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治亚
“哈？”
白起有些无法理解地挑起眉头。
“如果真是如此，她无法原谅的对象难道不该是本将吗？”
不同于淩翎一直认为沫漓还这么小、肯定没人会这么丧心病狂地看上一个小姑娘，白起深刻了解沫漓的美好以及沫漓身上的吸引力非同一般，所以她直接将沫漓看做任何人都想要争夺一番的至宝——从随云出现的一开始，白起便已经从随云一系列的举动之中看出她对沫漓有些不可告人的想法，所以那一天才会故意说出那种话语刺激随云、让随云知难而退，不要妄图和她抢夺沫漓。
而事后从淩翎口中得知帮助千羽国的术士正是随云本人，白起也隐约明白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吧。
只是不曾想随云异想天开想要刺杀淩翎。
注意到白起没有因为镜现在带着沫漓过来而在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之色、似乎早就知道沫漓会来到这里一样，让随云更加确定这一场陷阱不只是为了抓住自己，更是为了让她与沫漓再一次碰面。
心中更加无奈。
听闻白起不理解的话语，便随意回应一声。
“白将军，在下确实不喜欢你，不过你对沫漓的好在下都看在眼里，如果沫漓愿意和你在一起，在下无话可说——如此一心一意只为沫漓的你，在下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立场无法原谅你呢？”
“那……”
白起微微一愣，没想到随云如此光明坦荡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与此同时也更加无法理解随云要干什么。
“我所不能原谅的人正是淩翎！”
随云倏地抬起眼眸。
不在意白起一脸困惑的模样，直接看向处事不惊的淩翎。
“我始终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淩翎将沫漓当成物件一样随意交给别人支配！而且对方竟然还是被所有人称之为凶神的白起！”幸好白起是真心实意地心悦沫漓，愿意为沫漓奉上所有的一切，可是如果白起是一个喜欢虐杀儿童的家伙该怎么办？在世人皆知白起已经杀人杀得有些疯魔起来的情况之下仍然将沫漓送给白起，淩翎可曾想过暴戾恣睢的白起会对沫漓做出什么事情？有想过最糟糕的结果吗？每一次想起淩翎亲自赐予沫漓公主之名、而世间都在称赞淩翎收养一个身体有缺陷的可怜弃女作为妹妹实乃大仁大义，随云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冷笑起来。
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在弥补沫漓而已不是么？
因为将无法反抗的沫漓赐给喜怒无常、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暴起杀人的白起，于心不安，所以才赐下公主之名作为安抚。
呵。
实乃可笑至极。
无知的世人都在传颂作为君主的淩翎有多么仁厚爱民而后又因为淩翎对沫漓的各种关怀赏赐而赞美淩翎有多么疼爱安平公主，可是又有谁知道为了让自己夺得天下，亲手将疼爱无比的安平公主赐给了凶神白起？
这是疼爱妹妹？
不！
这只是在利用疼爱妹妹的名义让自己从负罪感之中获得解脱罢了！
无法原谅——
一想到自己如此珍视的沫漓竟然被淩翎当作物品来交易，随云便觉得一阵气火攻心，怎么可以原谅？明明她连碰沫漓一下都舍不得、深怕自己会玷污沫漓，却不料淩翎是如此毫不在意地当成可以随便牺牲的东西。
她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紧紧地拽着拳头，胸口内奔腾的情感让随云无处宣泄，硬是从淩翎的脸上看出面目可憎的感觉。
忽的。
一个小小的身体轻轻地将她抱住。
似乎想要用自己并不大的身躯尽可能地在温暖她的心一样。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让随云如此眷恋不舍而又如此怀念无比的清香，于是愣愣地低头垂下眼眸，便径直看到自己推着轮椅过来的沫漓，小小的黑色脑袋就这么埋在她的腹部，像一只贪恋人类温暖的小奶猫——随云有些发傻的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不仅无法想象本该永远无法行动的沫漓现在已经痊愈得可以做出这些动作，更是无法想象沫漓竟然会主动抱住自己。
这是她日日夜夜想要拥抱却又抱不住的人啊……
心中犹豫几番。
悬挂在半空的右手举起又收回
最终还是没有控制自己，伸手轻轻地搭在沫漓的脑袋之上，顺着柔软顺滑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不含杂质并且单纯温暖的怀抱虽然径直温暖了随云的身体，但无形之间却让随云的心更加疼痛起来。
这不是她所期待的拥抱啊……
不。
是她不该贪心这么多。
“沫漓……”
千言万语似乎要在这一瞬间全部脱口而出，然而直到最后随云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幽幽地化为这一声充满复杂的叫唤，透露在黑色面具之外的琥珀色眼眸如沫漓记忆之中一样温柔而又缱绻……届时才注意到沫漓从怀里掏出一个模样有些奇怪的羊皮卷，随云原本正在轻轻抚动发丝的手掌微微愣住，神色也跟着一起僵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沫漓竟然还留着这个小玩意。
呵……
随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一阵暖烘烘的热流从心底升起，无形之间渐渐融化掉了正在抽疼的心脏。
「不是这样的」
羊皮卷如初见时一样迎着沫漓的心声无声无息地浮现出黑色字体。
「陛下虽然说是把我许配给白起」
「但她也有要求」
「白起必须现得到我的同意」
看着羊皮卷上面一句一断的话语，随云轻轻敛下眼眸，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些魔怔了，也知道自己执意如此实在是愚蠢可笑至极，可是她就是无法原谅，要不然如今也不会演变成这种进退维谷的地步——然而现在看着沫漓面无表情却不掩其中温柔之意的面容，随云忽然之间竟是感觉一切都无所谓了，明明之前是那么得无法原谅、恨不得将淩翎拆骨扒皮才好，但现在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无法原谅的心情。
重新抬起眼眸，随云静静地望向正在滴溜溜看着自己的沫漓，终于发现心态忽然发生改变的缘由。
因为——
此时沫漓的眼睛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存在不是么？
已经足够了。
这就是当初她最为希望的事情不是么？
让沫漓只看得到自己一人……
「所以」
「回来这里吧」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原本转好的心情却在羊皮卷上面浮现出最后一段话之后彻底瓦解干净，刹那间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罢了……
这份心意还是沉回海底为好……
“如果这是你的期望，我愿意如此。”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闭上眼睛，任由沫漓一双小小的手伸上来将自己脸上戴着的黑色面具忽的摘下。
睁开眼睛。
她还是原来的随云。
第二卷 战乱世界 : 后记、平定之后（上）
随云忽然倒戈。
而御驾亲征的赵羽却是对此一无所知，在随云与淩翎商议如何快速破城之时，他还在美滋滋地做着美人在怀的美梦。
最后结局如何当然可想而知。
没有神通广大的随云耗费心血利用术法阻止白起、甚至还反过来帮助白起进攻洛夕城，第二日，势如破竹的白起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径直破城而入！趁着众人反应过来之前直接雷厉风行地一举拿下一脸不敢置信的赵羽！
看着跟在白起身后进来、不再戴着黑色面具而是坦坦荡荡露出真容的随云，赵羽实在没有办法理解。
大声质问为什么！
随云不是有最想要的东西么？
而这一样东西是淩翎绝对给不了的！所以才会选择千羽国！甚至为了自己最后可以获得那样东西，随云都愿意答应他趁人之危提出的逾礼要求、只求他可以御驾亲征振奋士气！亦或者说……随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助他？混沌的大脑忽然意识到这个可能性，赵羽不禁极其狰狞地瞪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随云，可是又感觉这种手段实在大费周章，明明随云还有许多更好的方法能帮助凤翎国，为何要自损名声成为背信弃义之徒？
不等充满困惑不解的赵羽嘶吼随云为什么要这么做，白起已经嫌他叽叽喳喳太聒噪，直接一拳下去将他打晕再说。
他能不能理解随云的目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下大势已定。
位于千羽国皇城的俞谨言听闻前去洛夕城御驾亲征的赵羽被白起所擒、本该是国师的随云却反过来帮助凤翎国，一时之间不免哀恸万分，默默低眸垂泪，直道千羽国气数已尽，他还能做什么？
赵羽一直寻欢作乐、自诩年轻力壮根本不用担心后事，更何况提前设立储君恐有变数，于是从未想过要设立一个储君。
明明夜夜笙歌。
然而不知为何膝下子嗣却并不多。
仅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幼子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而幼子登基又则能轻易服众？即便有俞谨言在鼎力扶持也无可奈何，诺大的千羽国不过顷刻之间直接四分五裂，不用凤翎国攻打，他们自己已经为了夺权篡位争得你死我活了……如此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凤翎国带着大军打入皇城之时，不过几天的功夫，原本拥有争夺天下的实力的千羽国便成了永远的历史，而赵羽闻信之后一时气火攻心，竟是活活气死在监牢之中。
抓住俞谨言以及赵羽的幼子之后，淩翎并没有急着将他们杀掉，而是让俞谨言带着赵羽的幼子去边境之地生活。
俞谨言无论是品性还是才干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淩翎升起爱才之心。
不过只可惜俞谨言对于赵羽乃是愚忠，没有招降的可能性，淩翎对此没有气恼，毕竟生于千羽国、长于千羽国、并且受到赵羽提拔才能有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像白起和随云一样说叛变就叛变？
反正天下已经夺下，仅凭俞谨言一人外加一个幼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直接打发他去边疆之地对赵羽的幼子继续效忠好了。
如此一来对于俞谨言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个好结局了吧？
而且还能淩翎落下一个大仁大义地好名声。
当然，淩翎十分清楚这么做可能会留下一个后患，不过俞谨言并不是愚蠢之徒，应该知道千羽国余孽在凤翎国拥有随云与白起两人的情况之下断然没有复盘的机会，倒不如扔下希望渺茫的宏图大业，保护君主的幼子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平凡人活着……幸亏赵羽的幼子如今才一岁半，尚未到记事的时候，只要俞谨言自己不说，赵羽的幼子一定会理所当然地将俞谨言认成自己的父亲。
心存善念的淩翎没有断绝俞谨言的活路，允许他带着一点家产离去，想必之后的日子即便不再富庶也应该不至于穷苦。
最起码养大一个幼子并且供他读书识字肯定是可以的。
说不定某一天还能看到赵羽的孩子入朝为官。
至此——
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随云原本以为自己在关键时刻叛变千羽国最后会遭到世人的口诛笔伐，对此她不愿解释什么，毕竟她的确是这么做了，任由别人尽情唾骂便是——不过历史由胜者创造，再加上淩翎在拿下千羽国之后偷偷派人放出风声，所以世人都以为随云一开始便是以间谍身份跑去千羽国帮助赵羽的，以至于如今竟是没有一人出头骂她不仁不义，而是大力赞美她足智多谋、潜伏在千羽国快速结束两国相互战争的局面，不再使得战线扩大殃及黎民百姓。
此乃大善！
怎么会有人说她的不是？
如果不是随云让赵羽得意洋洋的御驾亲征来到洛夕城、导致最后被白起一举擒住，肯定没办法这么快地将千羽国彻底覆灭。
最起码还要磨上几个月。
反正淩翎派人引导世间舆论的策略十分成功，听风是风听雨是雨的世人深深以为随云是爱惜百姓的性命，才会甘愿自毁名声选择潜伏在千羽国给予致命一击，成功保下许许多多地边境城镇没有遭受战火袭击。
呵。
随云在得知此事之后不免一阵苦笑。
原本以为名声不在，却不料淩翎竟是提前准备这一手，以至于她现在不仅名声不减，反而还成了一个功德无量的大善人。
看着眼前坐在秋千之上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怀中还抱着一只黑猫的沫漓，随云的琥珀色眼眸充满眷恋，轻轻一笑，好看的一眉一眼迎着阳光是如此温暖和煦——即便她终究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可是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人一旦懂得知足，整个世界都会变得焕然一新，一直束缚随云的心结已经全部放下，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正在被名为“幸福”的光芒所包裹着。
轻手轻脚地走到秋千后面，似乎深怕动作大一点会惊吓到沫漓，随云伸手搭着秋千为沫漓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
情劫的“劫数”并非倾心之人所给的……
而是自己给自己生的……
随云回忆起当初刚刚认识沫漓之时给沫漓讲的那个关于火明星和水隐星的神话故事，现在细细想来，自己和那个不愿回头的凡人倒是有点相似不是么？凡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找到仙女却义无反顾地踏上寻找之路，而自己也是明明知道刺杀淩翎的理由十分可笑，却硬是不愿意回头——直至现在，她不在意自己最后可否成为永远守护沫漓的人，只要此时此刻可以默默无言地相伴在一起便已经十分足够了，就像凡人知道仙女一直跟在身后愿意永远前行直至自己化作星辰。
两人不是完全一致，但显然有一些共通之处，随云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凡人的愚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
在淩翎平定天下之后沫漓当然是回到自己的公主府，与以前一样，和镜、随云以及白起三个人一起生活。因为沫漓已经可以简单地行动了，镜让管家在庭院里面造了一个秋千，好让沫漓可以尽情地在庭院玩耍。
虽然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根本不需要玩荡秋千，然而每一次和随云下棋输到自闭她就会窝在秋千上面生闷气。
以至于随云现在又要走过来推着秋千好声好气地哄着沫漓。
沫漓当然不是在气随云。
而是在生气自己下棋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菜！
又不敢叫从来没有下棋过的白起过来，毕竟输给随云她还可以嘴硬地辩解一下随云太强自己会输掉显然是应该的，可是白起可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纯新手，要是她不小心输给白起岂不是会很没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