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幸福中沉沦 第119章

“我们军人就像是蚁群，当火灾来临之际，蚂蚁们会抱成一团，外围的蚂蚁会被烧死，但它们却可以保全更多的蚂蚁活下来。”

当初格鲁希是这样说的。

然而，从小观察蚂蚁的达尔朗知道，蚂蚁这种冷血生物是绝对不会如格鲁希上将所说，抱成一团以保全更多蚂蚁存活，因为火灾来临之际那样做的蚁群只会被全部烧死，无一幸免。

这是一则虚假的毒鸡汤，目的是让更多士兵心甘情愿送死。

然而当初在格鲁希讲蚂蚁这个例子的时候，达尔朗没有拆穿格鲁希上将，许多对常识不假思索的士兵们听着格鲁希上将的“蚂蚁精神”无比感动，卑微却伟大的蚂蚁正如一座无名纪念碑所言——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战争而已，总得有人牺牲啊……”

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达尔朗等待着生命走向最后的尽头，厮杀已经与他无关，如果问他还有什么心愿的话，那么就是在临死前可以最后再看一眼莲清中尉，那位出身于贵族的精灵族少女公平正义，为平民出身的他们争取了许多。

达尔朗想要在最后为她送上最后的祝福。

只是，他却并不希望艾薇大小姐此刻出现在这里，因为这里是敌军重兵出没的地方，如果莲清中尉来到此地，那么将正中敌军的下怀，如同落入猪笼草的昆虫一样，只有被消化殆尽的份。

“永别了，晚霞。”

他的笑容正逐渐凝固。

……

……

夕阳西下之际，艾薇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交火的声音，通过声音的大小与厮杀时吼叫的频率可以判断，敌军数量众多，可是艾薇却不是那种可以见死不救的人，就算她能够铁石心肠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救，因为她需要在军队中树立自己的威信，如果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怯懦，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正派形象的努力就都将彻底浪费掉。

这对于艾薇而言，算是一场赌博，就算赶到之时友军已经被敌军尽数歼灭，也要做个样子给同行的士兵们看。

于是，艾薇大小姐二话不说，改变了原有的行军路线，朝厮杀声最密集的地方赶去，士兵们也纷纷做好战斗准备，同时对艾薇大小姐的崇拜与敬仰更浓重了一份。

声音就在山峦之上，很近很近。

可是，声音却又停止了，如同死一般的沉静。

一路上，艾薇遇见了许许多多负伤的士兵，他们当中有许多因为伤势过重死掉了，一个士兵拼着最后一口气对艾薇大小姐说：

“我们是达尔朗上尉的士兵，达尔朗上尉决定断后……求求您，莲清大人，求求您快去救他，不然的话就太迟了！”

艾薇记得达尔朗这个名字，他是当初良心未泯的平民军官之一，当时虽然他是上尉而艾薇是中尉，可他却像是下属一样跟在艾薇身旁。

“我愿意为莲清中尉的野心而行动。”

然而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为艾薇大小姐的野心付诸行动了。

身上的伤是致命伤，艾薇大小姐看到他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这副身体看起来就像是被魔物啃食过一样，黑红色的血液混杂着溃烂的肉淌成了一条小河。

“啊，我这是幻听了吗？看来真的是快死了。”

“达尔朗，你振作一点啊！”

艾薇大小姐大声道。

可是，达尔朗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我不是幻觉，你给我醒醒啊，不是说要辅佐我登上顶点吗？你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等等，您真的是莲清中尉吗？您果然来了。不，不对，快点逃，这里有……很多敌军，快点！不要管我！”

达尔朗像是疯了一般用最后一口气大声吼道。

“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不会放弃你的。”

随后，艾薇大小姐下令找来担架。

“快点走，莲清中尉，这里遍布着敌人的包围网，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下一刻，枪声响起，附近本来安静得有些诡异的草垛开始躁动。

拥有一头白发的青年带领一群魔法师走了出来，恐怕这群魔法师只是初步的威慑，身后应该还有许许多多装备精灵的精锐步枪队和骑士才对。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叫做思南.卡洛尔，您是艾薇.西尔芙.莲清小姐没错吧？”

艾薇手中的折扇猛然摊开，闪烁着赤瞳的凤凰嘹亮的叫声带来一片火云。

整片战场顷刻之间变成了火焰的领域。

“了不起，作为盛璐尔南方贵族出身的您不仅冷静，还拥有如此恐怖的潜力，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如果您未曾阻止格鲁希践踏我国人民，我一定会让您死在这里。”思南王子说，“可是，法尔斯联邦国不是忘恩负义的国家，所以我可以放过您，您也可以带着这位勇猛的上尉离开。”

“真的？”

“当然。不过，有个人你们必须留下。”

第211章 绝不将他拱手让人

艾薇大小姐打量着面前这位自称是思南王子的白发青年。

他衣着朴素的军装，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贵族般的优雅与风度，彰显了其良好的出身与教育，光从给人的印象中，就可以隐约判断出他是一个胸怀坦荡的君子，好似童话故事中被少女们深深追捧的白马王子那般闪烁着水晶般的光芒。

只不过这种刻板的王子形象让艾薇大小姐颇有些反感，仿佛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雕塑。

“你说要我们留下一个人，要我们把谁留下？”

折扇扇面上的浴火凤凰随着扇子轻轻摆动着金亮的羽翼，凤眸不怒自威，艾薇大小姐身旁也浮现出巨大的火焰魔法气息。

而思南王子身后的那群魔法师们也纷纷默默吟唱，浓郁的魔法元素让一些训练不精的士兵感到呼吸都有些窒息了。

这里，处处散发着一触即发的死亡预警，仿佛一言不合就又会是一场见血的杀戮。

思南王子淡淡地微笑着，试图缓解这沉重的气氛：

“艾薇小姐，请您不必紧张，您和格鲁希不同，是真正值得尊重的贵族，我们也不想与您为敌，所以请您放松。”

只不过，思南王子的劝告并没有让艾薇放松下来。

在艾薇的左右两侧，夏莱娜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黛米也微微眯起眼睛。

身后的士兵们更是如此，士兵们已经将火药装填完毕，重盾兵和手持冷兵器的骑士们纷纷严阵以待，目光紧锁，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便立即做出抵抗。

达尔朗此刻已经咽气了，他没能瞑目，因为艾薇大小姐此刻正置身于险境之中。

临死之前最后一句话还在说“快逃”。

这股对法尔斯联邦国的愤怒终于无法抑制，烈火燎原般的愤怒让艾薇大小姐大声说道：

“思南.卡洛尔王子，你口口声声说不想与我们为敌，因为我保护了你们国家的平民，可是此时此刻倒在这里的达尔朗却死了，被你们用近乎虐杀的方式给杀死了，你们是否知道他的故事？他是一个渔夫的孩子，出身平民的他同情平民，在格鲁希的东线大军占领列日城后，军纪败坏，内心正义的他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保护你们的国民，所以他才受到了格鲁希的排挤，并被迫成为牺牲品被你们杀死。”

艾薇蹲下身子，轻轻触碰着那溃烂的伤口，黑红的血渍：

“而你们，却以这样的方式‘报恩’。”

在这一刻，思南王子似乎忘记了之前答应过信川风华子的请求似的，听闻这名军官曾保护过他们国家的国民，如今却被他们所杀，愧疚感顿时死死压住了思南王子的内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他和那些施暴者一样对我们的人民作出了不可原谅的事……”

“王子殿下，您不必自责，一个国家有善人也必定有恶人，更何况他们身上都穿着相同的军服，我们又怎能分清这位达尔朗先生是怎样的人呢？”王子身旁的一个军官说道。

达尔朗的尸体怔怔盯着思南王子，死不瞑目的眼白让思南王子感到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思南王子身后的一名老者用拳头狠狠的打在了思南王子的头上，他是法尔斯联邦国的元帅杜尔曼。

“给我冷静点，你是法尔斯联邦国的王子，现在我们正在战场，既然战争开始，就不要去在意个体的悲剧，就算他曾保护了我国的国民，可他依旧是敌人，杀死他没有任何的过错，不要再妇人之仁了！”

“妇人之仁……可是……”

“眼界再开阔点吧，个体的死亡不能阻止我军胜利的脚步，更何况我们才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相比于这位达尔朗先生，我国那么多无辜百姓被卷入战争活活杀死，他们又去找谁伸冤？所以我奉劝你早点结束这场战争吧，王子殿下，唯有这样我国与盛璐尔王国才能避免更多人流血。”杜尔曼抚摸着花白的胡子，语气无比的坚定，“所以告诉这位小姐我们要留下的人吧，这位先生将会成为我国走向胜利的基石。”

“是，杜尔曼元帅！”

思南王子攥紧拳头，然后再度朝艾薇投来无比认真的目光。

“艾薇小姐，请你务必将李二狗先生留下来，他的真名是李子衿，东洲帝国李氏王族的后人，他并不属于您。”

听到李子衿这个名字，艾薇并没有太过吃惊，甚至感觉有些理所当然。

不久之前，她便从李二狗的口中得知了信川风华子的风魔忍们再度卷土重来了。

而如今，她们肯定为了再度将李二狗掳走而绞尽脑汁，现在来看，她们似乎是联合了法尔斯联邦国的军队，这样一来，不久之前法尔斯联邦国的方阵突然用上了线膛枪就丝毫不奇怪了。

因为这一切都是东洲帝国在背后捣鬼。

所以从刚才开始，艾薇大小姐就一直试图用达尔朗之死来让思南王子良心难安感到愧疚，虽说她的确为达尔朗的死感到愤怒，可终究也只是刚认识不到几天的平民军官，并没有让艾薇愤怒到丧失理智。

相比于达尔朗，李的价值要大得多。

从奴隶角斗场开始，艾薇就盯上了他的一切，那桀骜不驯的狼性正是艾薇所渴望驾驭的。

如今，自己更是从他身上受益匪浅，又怎能将其拱手让人？

“我要是说不呢？”

“您要是说不的话，那么您的这支部队将尽数被我军歼灭，至于您，我们则会手下留情，在战争结束后将您礼送回国，所以奉劝您为了更多人的性命着想，还是将李子衿先生交出来吧，我们会将他奉为贵客供奉，绝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思南王子语气平缓，表情真挚，丝毫看不出他有在撒谎。

“是信川风华子让你这么做的吧？”

“这与您无关，我们要找的人是李子衿先生。”

“谁说与我无关，告诉你，李子衿先生是我未来的丈夫，如果连自己的丈夫都保护不了，那么我宁可一死。”折纸扇上的凤凰嘹亮的啼鸣着，扇动着翅膀，如同活物。

四周充斥着宛如能将钢铁融化的高温，艾薇睥睨的扫视着思南王子身后的魔法师们。

虽说以自己的实力对抗那群魔法师毫无胜算，但凤凰自始至终都高高在上，不肯低下骄傲的头颅。

金色的长发散发着异彩流光。

再不济，她还有最后的底牌。

那就是让身上流淌着的血族血脉压过精灵族的血脉，从而成为几乎不死的高位种血族。

只是那样做，她将失去生育能力，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母亲。

回头望向部队的最后方，他正与那个身穿女仆制服的猫耳少女依偎在一起。

——还真是个过分的男人啊。

第212章 不久之后的同学

虽然那个男人的心中只有艾西瓦娜，但艾薇并不在乎，终有一日他将沦陷，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会忍耐，直到他明白自己才是他唯一的选择之时，再将长久以来所忍耐的一切痛苦全部释放在那个男人身上。

张开的折纸扇上，凤凰盘旋起舞，火焰不停地升腾，形成一个巨大的舞台。

转瞬之间，战场就被火焰所覆盖。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下令出手啊！”法尔斯联邦国元帅杜尔曼怒其不争的说道。

思南王子如梦初醒，立即下令身后的魔法师们展开攻击：

“浇灭他们的火焰，如果可以的话，别杀他们。”

“你这多余的仁慈早晚会害死你的！”杜尔曼元帅朝思南王子大吼，随后转向身后的魔法师们，“别让他们跑了，除了这位莲清家族的女孩和她的侍从，其余士兵不必过多顾虑死活，我们的目的是捕获李子衿先生，并且不与盛璐尔王国结下死仇，那些陪衬的士兵不必怜惜。”

杜尔曼元帅随后大手一挥，手持线膛枪的士兵们立即将枪口端平，在装填完毕后纷纷瞄准火焰之墙内的士兵。

对于法尔斯联邦国的士兵而言，杀死那些士兵是分内的工作，他们的眼神明确地告诉艾薇大小姐，他们会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快点站到火墙后面！”

火焰持续升腾，温度越来越高。

第一轮射击的子弹纷纷被火焰化作了铁水，艾薇成功保全了自己麾下的士兵们。

彼时，对面的魔法师们迅速开始吟唱，他们当中不仅有法尔斯联邦国的魔法师，还有北海议会国和蔚蓝帝国派来“自愿”参加这场战争的魔法师们，他们加速吟唱咒语，水元素的波纹在空中一道一道摊开，如同天鹅在湖面起舞。

他们的目的是浇灭火焰，一旦火焰沦陷，那么身后的士兵们必然会在下一轮射击中死去。

同时，艾薇也认准一点，那就是唯独自己是不会被杀死的。

一方面因为自己在占领区时的举措，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莲清元帅。

在认清这一点后，艾薇决定断后。

“不用管我，快点撤退。”

直到此刻，艾薇大小姐才真正理解之前勒克莱尔少将说的“投降”含义。

她会试图阻止法尔斯联邦国的士兵，直到力竭后选择投降。

士兵们望向艾薇大小姐，那身军服下飘散开的金色发丝是如此的美丽动人，高挑的身姿宛如真正意义上的女王，一些盛璐尔王国的士兵虽然知道留下会死，可还是希望在艾薇大小姐身旁战斗到最后一刻。

“别让艾薇的努力白费，你们快点撤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