成商议太阳升天计划方面的问题。

“现在国际上，对于到底要不要炸了太阳，还是争吵得很厉害，站在我们这边的只有那些欺骗派的支持者。”一名泰勒系核心成员不满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意外会这样，各自的计划都不一样，计划彼此冲突，自然就不能再是一条心。

一名核心成员道，“这也难怪，掩体计划的支持者，对于太阳是否会爆炸，根本漠不关心，出逃派的方舟、移动都市群两项计划的支持者，都达不到光速航行，我们在他们和太阳系拉开足够距离前引爆太阳，对他们来讲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也就只有欺骗派因为计划与我们重合，所以和我们抱有同一想法，按照现在的舆论趋势，我们要想炸了太阳，恐怕需要等到出逃派彻底远离太阳系。”

太阳一旦发生爆炸，必然释放出大量接近光速运动的恒星物质和以光速运动的伽马射线，以行星作为掩体，防御下来自然不算太困难，可就凭飞船、太空都市上那层连行星地层结构千分之一都不到的厚度，想防御下太阳爆炸的威力，就必须跑得足够远，用距离稀释太阳爆炸的威力。

可这样一来，太阳升天计划就必须要推迟了。

戴维斯担忧道，“方舟计划倒还好，航速可以达到光速的百分之八十五，还能带走所有人，可移动都市群计划的那些支持者，他们的航速最高航速只能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要耗费十年的时间才能跑到一光年，更别说还要考虑加速的时间。”

一名泰勒系核心成员表达自己的想法，“那些抗拒微观化的人，必须受到严厉打压，移动都市群计划的实行，对泰勒先生提出的太阳升天计划构成严重阻碍。”

“而掩体计划的推行，意味着欺骗派的文明欺诈计划变得没有意义，一旦有足够细心的猎人发现太阳系里还存在着打击后的漏网之鱼，第二次打击必然会再次降临。”

戴维斯摇摇头，“太激进了，不稳定的环境，越激进越麻烦，一旦出现问题，只会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提议的那名核心成员反驳道，“放任那些抗拒微观化的人存在，也同样是在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戴维斯想了想，最终没有认同那名核心成员的想法。

“再等等，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程度，那些人之所以抗拒微观化，无非是因为他们担心思维转移技术的不成熟会害死自己和家人，我们一边在舆论层面轻度打压这批人，一边再尽快完成思维转移技术，让微观化的成功率达到百分之百，他们自然不会再那么抗拒。”戴维斯道。

……

整个太阳系的人类，从上到下都是处在忙碌与焦躁中，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所支持的计划，是不是真的有用，人类对黑森打击了解的太少，导致所有人心里都没底。

要说心态最放松的人，就数拉着伊迪丝、凉宫到地球度假的林枫了。

林枫他们来到罗辑久居的那座海岛上度假，罗辑一家已经搬走，岛上就只有他们三人，蓝色的天空和海，海风吹拂着椰树的宽大的枝叶随风摇摆，树荫在绵软的白沙滩上晃动，翻卷的浪花一波接着一波。

宇宙里可没有这些东西，林枫很清楚这些，所以要抓紧时间享受一下。

三人在海边嬉闹累了，坐在一棵椰树的树荫里，捧着椰子喝着，享受这片刻没有纷争的宁静。

伊迪丝抬头看着蔚蓝的苍穹，忽然伤感地惆怅道，“问题还是那个问题，这么多年过去都没变过，人类和三体根本没必要争，无非就是互相不信任的问题。”

“现在都要迎来毁灭了，连生存都构成了困难，还有什么不值得信任彼此的呢？”

“凉宫小姐……”

凉宫微微一笑，“叫我凉宫就可以了，伊迪丝，家人之间不需要那么疏远。”

“是啊，伊迪丝，放下当年pdc交给你的工作，私底下叫我名字就行。”林枫道。

伊迪丝微微一怔，宽慰的笑起来。

“……我知道了。”

“我想问，三体世界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心理变化？”

看着凉宫，伊迪丝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凉宫解释道，“因为学习人类的思维，三体人的思维是透明的，对于人类的计谋，在接触以前完全的不了解，直到后来从eto的初代实际领袖伊文思那里，三体人才逐渐了解计谋、欺骗是什么，也是从那时候还是，逐渐了解黑暗森林法则。”

“后来人类的行动，尤其是面壁计划各个面壁者的欺骗行为，更是加深了三体世界对人类这个物种的不信任，三体人眼里看到的人类，就像人类眼中的蛇，纵然人类体型大于蛇数倍，也知道自己借助工具，可以大概率的将蛇击杀或者控制，但也还是不会刻意去的接近蛇。”

伊迪丝很疑惑的反问，“那凉宫你为什么不害怕我们呢？”

如果说，三体人眼里，人类是危险的蛇，那凉宫岂不是每天都生活在蛇窟里？为什么凉宫还能睡得着？

凉宫不以为然的回答，“人类社会里也不缺乏和野生蛇近距离接触的生物学者，绝对的隔阂是不存在的，总有人可以克服恐惧，人类社会不还有舞蛇人这样的职业？”

伊迪丝大致理解了凉宫的情况，可她还有一点不能理解，她想起昨夜的事情，俏脸红颜起来，有些尴尬的问，“但你的审美应该还是三体人吧？泰勒……嗯，枫在你眼里，应该属于‘丑’的类型吧？”

“为什么这样觉得？人类不也会觉得猫、狗、熊猫很可爱吗？有些人还会觉得，凶神恶煞的恐龙很帅。”少女眨巴着眼睛，奇怪看着伊迪丝。

伊迪丝面色呆滞，按照凉宫的说法，人类在她眼里就像是恐龙给恐龙爱好者那样，是一种很帅的感觉。

那么岂不是……

“……算了，我不深究了。”

伊迪丝放弃了思考。

第292章 枫.泰勒的用意

三体星系，三体母星，这是一个恒纪元，可恒纪元的美好，却没有给予母星上的三体5799号监听员更多的喜悦，他留下的是充满忧愁的哀叹。

监听员看着远隔他四光年外的那个世界，那个如梦似幻的美丽世界将要走到尽头，一如他所置身的世界，没有幸存者，猎人会杀了所有人。

通过智子看着蔚蓝的苍穹、银白的沙滩，还有1314手里拿着的那种大果子。

人类和三体，为什么非要彼此杀了对方？

前来视察的监察员打断了5799的思考，“你在做什么？现在不同于以前，单个智子需要干扰的对象更多了。”

如果是以前，5799或许不会有任何逾越的行为，因为监察员是他的上级。

可如今不一样，眼看着猎人的毁灭将要来临，5799不想再满脑子都想着竞争的事情，只想欣赏四光年外那个世界的美好。

死亡即将来临时，还要费脑子思考怎么和别人竞争，这不是很悲哀？

关键是，如今对方已经威胁不到他们了，大家都在积极的逃命，这让智子的封锁变得很没有意义。

5799反感的看着检察官质问道，“我们这些被抛弃的人会死，为什么就不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做一点自己想做，看一点自己想看的事情？”

“地球的蓝天、白云、花草树木、鸟语花香，那如梦幻般的世界如此美好，我接触不到那边，难道多看一眼也不行吗？况且太阳系也要毁灭了，那边的世界对逃亡中的三体舰队已经构不成威胁。”

5799的话，没有让检察官有所意动，检察官正是因为思想坚定，才会被配置到这个岗位上。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任务。”

检察官回答，他言语停顿一下，提醒5799道，“违抗命令是有罪的，你现在做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看见，给你点时间冷静一下，别做傻事。”

三体世界只有‘有罪’和‘无罪’两种司法判定，‘有罪’就会被烧死，‘无罪’则没有事情。

接受指派任务却又违抗命令，这是失职，失职基本能被认定为‘有罪’。

“这份工作我做不下去了，再继续压抑下去我肯定会精神崩溃，你尽快重新安排别人来做吧。”

如此答复检察官，5799重新回到自己岗位上。

可检察官接下来答复的信息，有些出乎5799的预料。

“地球的事情，你想看就看吧，但必须是以不影响工作任务作为前提，否则将认定为有罪。”

5799很是意外道，“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

“重新找一个，很快也会选择离开。”检察官无奈地解释，转身离开。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5799除了看一眼枫.泰勒在搞什么幺蛾子，剩下的时间就是通过智子观察着地球上的美丽景观。

时间久了，5799心里不免升起一个疑问，为什么枫.泰勒要挑在这样一个太阳系即将迎来毁灭的时间点前往地球？

留在泰勒系的总部，可以在打击到来前迅速的登上逃亡飞船，向宇宙深处逃亡，这明明更加的安全。

这样的疑问，一直持续到5799与另一名负责木星附近加速器干扰的监听员6008的沟通后，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