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弥夜
真田朝阳回头,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呵,邪神。”
漫天火星与灰烬飞舞在他的身后飞舞,不时有被烧断的悬挂浮雕坠落,砸入熊熊火海。
真田朝阳感觉到无比的疲倦和劳累。
这就是衰老的感受吗……
腿脚不听使唤无比酸痛,大脑也迟钝的厉害,想要呼吸,肺却吸不进一点空气……
呵呵,生、老、病、死,他居然能活着全部体验完,也算是一种吹逼的资本?
真田朝阳感觉双臂很是沉重,垂眸一看,在心中哑然失笑。
果然真的老了。
他的手上居然还拿着那把钉枪。
真田朝阳吃力的将钉枪甩进旁边的火海里,接着顺势走到火场对面的墙壁,贴着缓缓落地。
在他的旁边,是一条逃生通道。
这条逃生通道距离监控室只有一墙之隔。
倘若遇到了他带着双叶和阳乃从教堂里出来,偏偏超过时间,以至于没来得及停止定时炸弹,将商场的出口都炸毁的小概率事件,那他就会来到这里,引爆逃生通道安着的炸药。
这枚炸药会炸塌附着的墙壁,通往监控室,接下来就可以通过他给监控室里的理央留着的逃生通道,安全的逃到外面。
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想逃了。
对不起啊双叶,骗了你。
真田朝阳自嘲一笑,看着自己干瘪枯瘦的手臂,粗糙的肌肤,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他连支撑自己身体的力量都失去了,倒在地上,眼瞳中闪烁着跳跃的火光。
“也好,死在这里,也算是一种……呵呵,想什么呢。”
真田朝阳缓缓闭上眼睛。
明明火焰烧得那么欢快,那么暖,他却反而感觉彻骨的寒。
他缓缓蜷缩着身体,抱紧自己。
“你在七年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后,就回不了家了,回不去了,死了也回不去了。”
哒哒哒,
贴在地面上的耳朵,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
戴着呼吸面罩的霜月美佳从云梯里下到三楼,刚刚下地就举枪四处张望。
在哪里?
魔童在哪里?
如果不是因为还戴着呼吸面罩,霜月美佳现在已经怒吼出声了。
在她的疯狂下,尤其是在子弹擦过他的耳边,意识到眼前的女警真的会杀人后,消防队长选择了妥协。
趁着云梯调动升起的时候,霜月美佳去旁边将自己淋了个通透,戴上了防毒面具就登上云梯,从百货公司的三楼进入。
霜月美佳没能在商场里看到一个人影。
粗重的呼气喷在面罩上染起一阵白雾,又随着口鼻猛烈的吸气而消失。
火焰在不断蔓延,有的商店里的装修全是易燃材料,燃烧的极其猛烈,发生了坍塌,不时有燃烧着的物体坠落砸在地面上。
霜月美佳快速的奔行,看向还没有着火的地方,寻找着魔童的踪迹。
她先是找完了三楼的所有楼层,在打算跑向还没烧起来的四楼以上的层数时,看到了在一楼火势最大的地方,有一道瘦小的身影蜷缩着躺在地上。
霜月美佳呼吸一窒,一手打碎了旁边的消防柜,取出里面的消防水带,粗略的捆在了身上,并把另一端在栏杆上固定好,爬了下去。
解开捆绑在身上的消防水带,霜月美佳朝着那道瘦小的身影快速的靠近,复仇火焰灼烧的心灵闪过一丝困惑。
“难道那是魔童?”
但在走进一看后,霜月美佳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是一名枯瘦的老人。
看得出来,老人年轻的时候应该很帅气。
霜月美佳还记得,当年整个警界的精英以及刑事专家的推理判断,魔童是一名心思缜密,手段残忍的侏儒,不可能是一位这样看过去已快七八十岁,行将朽木的老人家。
她正打算呼叫外面的人进来救援,自己继续追击魔童,在掏出对讲机的时候,瞳孔一缩。
霜月美佳看到了在老人旁边的安全通道的墙壁上,粘着一枚炸弹。
这毫无疑问是魔童的手笔。
几乎是转眼间,霜月美佳就猜出了魔童的用意。
他这是在和自己玩游戏。
倘若自己放下老人,去追击魔童,那么炸弹就会引爆,老人死无葬身之地;
倘若自己救下老人,这个炸弹就会引爆,断绝可能留存的线索,彻底失去找到魔童的机会。
没有第三个选项,那个家伙肯定是在哪里奸笑着看着,等待着自己做出选择。
倘若自己等待救援到来,将老人托付到他们手上再去,炸弹也会被引爆。
不,或者是利用商场的消防系统释放毒气,将所有人杀死在火场里,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干过。
霜月美佳的双眼通红,想也不想的就要跑入安全通道。
她的眼前,浮现了七年之前,挚友躺在怀里死去的画面。
挚友并不是立刻就死的。
那时的自己向着每一个经过的人求救,但经过的人,没有一个人伸出过援手。
她是一点一点看着挚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慢慢的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霜月美佳回头看向地上的老人,又看向安全通道的炸弹,防毒面罩下的脸无比狰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霜月美佳朝着火场里打空了手枪里所有的子弹,无力的丢掉手枪,从口袋里掏出对讲机,精疲力尽的说道;
“我是霜月美佳,警号11967,这里有受难群众需要帮助,请求支援,over。”
说完之后,霜月美佳坐在真田朝阳的旁边,将头埋入膝盖之中。
……
看着一辆辆救护车赶到现场,一名制式神父制服打扮的人,张开着手上的圣经,对着远处吟诵道;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沙。”
说完,他合上圣经,丢入旁边的垃圾桶里在,走入旁边的小巷之中。
神父一边行踪,一边脱下身上穿着的制服,丢到垃圾桶旁边包着报纸昏昏沉沉的睡着的流浪汉的身上。
迷迷糊糊的流浪汉感到身上多了什么,张开眼睛后,惊喜的抱着长袍,肮脏的大手在精致的面料上抓来抓去,而神父已然飘然穿过了这条小巷,来到另外一条街道上。
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神父听到身后传来喇叭声,一辆出租车开到他身边。
司机摇下车窗,对着神父说道;“小哥,你要去哪里?现在外面很危险的,我送你一程吧?”
神父露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道谢道;“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啊,都是日本人,互帮互助应该的嘛。”
神父打开车门上车,司机踩下油门,出租车继续向前缓缓移动。
出租车司机感慨道;“大晚上的,又这么乱,小哥你还一个人出门,想来也是不容易啊,”
“好在现在已经结束了。”
“哪能呢,我估计这几天东京又得乱了,还好我以前见过类似的事儿,提前囤好了水和米,不等治安好下来我就不上工,面得到时候钱没挣着命先没了。”
神父和出租车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最后还是聊到了最近的动乱上。
出租车司机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这些非国民!穷不说还懒得要死!你说这些人怎么就不好好干活,一整天闹来闹去,乱起来,还不是我们这些老实人遭罪?”
神父淡淡的笑笑,说道;“贫穷是一种疾病,也是一种灾难,不是懒的问题。他们和你们并无太多差别。”
“区别在于,平常的时候他们可以或因法律或因善念,压制住心中的恶念,但当到了混乱的时刻,那是束缚他们的东西就不在了。”
“不需要花一分钱,只要一次小心的冒险,就能改善生活,让怀里的孩子多吃一勺奶粉,能让家里多一件新衣不受冻,能让平日里饥一餐饱一餐的生活里多出一顿报餐的体验……没有多少人能拒绝这种诱惑,而且还是在周围的人都这么做的情况下。”
神父将视线投之窗外,看向那些睡在小巷和街头的乞丐,流浪汉,他们中有的人因为路过的警笛惊醒,抬头迷茫的看向天边的火光,更多的则是不满的嘟囔几声,换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睡。
“他们的父辈,也许祖辈,都是当年支持这个国家对外战争的人,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们,以为只要这样就能摆脱贫穷和苦难,却也未免太过天真,这是生产分配的问题,而不是掠夺做大蛋糕的问题。”
“源自掠夺殖民地所带来的财富并没有回馈给战争期间支持发动战争的国民更好的生活,这些将财富,希望,尊严,幸福寄予上位者发动殖民战争的民众所受的苦难依旧深重,无穷无尽,甚至带来了更加严重的问题。”
“也正是现实的苦难过深,才致使那些挣扎着度日的凡人将贫瘠麻木的精神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却又至高至上的神灵身上,妄想不劳而获,最后的结果,呵呵,都是一场空。”
爱国的出租车司机本来想高声怒斥,但是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生着闷气将话头憋肚子里。
“呵呵,客人您说的是,看您这么能说会道的,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吧?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
神父摘下眼镜,对着镜片呵出一口白雾,拿着眼镜布擦拭,回答道;“一介民俗学者罢了。”
他戴上眼镜,从后视镜里看到身后车后玻璃里,火光烧穿夜幕,像是地狱的豁口被打开一角,流出熔岩的光。
第一章;衰老
医院的大厅里熙熙攘攘,不时会有刺耳的警笛声不远不近的靠近。
当警笛声戛然而止,医院的大门就会用老牛拉破车的速度缓缓拉开,救护车缓缓停在急诊通道里,早就预备就位的医护们打开车门,将从东京都里接来的转院病患从担架转移到早就送来的护理床上,然后急切的推入手术书亦或者是早就备好的特护病房。
与急诊通道里忙碌的景象不同,仅仅一墙之隔的大厅里,虽然人流拥挤却还保持着大致的稳定,偶有一些情绪失控的家属,也会在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保安的警棍面前收声,倘若再有异议,那他可能就要面对附上双倍的医疗费并且还得多喊人进院照料的窘境。
即便如此,医院大厅里的声音依旧嘈杂,护士们脚下高跟鞋的鞋跟在地面上清脆的碰撞,大嗓门的婶子半点没有压低声线大呼小叫,熊孩子在稍显空旷的地方乱跑开心的怪叫,身后的父母满脸心累的跟在后面,不时一声河东狮吼……
在嘈杂的大厅里,有一处休息区安静得有点异常。
并非是这里有什么古怪的气场,他们在这里安静的理由,是因为在两侧的过道上,有一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安静的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悬挂电视。
他看上去已经很老很老了,却没有给人一般老人的衰朽残年之气,反而像是日落的斜阳,哪怕明知道迟早会落下,依旧在日暮迟迟的时候倔强的散发着光和热。
苍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胡子刮得干净没有一点胡茬,时间在他的脸上斧凿刀刻留下岁月的痕迹,像是风化的岩石,清瘦却也不失硬朗。
普通的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穿在老人的身上,愣是穿出了西装革履的感觉,让人感觉他并是来医院看病,而是一名高雅的绅士来巡视他的庄园,亦或者是文质彬彬的上市企业家来他的公司巡视资产。
病患,家属,医生,护士……没有人能猜出老人的真实年龄,他看上去已到了迟暮之年,似乎随时都会闭上眼睛老死离开这个世界,可他的坐姿看起来像是盘踞山巅的巨龙,眼神纯净的像是幽深的潭水,冰冷的潭水下沉睡着不死的幽魂,看起来平静温和,却蕴含着足以将人冻成极地坚冰的冷漠。
休息区里的病患都不自觉的收声,一些原本还在大声嚷嚷的大婶声音压低了下来,就算教训自家的崽子也不会喷着唾沫星子能窜人脸上的大嗓门;熊孩子们也懂事听话的坐在了座位上不去乱跑,接过父母递来的酸奶水果安静的往嘴巴里塞;快步经过将高跟鞋踩的山响的护士在经过休息区前也会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像是以前上学翘课时经过房门大开的老师办公室;
过往的路人频频的回头,尤以女性为甚,不管是以为人妇还是青涩的女孩都在偷偷的张望着老人,连已经对那破事都看淡的老太太也借着脖子酸的借口频繁回头,或者干脆像是五六岁的小女孩那样,跪在塑料的底座上,光明正大的对着满脸褶子的老人猛瞅,让旁边的男性无论老少都有些吃味。
怎么会有这么极品的老头?
这老不死的怎么这么骚包?
男女间的悲喜并不相通,真田朝阳只觉得周边还蛮安静,可以清晰的听到电视里新闻的播报声。
一名拿着话筒的年轻女记者略显紧张的看着镜头进行相关报道,在她的身后还能看到满目疮痍的废墟和正在紧张展开救援工作的救援人员;
“……截至本月27号为止,东京都的大部分市区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相关的伤亡统计工作还未能够展开,预测这场由极道引起的伤亡人数应该会远远大于七年前的银座动乱……”
女记者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头发散乱,身上衣衫残破褴褛的中年人猛得冲了上来,推开了她,趴在镜头前。
在女记者的惊声尖叫和周围摄影人员发出的呼叫,旁边赶来的安保人员的怒吼,混合成了诡异的人声旋律。
不稳定的乱晃镜头前印出了两个硕大的鼻孔和粗糙的胡须,接着被拉开之后出现了一张憔悴,邋遢,脸上带着黑灰的男人的脸。
“死了,全都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男人的精神显然已经不正常,凝视着镜头前的双眼眼神涣散,说话疯疯癫癫,语无伦次。
“不要相信政府!他们在隐瞒真相我知道真相是什么,不要相信他们——”
“魔童他回来了,这事七年前他就做过,什么极道,不是什么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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